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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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將軍說點卯,請走了二兒”。 后“幺兒也不知被何人綁走了”。 再“胡人要來,孫婦老翁俱不敢留,逃難去了”。 如此,就剩這些了。 她咧開無牙的嘴,嗬嗬道:"老婆子,走不遠了,就在這……就在這。 就在這,死也死了,活也活了。" 她問薛凌:“你們呢?也去逃難?” 薛凌又丟得一粒豆子在嘴里,笑道:“是啊?!?/br> 她與薛暝道:“去看看馬歇好沒?!?/br> 老嫗比劃著雙手猶勸:“你們人多,千萬別去前邊,那些官爺,不講理的,見了男的就拉走。哎……”她抹了抹眼睛:“就拉走了?!?/br> 薛暝還沒到河邊,她站起身高聲問:“好了嗎?!睕]等聽見回答,便繞開老嫗,手抓了那破碗里半個饅頭,往來時道上去。 霍知等紛紛跟上,上了馬方道:“今日跑的急,怎么不讓馬多歇會?!睕]歇就罷了,方才都停下了,又急著走,人沒歇好,馬也歇不好。 薛凌抖著韁繩,先讓馬徐徐走著,道:“又不遠,咱們繞了個圈子而已,傍晚怎么都該到了,死不了馬?!?/br> 霍知無話,薛凌復問:“我們怎么進去啊?!?/br> “姑娘可有什么打算?!?/br> 薛凌道:“霍云婉遣伱來,不就是為著這事,怎么還要問我?!彼龥]提陳僚,當日含焉寫來,她瞧姓陳的一群里間有人就在寧城處,霍知必然是了若指掌。 果然霍知上前些許,擠下薛瞑,自己與薛凌走在一處,輕道:"依在下看,我們可以以認捐為由求見沈將軍?,F起了戰事,糧草奇缺,恰近處還有些。 只是進去以后,要能留在沈元州身邊打轉,就要姑娘多擔待了。" 薛凌點頭稱是,要她擔待,無非就是想用“薛弋寒兒子”的名頭。她又記起,當晚若不是為了去拿印,就不會竄到江府去,不竄到江府去,就不會看見那蠢狗在做什么。 一想起來,便覺手心疼痛難熬,趕忙問了“晚間歇在哪”,霍知指了指路前方,道:“寧城再往南六七十里處,有小縣曰昌縣,方圓約千戶人家,縣衙役兵丁數百,正合落腳?!?/br> “那就去那吧?!毖α枧牧笋R,六七十里的距離,跑馬往寧城多不過一個時辰,不出意外,明早便能見著沈元州。 到達昌縣的時間,倒比她預計的還早些,日頭尚沒變色,一行人已到了昌縣門口。 為著寧城起戰的緣故,城門幾個卒子來往查的甚嚴,尤其是薛凌一行騎馬配刀的。 幸而薛暝行囊里專為西北處備了路引,又吼得兩句“耽誤了事算誰的”。一行人順利進到城里,尋了個客棧要過房后各自上樓擱下了東西,歇得稍許,只說下去叫些東西來吃。 因進了城便沒去別的地方,所以薛凌不知這地究竟有多大,可聽霍知說千戶之數,街上總該有些動靜。 然這會周遭一片死寂,鬼影都沒瞧著一個,薛凌張口問守著柜臺處的人討要熱水,聞說已經到了宵禁的時間,抬眼看,老大個太陽還掛在天上。 薛暝恐她不喜,搶著問:“怎么還沒入夜就宵禁了?!?/br> 那人埋頭看賬本,脖子都沒動,只伸手指了指寧城方向道:"您是從哪來啊,不知道胡人過來了,今天您還有地睡,明兒個不知道能剩啥。 半月前,咱們這就是申時中宵禁,辰時中才開,您幾位明兒也別起早了,給官爺逮起來,直接當軍役拉走,送到寧城再回不來了。" 薛暝又道:“那可還有吃的?!?/br> 那人一并擺手:“沒了沒了,廚子跑了,廚娘也跑了,小二也跑了,你們非要吃,自個兒去后頭看看有啥?!闭f罷嘟囔道:“要不是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我也早早發賣逃難去了?!?/br> 薛暝無奈,與薛凌道:“你在這坐著,我去看看?!?/br> 她偏頭,走得幾步想往桌上撿碗水喝,壺是空的。揭開蓋子,不知幾日沒添水,茶沫子都干了。她丟回蓋子甩了甩手,掉出一地碎屑。 那半個饅頭,一下午顛簸后,在袖袋里碾成了渣。 ------------ 第1063章 常 薛暝聽見她輕聲嗤笑,忙回轉頭來道:“拿些干糧往后院煮一煮,你先回房歇著?!毖α杼_踩在饅頭碎上,隨口道是“不必”,這些亂七八糟就此了了。 五月底的天已然不算涼,只西北處晚風頗大,攜卷著寧城灰燼余腥過來,一開窗,整個屋子都在嘩嘩作響。 她自涼水洗了臉,躺在床上重溫昨夜殘夢。這么多年來,從未夢到過阿爹。 世事,真是,怪啊。 翌日晨間依著客棧掌柜的交代,辰時中宵禁才除,眾人起的也晚。薛凌睜眼時,總算看得街上有行人來往,竟也俱是婦人老嫗,看不到一個青年男子。 這里離寧城,太近了。 霍知遞了兩套新衣來,依著尋常男子上戰場的樣式,配了軟甲護袖。薛凌看城里空空,接過衣服道:“這破地兒上哪找的” 霍知頷首笑說是“故人處尋的”,復在門外等候,薛凌適才去了那方麻布,小心收起后,換上衣衫,分外合身。一時半會去找估計不太能行,分明是早早給她備下的。 也好,妥當,發髻也一并改成了男子樣式,待她再出門,霍知贊道:“姑娘作男子樣當真滴水不漏,莫說沈元州認不出來,就是在下與姑娘許久,街頭碰上,當真不敢認來?!?/br> 他本還想說些將門之后作恭維,念及薛凌這兩日真有喪父之態,說來怕是弄巧成拙。 薛凌咳嗽兩聲,換了舊時男子音腔,道:“如果他沒見過我,我是不怕的。但是沈元州心細,我曾與他在李敬思處碰過面,雖當時是壑園里姑娘家,難保他識人過目不忘?!?/br> 霍知聽得分明,大喜未浮于表象,只含笑道:“小少爺擔心不無道理,可一面之緣,男女有別,在下不信沈元州有眼,能察秋毫。晚間過去時,可再著人替小少爺偽飾一二,必能無虞?!?/br> 薛凌心中一抖,垂頭道:“怎么晚間才去,不是趕著么?!?/br> “胡人初到寧城,攻勢正猛,沈元州為城中主將,必定忙于俗務,咱們去早了,定是見不著人的。小鬼難纏,底下收了東西,沒準話都不會傳一句,不差這一天半天?!?/br> 薛凌點頭,又問:“是什么人跟著我們去?!?/br> “正要與姑娘說,此人姓陳名澤,乃是此地鄉紳,聽聞寧城起戰,沈將軍城頭御敵,原傾盡家資,寥表敬意?!?/br> 果然是姓陳,薛凌嘆了口氣,仍是點頭作罷,霍知說是陳澤那頭還有些許細枝末節要商議,今日白天就不在客棧,下午再回來。 薛凌求之不得,揮手要將人送走,霍知卻道:“姑娘去之前總得再想個名姓,魯落是不太好用了?!?/br> 她“嗯”過一聲,道:“那就姓安吧,反正叫不得多時。你與他說我姓安就行,不用非得說名字?!?/br> 霍知并不想時時惦記著魯文安,道:“與平城同姓的話,去到沈元州處,萬一他作了聯想……” 薛凌不耐道:“那你隨便編一個?!?/br> 霍知忙道:“趙字如何,普通些,百家姓首,挑不出岔子?!?/br> 薛凌點頭,他方退了去。薛凌自尋了把寬闊椅子,往屋里桌前坐下,仰在椅背上許久不想直腰。 薛暝再進來,瞧見她雙目微閉,眉眼如削,手臂搭在椅子扶手處,十指蒼白垂著,手背上傷痕四周還見紅,像只折翅的鷹,腐爛了一半,反格外清絕孤高。 他輕腳走到近處,低聲道:“不然,去別處找找,看看有什么吃的。我看此處還算繁華,聽見有人叫賣?!?/br> 薛凌睜開眼,緩緩揚起脖頸,笑道:“是不是我當天晚上沒說清楚?!?/br> 薛暝不解,她抬腳起了身,捏著左手來回踱步,痛苦道:"是不是我當天晚上沒說清楚,就算我不來,霍云婉也會來。 你看,我就說,去年為什么她要逼著蘇府送那么多東西過來。她籌謀已久,早就想用戰事將西北兵權收到自己人手里。 什么天子將軍,什么忠良大義,一打起來,真正能聚兵的,唯有錢糧而已。她早就有這個打算,我只是個中一枚不錯的棋。我不走,她無非是換幾步,她早晚要將軍。 我來,至少能快一些,我借勢而已,明明我不來,亂只會更久,明明我不做,事只會更爛,明明不是我,不是我。 分明不是我,分明不是我?!八龘P著手,問:”為什么他不走,我說的很清楚,我當天晚上說的很清楚啊。" 薛暝沉默片刻,輕道:“晚間我們就要去沈元州處,再想著這些事,容易叫他看出來?!?/br> 這理由比什么都好用,回頭無路,那就只能說來日極佳,她不得不被勸住,點著頭道了數聲“是”,她指著薛暝道:“你說的是,你說的是,我晚上還要去殺了沈元州?!?/br> “等我殺了魏塱,就結束了?!彼瓜履侵皇?,偏頭出了屋。 晚間霍知再回,果跟了個陌生人來,穿紅著綠,膀圓腰肥,橫rou滿臉與薛凌見禮,說是陳澤。 薛凌頷首應聲,卻見他與霍知談笑風生,頗為相熟樣,喜慶道:“哪家的小少爺,比我莊上幺兒還好看,就是人瘦了些,怎么這么瘦,白……也太白了點?!?/br> 他又打量薛凌數眼,那句白的像個死人臉沒說。好在薛凌雖面上精氣神不佳,說話還算中氣十足,不然瞧來就是命不久矣。 霍知笑言“京中來的公爺,一心要殺敵立功呢,不敢讓家里知道”,說話間遞了包點心給薛凌,大抵是瞧她這幾日沒吃好,特意找地兒弄的。薛凌接手拆開,塞了塊往嘴里。 陳澤拱手作了大禮,連道:“如此英雄年少”又夸數句,根本沒問姓名,省了那個編來的“趙”字。 薛凌微笑應了,看與寧城方向道:“天下有失,匹夫何辭?”頗有幾分豪情。 皇城多富貴,不是這個大人,就是那家老爺,年少些的便成了公子小姐,西北偏遠,少見官家,若是遇著了驕氣些的,便喊少爺娘子。 兩處稱呼有異,她又作多番偽姓,這幾日因魯文安之死多有想到薛璃,這會又記起江府詩會,她與薛璃重逢,罵得一句“三姓家奴”。 而后京中多變,再未聞哪家風花雪月事,這會記起來,誰才是那個三姓家奴? 陳澤不知薛凌所想,只對她這話甚是贊同,暗道這白皮細面郎君還挺不錯,上前兩步一并看著窗外山巒,雄心喊:“小少爺這話真是有見地,我男兒大好,當驅胡虜三千里,不問歸天?!?/br> 她垂頭,約莫宵禁的點兒又到了,只看到街上空蕩如鬼城。 薛凌回頭問霍知:“我們何時出發,宵禁了不是出不去么?!?/br> 霍知笑道:“我們是往寧城去,哪有出不去的道理,不過早些走也好,小少爺若是一切妥當,咱們可以啟程了?!?/br> 薛凌回身拎了行囊,與薛暝一并下樓,掌柜正在封門板,看薛凌等人要走,道:“伱們是往哪處逃啊,能不能也捎我我一程,我看你們人多,又是……又是習武的樣子,比其他的都可靠,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是去京都嗎?” 陳澤搶答了話,道:“逃什么逃,你也是大好的力氣,干脆跟我們到寧城去,殺敵建功,光宗耀祖?!?/br> 掌柜的頓時跪下,拼命擺手道:“官爺,官爺,我家徭役丁口已經夠了,我是留下來那個,我是留下來那個啊?!?/br> 說著話趕緊沖到柜臺處拿了冊子要給薛凌等人看,嘴中話語不絕,只喊:“我是留下來那個,只留了我一個?!?/br> 薛凌并未看到那本冊子,想是抽丁的拿了人,就給個批子作記。這東西……戰事一久,批與不批沒什么兩樣。 幸運的是他們并非來抽丁,這店家總還有兩天可躲,眾人陸續往外,陳澤復罵了幾聲軟骨頭,搶著與薛凌道“他定要死在寧城墻頭,封妻蔭子,記個大功”。 薛凌跨上馬背,笑揚了馬鞭,心中暗道:沈元州都反了,哪來的皇帝給你封妻蔭子??偛荒?,沈元州有皇帝相。 過街之后即是城門口,如霍知所言,見薛凌一行要往寧城去,守門的非但不提宵禁,就差親自逮著幾人壓過去。 出城之后未見有輜重跟隨,薛凌問起,霍知道:“糧草要事,得有人來押,咱們不方便,還是先去見了沈將軍的好?!?/br> 陳澤點頭附和,薛凌笑道:“多少東西,還得有人來押?!?/br> 陳澤道:“不多不多,可最近亂的很,流民四竄,沒人押著,我是真不敢保證能運到寧城啊?!庇峙c霍知拱手道:“得虧是霍兄來了,不然我有心無力,看著東西發霉發爛,送不到將士手里?!?/br> 他二人又笑言數句,薛凌催了馬,才跑出些許距離,霍知追上前來,道:“小少爺慢些,咱們不急著去?!?/br> 薛凌勒馬回頭,見是那死胖子陳澤喘的要死要活,顯不是個善馭馬的。也就是說,此人可能并非是霍云婉早年安插在此的卒子。 真真假假,當局者迷,沒準,他是真的以為他在給沈元州籌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