春夜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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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么不想吻我?”周顏紅了耳朵,便垂下眼睛,看不見她顫動的瞳仁,但眼皮浮起薄薄一層紅粉。 放在她腰間的手一松,順著脊椎骨節節上移,停在她后頸扣住。 “我有說不想吻你嗎?”裴昇迫近她,鼻尖挨著鼻尖,輕輕來回蹭。 他在想今天有沒有抽過煙,昨天或者前天,偶爾的一根煙,殘留的尼古丁是否會染到她身上。 從來沒有不想吻,親吻是開關,能輕而易舉擰動他克制的閥門,因此他盡量不吻。 “很漂亮,但是……”裴昇輕碰她的雙唇,蜻蜓點水,淺得算不上接吻,“如果你是為了取悅我,沒必要折騰自己,黑色直發就很好看?!?/br> 周顏沒有應聲,閉著眼睛等他下一個吻,喜歡在一片黑暗里聞他身上的氣味。 不是某種特殊的香水,是他常用的沐浴露、須后水、柔順劑,各種常見氣味混合他的體溫,糅合成的令人安定的氣味。 當這種氣息無限接近,且帶著guntang體溫,頃刻間能把她澆濕,單從身體的角度看,周顏喜歡他。 可裴昇沒有再落下新的吻,他反而松開手,離周顏又遠了幾厘米。 第19章 吸引 ◎不回家◎ 通過裴昇板著臉的冷淡態度,周顏發覺她是叛逆的。 那些扭捏討好的手段,那些狀似純真實則勾引的戲碼,有過性經驗的周顏心知肚明,什么樣的肢體接觸和氛圍,能讓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產生生理反應。 余覃從前明里暗里點撥她,一位母親點撥自己的女兒,如何在兩性關系中占主導——以身體為武器。 這種行為聽上去很不健康,余覃和周顏當時并沒有這樣想,余覃只想盡快套牢一個金龜婿,而周顏則是厭煩。 花紅柳綠里鉆出來的男人,不值得她伏低腰身扮心動的姿態。 偏偏裴昇太冷靜,八風不動的模樣,讓周顏心生逆反。 大概是逆反,非要看他平靜的雙眼掀起波瀾,生出一些因她才有的晦暗情緒。就像他的襯衫和西褲,筆挺垂順如他本人般風平浪靜,周顏一門心思想在上面留下她的褶皺。 一切需要一個私密的場景做承接,約會吃飯的餐廳、等他下班的休息室,都不足以滋生茂盛的曖昧氛圍。 終于讓她等到一場雨,盛夏轉涼的夜晚,她把手邊的橙汁喝剩半杯,切開的溏心蛋風干凝結,裴昇正拿手帕擦嘴,代表他準備送周顏回家。 周顏扭頭看窗外,祈求有什么能讓她找到借口去裴昇家里。 漆黑玻璃上先看見自己的臉,透過臉才是星星點點的建筑內透,高樓頂端示廓紅點一閃一閃,像世界偷偷給她遞暗號。 雨瞬間落下,不大不小地淋。周顏眼中爬上狡黠,一把雨傘下故意踩翹起的花磚,水花飛濺到她的小腿,裙擺又濕又重貼著,涼沁沁往上漫。 “啊呀!打濕了?!敝茴伒秃?,失衡地掛住他臂彎,語氣軟得有些做作。 裴昇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臉黑得像個義正言辭的法官,“周顏,不能這樣,會感冒?!?/br> “對啊,會感冒?!敝茴侟c點頭,極近地看他,眼睛能把人吸進去,“你家里有沒有烘干機?” 近乎于明示,周顏并不感到羞恥。早早挑明她愛財的本性,為此做出世俗認為不顧廉恥的事情,恰好符合她的人設。 電閃雷鳴時,周顏和他交往三個多月,終于得以走進他的房子。 洗衣機在房子一角嗡嗡作響,周顏裹著一條男士浴袍坐在沙發上。手中的感冒沖劑還在冒熱氣,甜絲絲的氣味隨白霧飄出來,她喝了幾口,覺得自己足夠甜了,往裴昇身邊湊。 那會兒裴昇正低頭找體溫計,在藥箱中稀里嘩啦翻。周顏看他的側臉,他心無旁騖地找,想用冷冰冰的儀器檢修她。 周顏扯他的胳膊,像微風搖晃樹葉。裴昇抬起頭,四目相望以為她會說些什么。 然而什么也沒有,周顏安靜把他看著,嘴唇張開又合上。 “怎么了,不舒服?”裴昇面色平靜,正經得不近人情。 “不是?!敝茴仜Q心豁出去,往前湊,“我現在很甜,藥是甜的?!?/br> 她等待裴昇品嘗,她做好了歡迎的姿勢。再等十秒,如果裴昇仍一動不動,周顏打算強吻再推倒他。 心中的倒計時念到七,裴昇傾身過來,將她壓在身下。沙發嘎吱一聲,周顏往下陷,困在他懷里。 裴昇用強硬的力度吻她,更準確來說是吮。周顏身體的每個零件,都在他的壓制之下。 險些窒息的瞬間,周顏覺得她快成為裴昇身體的某個新部件,被他用力地嵌進去,卡在恰好的位置動彈不得。 她被吻成熱鍋上的黃油,滋啦啦化開,眼睜睜看著自己散成一灘,貪婪地獲取裴昇的氣味。 如果他是二十出頭的男孩,也許周顏早就成功了。她以為裴昇的手往下,是要脫下他們的衣服,可裴昇只脫下她的,半透明蕾絲,在他手中像蜻蜓斷掉的翅膀。 裴昇重新吻她,緩慢纏綿的,他維持冷淡的眼神,語調卻很憐憫,“需要我幫你?” 周顏在這種冷熱混合的氛圍里乖巧點頭,雙眼紅透。 “嗯……需要?!?/br> 不只是雙眼,在裴昇眼里,她是一朵閉合的花苞,正被他強硬地揉開。 裴昇差點想說臟話,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嗅她身上混合了他睡袍的氣味, 周顏幾乎失聲,空洞地喘息,每個毛孔過電般激起。 洗衣機叮的一聲,裙子被烘干。 “去換衣服,我送你回家?!迸釙N幫她擦拭,再幫她把內褲重新穿上,他好像沒有欲|念。 若不是西褲撐起一塊,硬成鐵棍般壓著她。 ———— 周顏決定放棄她的計劃,她總能說服自己。 無論出于哪種原因,周顏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裴昇可能對她興致不高。 接受的過程比較反復。 每次約會都能收到禮物,首飾或者手包,總有個地方刻著她的名字,標明這是一件在生產時即有所屬,只為了給她,而非在店鋪里隨手買下的當季主打。 當周顏的手撫摸過她的名字,她不動聲色,心里卻為她姓名的紋路而起伏。 溝壑中大約還是有真感情,他至少投注了幾分喜歡,否則不必大費周章地去定制。 周顏知道這是她人性的缺點,欲望就像爬樓梯,千辛萬苦上了一個臺階,就想著再上一層,不斷攀高的感覺會讓人上癮。 剛確診慢性腎衰竭時,周顏想,要是能順利治愈就好了。腎移植后,她又幻想能擁有平凡人的一生,完成人生要走的每一個環節,包括結婚、和伴侶白頭偕老。 思想新潮的女孩也許會嗤之以鼻,周顏曾經也如此,生命重大變故后,她發現自己思想變得老土。 抱著玩票的想法結識富家公子,周顏見得多了開始挑剔,高矮胖瘦相貌談吐,恍惚差點忘了,其實她沒有挑剔的資格。 如今和裴昇締約戀愛關系,周顏分明打探過他的紅塵舊事,想好了當他手邊的擺設,桌案的花瓶,但忍不住想更進一步,擁有一點愛。 其實沒有愛,有很多錢也足夠。周顏在裴昇一次次不為所動的柳下惠做派里,逐漸放棄向上攀爬的沖動,她說服了自己。 以往總想辦法留一下,等夜晚更安靜些,拖拖拉拉像塊牛皮糖,找機會再去裴昇家里。 周顏想通后便很容易放下,今夜她的心思在桂花樹上。 十月中旬的江城,南來北往桂花香,周顏和陳懿約好采桂花,至于采下來做什么,曬干做點綴或發酵成酒精,又或者只留下香氣馥郁,怎樣都是好的。 她徹底不想與裴昇的事,進食變得干脆利落,很快吃完自己的那份,在手機上與陳懿商量采花的工具,腦袋里是竹竿和梯子的使用差別,模擬著下了幾場桂花雨。 陳懿感到奇怪,通常她充當周顏不靠譜的軍師,在屏幕里研究“以色侍人”,收集桂花這種事高雅得不正常。 左思右想,陳懿撥通電話,等了一陣才接通。 “你不會是在和我打什么啞謎吧?”陳懿把氛圍問得神神秘秘。 周顏在走路,拿著手機從餐位往餐館的衛生間,一路腳步又碎又趕,她沒察覺這樣顯得她心虛,像個準備移情別戀的女人。 “沒有,我說真的,你不覺得今天的花香特別濃嗎?”周顏擰上門把手,聲音落下。 衛生間里正在燒一盤檀香,灰棕色旋轉的圓線,最外端燃一顆明滅的紅點,細瘦的白煙輕飄往上。 洗手臺窗戶往外看是一棵桂樹,樹葉間隙一粒粒碎金子似的,秀氣又飽滿的花苞綴滿枝頭。 周顏看著隱隱約約的桂花發愣,回過神來聽見陳懿在喊她,詢問是否一定要找宿管阿姨借梯子。 “有沒有可能,不是我不行?!敝茴伬洳欢“言掝}拉回去,“也許是他不行呢?我從沒考慮過他有心無力這種狀況,那我反而是折磨他……” 門后浮現一道黑影,周顏立即捂嘴,幾秒后聽見裴昇敲門。 “周顏,時間差不多了?!?/br> 一如往常的平靜。 周顏掛斷電話,擰開門慢步出來,也狀似平靜。 “能送我回學校嗎?”她擠出一個笑。 裴昇沒有接話,抬起手腕看時間,表盤在她眼底劃過一瞬反光,像一塊嶄新的刀片。 “今天不回家住了?”裴昇輕聲詢問,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嗯,今天住宿舍?!?/br> “好,給你mama帶個電話,告訴她一聲?!迸釙N這樣要求,牽著她的手往停車場去。 到這時還沒有任何不對。 周顏一路被他牽著,聲音在行進中顛簸,向余覃交代她今晚不打算回家,沒留意說“不回家”三個字時,裴昇的手條件反射般緊了緊。 汽車往北邊行駛,一切正常,她的校區在江城北邊,上高架十多分鐘能到。 二十分鐘后,汽車仍在高架上,空曠的四車道,只剩這一顆飛馳的石子。 周顏看了眼時間,終于發覺一絲不對勁。 “我的學校是不是過了?”她懵懵地問了一句,爾后確信,“你走錯路了呀?!?/br> 裴昇目視前方,開車時謹慎得一絲不茍,只給她一張沉穩的側臉。 路燈一盞盞從他臉上走過,明暗交替的某一回,他忽然輕輕地笑,喉結跟著震動。 汽車駛下高架出口,前面的路周顏不常走,但記憶深刻,那是去往裴昇房子的路。 “沒走錯?!迸釙N遲了幾分鐘,才答她的話。 引擎聲熄滅,車燈暗下的同時,房檐小夜燈接替亮起,裴昇將周顏從車里抱出來,直往臥室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