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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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薛凌并未有這個意頭,卻覺得魏熠實在好笑。一個前太子,被人害的半身不遂,還口口聲聲夸那個幕后黑手。要不是身旁沒別人,她還以為是在演戲呢。這能耐,這氣度,不愧是那老頭教出來的好學生。干脆順著魏熠話說:“是又如何?陳王殿下是想與我分一杯羹?有你站出來的話,這事兒更名正言順些”。 “薛凌,往事已矣,朝動,則民不安。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薛將軍若在,斷不會如此?!蔽红谟X得眼前的人瘋了,都顧不上說齊清猗的事兒,只想勸住薛凌。 “我說了,我不是我爹,我只想把我的東西拿回來,別人都無關緊要,陳王殿下口口聲聲萬民,既如此,就在這多躺一會,看看可會有一個民扶你起來”。 薛凌帶著那半卷畫出了書房門,當務之急是去找蘇夫人要個準話,像今日這種情況,自己完全不能預料,實在很難保住齊清猗。 至于屋里還倒著那位,毫無威脅,她連表面功夫也懶的做。此刻,她和陳王府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知道自己身份也沒啥。她不信魏熠能連自己孩子也不要了,就為求個國泰民安。 世上總沒有一個父親,會為了所謂正道,把自己的兒子推去死吧。 薛凌不該在此揣測人性,揣測人性的人,遲早會被人性傷個體無完膚。 ------------ 第114章 魏姓 她帶著畫卷,回道齊清猗房間,想收拾了就去找蘇夫人聊聊。這事越快越好,畢竟不知道啥時候魏塱就對府里情況了若指掌了。 誰知一進屋,看見魏忠在那,齊清猗捏著信抽泣不已,見她來,叫了一聲“三meimei”后繼續咬著手絹不說話。 薛凌把目光轉移到魏忠身上,該不是什么這位來找什么幺蛾子吧。 魏忠也大咧咧盯著薛凌。呵,以為是破落戶攀了高枝當小姐。沒想到,是個外室女,還是個妓生的啊,現在京中還有誰不知。那齊世言大大方方認了也就罷了,搞出個什么義女的名堂,圖惹人笑話。 薛凌不知道這狗怎么突然變了個樣,還不識趣的一直在這,妨礙她問齊清猗。冷了臉問道:“魏管事遞了什么東西惹哭我jiejie,還有臉站著”。 魏忠皮笑rou不笑的答道:“非是小的惹了夫人,是齊府的下人來報,說是當家主母病了,齊老爺嘔了血,都兩天沒上朝了。家里一眾meimei都不是個主事的,這不,來請夫人回去看看,夫人可不等著小姐您呢。您怎么還與王爺單獨聊上了”。 這話十分惡毒,直指薛凌跟自己的姐夫糾纏不清。 齊清猗趕緊佯裝喝斥魏忠“不得胡言,不是三meimei,是我托她去送給王爺的墨”。不管落兒出身如何,到底是爹的骨rou,以后還要出閣。若讓人再傳些不好的事,怎么過日子。 “我說夫人,小人也是為你好,您說這……哎……小的還是備馬車去吧?!?/br> 薛凌狐疑的看著倆人唱了一出雙簧,確定魏忠走遠了,問道:“出了何事”。沒理由這陳王府還好好的,齊府那邊先垮了吧。就齊世言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居然還能被氣的吐了血? 齊清猗抹了抹眼淚道:“是三meimei………三meimei你的身世不知被誰抖漏了出去,二meimei的夫家都遣人上門退親了。爹爹一身最重名節,一時氣急攻心…。咱們快些回去看看吧?!?/br> 身世?薛凌捏著手腕仔細想了一下。應該不是姓薛的身世,應該是姓齊的身世。早知這事兒能讓齊世言吐血,她應該拿來做做文章啊,平白便宜了別人。 齊清猗不知薛凌怎么看起來跟沒事人似的,她顧忌腹中孩子,又為娘家擔心,從收到信,眼淚就沒停過。趕緊拉了薛凌急匆匆要回齊府。 薛凌正好想把那半幅薛弋寒的畫像找個安全地兒擱起來,順水推舟也就跟著走了。這一走就是兩日多,完全忘記了陳王府書房里還有個癱著的魏熠。 除了日常三餐和洗漱,齊清猗倆人日常都不用下人進院子伺候。且魏熠癱在地上,尊嚴作祟,不想叫人瞧見。自己拉著輪椅爬到桌子邊,扶著桌子想坐上去。但他下身自從根處就一點勁都使不上,手又扶著桌沿不能放,折騰了快半個時辰,怎么也挪不上去。 實在沒辦法喊了倆聲,卻沒人應。世間一長,手上力道也撐不住了,又倒在了一堆廢紙當中。晚膳時分,才有婢女找來,她是看房里沒人,想問問王爺何時用飯,尋到了書房。 魏熠這時候已經不敢叫人進來了,對著門外人道:“今日沒什么胃口,你撤了吧,夫人去哪了?!?/br> 婢女沒覺得奇怪,這王爺一天天的就這樣,就是有奇怪的地方,她也懶的管,回了句“夫人娘家齊府來信,下午回去了,不知何時回”就退了,都沒聽見魏熠那句“你叫魏管事去請她早些回來?!?/br> 魏熠呆坐在屋子里,手上捏著那枚袖箭不放。好幾次對著自己胸口,又移開。他困在這個屋子里一下午,人有三急,他剛剛,失禁了。 自三年前遷居宮外,既為逃避魏塱耳目,也為著那一點自尊,他什么事都不假于人。院里一切設施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用的順手了,好像除了來往都要用輪椅,自個兒與常人沒什么差別。 這挺好,他小時候的愿望就是當個常人,不必三更睡,五更起。不考慮南水患,北兵禍。他當然做好了成為一個明君的準備,可一個閑王砸頭上時,發現自己也得心應手。 有什么不好呢,這天下還是姓魏。百姓也是安居,萬民依舊樂業,父皇母后要的,不就是這個嗎。君子不器,克己為仁,太傅講的,不就是這些嗎。既然如此,他做個清閑無事小神仙,才是對梁朝最好的吧。 可今天這種時候,退了多年的恨意又上了心頭。他,爬不上一個輪椅。身為天家貴胄,竟然,竟然無法換件干凈衣裳。他心心念念的萬民,真的沒有一個出現拉他一把。 他想起了薛凌,想她會不會真的打算拿清猗肚子里孩子謀朝?如果當真是個兒子,薛弋寒教出來的人,也許真的有那個能力。也許,他能把失去的全部找回來。 人之初,性本善。又有幾個人,生下來就是惡貫滿盈?那些毒瀧齷齪,本是在這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情況下,一丁點一丁點點滋生出來的,分量夠了,便能壓死最強壯的駱駝。 魏塱坐書房里敲著桌子,他的禮部侍郎已經兩日沒上朝了,這是病的不輕啊。 “你鬧了多大動靜”?看起來像自言自語,因為屋內并無旁人。 聲音卻從影子里冒出來:“非是小的,我們的人出門就已經聽到外頭在傳了?!?/br> “哦?還有誰是朕肚子里頭蛔蟲不成?” “倒也不是,猜是江國公為了他那寶貝兒子干的。惡了齊府名聲,免得有什么” 魏塱干脆拍起了桌子,這真是巧了巧了。一家家的,都是什么妙人。他要什么,就送什么。 可不就是老天都幫著姓魏的嘛! ------------ 第115章 江府 齊清猗在馬車上兀自不停的抹淚,薛凌心煩道:“大姐哭成這樣,又有什么意思,若是嫌棄我臟了齊家,我回去拿點東西滾出大門就行”。 齊清猗抬起頭來看著薛凌,一句話好半天才說順“落兒不要這么說,我只是擔心家里情況,不管怎樣,你是我三meimei,哪有滾出去一說?” “萬一我不是呢”?薛凌問的很是自然。陳王既然知道了自己身份,瞞著這個人也沒多大意思。 齊清猗早有猜測,可已經不在意這個問題了。眼前人是誰都不要緊,反正是陳王府唯一一個實打實為自己孩子著想的人,她怎能不為薛凌以后考慮?信上說外頭傳言極其難聽,叫一個清白姑娘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念及此,眼淚又淌了出來道:“是與不是又有什么要緊,哪家的女兒也不能讓人這般毀了名節,以后可要怎么嫁人?!?/br> 薛凌看她哭的傷心,本以為是惦記齊家,這會聽著居然有點擔憂自己的意思。心里微微觸動了一下,偏她是個不知如何勸人的,有心要哄兩句,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還是擔心下二jiejie的婚事吧?!?/br> 說完撩了簾子自己吹風,這京中人來事往真是花樣多的很。就因為自己出身不好,另一個姑娘都要被退婚。還是平城好,將軍的兒子,并不比卒子尊貴些。 馬車吱吖到了齊府,齊清猗腳踝還沒好透,薛凌先下了馬車,又轉身來扶她。齊清猗卻把薛凌往身后拉了拉道:“三meimei跟著綠梔先回自己院兒吧,我這邊自己去就是了,下人難免嚼舌根,莫要在意?!?/br> 薛凌捏了捏手腕,笑了一下。莫說她不是,就算真的是,她也在意不到哪兒去。 綠梔還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倆個小姐態度截然不同,猜都不好猜,便對薛凌道:“那小姐我先去給您備著茶水”。三小姐的院兒常年沒下人候著,她是知道的??隙ㄒ矝]人等著三小姐,別坐了那么久馬車,回了連口熱水也喝不著。 薛凌正想自己一個人走走,也好看看都是些什么閑言碎語,當下揮了揮手,讓綠梔去了。 天色已有些沉了,春日早晚都還寒,這兩天剛好京中有風,涼絲絲的。薛凌拎著一包東西往慢吞吞往自己院里走著。本是沒什么要帶,她怕光拿半幅薛弋寒的畫像惹人起疑,干脆收拾了一堆雞零狗碎,急的齊清猗催了她好幾次。 這齊府,還真像是主母病了,主公瘋了那回事,院子里三三倆倆的下人閑著沒事干。一看到薛凌,如同看到了瘟疫一蹦三尺遠,指指點點的說個不休。 可惜那些竊竊私語都聽不著,薛凌拎著東西,特意繞了幾個趟兒,就想找個嗓門大點的,然而并未得償所愿,只能失望的回自己院里了。她得趕緊收拾收拾,今晚,還有別的事兒干呢。到了自己房,發現綠梔還沒回,這泡茶的比喝茶的還晚到,也不知是去哪了。 屋里幾天不住人就冰涼涼的,比起蘇府真是差遠了。薛凌找了半天才找到綠梔把那裝衣服的大箱子放哪。拖出來打開,撿出自己過去的男裝來。抖開瞧了瞧,收拾的挺好,跟新的沒啥區別。 自己摸索了換上,覺得好像緊了些,有點湊活,只是一時也找不著別的了。坐銅鏡前鄭重的束上發冠,左看又看還是不像。不像過去的自己,這也沒沾染多久的脂粉氣啊,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看了一會,薛凌又覺得可能是臉上還有些胭脂唇脂沒洗凈,又把衣服換了回來,隨口叫綠梔打盆水,也許洗洗就差不多了。 叫了兩聲還沒人應,瞅了倆眼,合著這丫頭還沒回。她從來就是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干脆了出了門,想去齊府廚房討些熱水,順便拿點啥墊墊肚子。 走了不多遠,就是齊清霏院子,腳步不自覺停了霎時。這還是第一次自己回了這么久,這齊清霏都沒來院里鬧騰了。忍不住敲了敲門。 出來的是個小丫鬟,并非齊清霏貼身的水杏。一見是薛凌,臉色大變,極沒好氣的說:“這不是三小姐嗎,找誰呀?!?/br> “清霏呢”。 “我們家五小姐去哪,做下人的哪知道??偛贿^就是不樂意看見某些人罷了”。 門關的哐當一聲,差點碰著薛凌臉。她沒多惱,只是捏了一下手腕。這破地,反正是沒打算呆多久,犯不著跟人—尤其是跟個下人一般見識。如此想,又調轉了頭,干脆就懶得去廚房了,不如自己直接出府去吃算了,順道兒把畫擱往蘇家。 才進自己院門,聽到屋里頭有人幽幽的哭。薛凌最近都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見人哭就以為齊清猗要死要活了。三步并著兩步到了房門前踹了一腳。 綠梔在椅子上驚的身子一顫,抬起頭來看是薛凌,抹了兩把臉抽泣著道:“小姐你回來啦…她們說你………說你…?!?。那些話太過腌臜,她都重復不出來。 見是綠梔,薛凌松了一口氣,這位總比齊清猗好伺候些。道:“說什么,我的茶呢”。這回來還真是一口水都沒,口渴的很。 綠梔站起來道:“他們說沒有熱水………有……有也得緊著夫人……夫人病了……一刻也離不得?!?/br> 薛凌道:“那便出府吃吧,你去不去?!?/br> 綠梔趕緊擺手道:“小姐,你莫出去。外頭天都黑了,你出去,他們說話更不好聽?!?/br> “什么不好聽,我娘親是個妓?還是我是妓?是千人騎的婊子?還是找不著爹的野種”。薛凌越發口干舌燥。這種話,自己能說上一個時辰不帶重復的。不知道這些人哭個什么勁。 “小姐…?!?。綠梔驚的哭都顧不上,小姐怎么能說這些。 “你愿意跟著我就跟著,不愿意就換一個,不行賣身契也給你,銀子都拿走,別在這一天到晚要死要活”。薛凌走到床上翻自己的劍,她還沒拿定主意今晚是用長劍好還是短劍好。 綠梔愣在當場,她沒答話。 外頭有人喊“三jiejie三jiejie”。這聲音一聽就是齊清霏。 ------------ 第116章 江府 薛凌只得丟下手上東西,轉身等人進來。這吃個東西,這么煩。 進來的果然是齊清霏,看見綠梔在哭,急忙仔細看了薛凌幾眼,見無異常,才坐下來。一掃桌子,詫異的問:“你這怎么茶水都沒一壺,我剛從娘親那過來,渴死了?!?/br> 綠梔委屈一下子又上來了,自家小姐就算是那什么,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小姐,老爺都認了的,這些人就這么瞧不起人。 薛凌看齊清霏氣鼓鼓的,笑著道:“去大姐府里住了些日子,回來可不就是連茶水都喝不著了,沒準再過兩日,門都進不了?!?/br> 府里風言風語,齊清霏老早就聽著了,氣的很。還有二jiejie那個夫君,是個什么夫君,為這點沒邊的事就吵上門來。聽薛凌這么一說,更加義憤填膺道:“這些人真不像話,成日里胡言亂語就算了。還敢以下犯上,綠梔,你去叫我院里送幾壺最好的茶來,就說本小姐在這等著喝”。 齊清霏平素里一副戇直架勢,這會發起火來還真有幾分小姐架子。薛凌揮了揮手讓綠梔去,這齊清霏院子里能有什么好茶,有的也就是這份心吧。 “三jiejie,你不要理那些人,他們就是不知道你的好”。齊清霏見薛凌不說話,還以為她很難過,傻傻的安慰著。 薛凌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忍俊不禁。道:“他們沒胡說,我本就不是出自良家,所以,是清霏弄錯了?!?/br> 齊清霏瞬時漲紅了臉,這幾天她與四jiejie吵了好幾次,信誓旦旦保證是有人造謠,詆毀了三jiejie?,F在好了,本尊自己承認了。 薛凌本是想逗逗她,看她似乎一下子很難過,又安慰了一句:“有些也是胡說的,除了出身,其他都是胡說的?!?/br> 齊清霏猛拍了一下桌子:“對嘛,我就知道她們是胡說,可被誰生出來又有什么關系,我還想從王母娘娘的肚子里爬出來呢”。說完,她又往門外瞅了一眼,吐著舌頭補道:“我可不是嫌棄娘親,就是氣這些人嘴里不干凈?!?/br> 然后就一直叨叨著江家那個二少爺是多么可恨,天天上門找茬。沒準這事兒就是他干的,故意敗壞三jiejie名節。 薛凌隨著她嘮叨個不休,臉上沒啥表情,左手卻一直搭右手腕處舍不得拿下來。 她也覺得是江家,這件事不是針對自己,就是針對齊家??升R世言應該沒什么仇人,那就是針對自己了。但自己也沒惹出什么亂子,除了江府那位。 外頭風言風語一般傳不到陳王府,但江玉璃趴齊府門是有人遞信來的。她就著蘇府格外關注了一下。想想江閎的嘴臉,完全干的出來為了自己兒子毀了別人這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