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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48節

雄兔眼迷離 第48節

    魏塱八成是知道齊清猗懷孕了。

    蘇姈如非但不正面跟自己說情況,還惦記著萬一齊清猗能生下來再攀交情。薛凌看著蘇銀道:“想吃的時候沒有,有了,只怕我也吃不下去。沒有金剛鉆,當初攬什么瓷器活兒?;厝ジ嬖V你們夫人,過兩天我兩天親自去瞧瞧蘇家庫子,可是看不起陳王府,藏著掖著不想與我們做生意了?”

    “這哪兒能呢,小姐”。

    蘇銀退出齊清猗的院,找到魏忠,塞了五百兩銀票賠笑:“魏管事的,您可幫我在夫人面前多說幾句好話,這天底下哪有放著銀子不賺的生意人。非是蘇府托大,實在是三小姐,她要的東西沒了啊。這果子,他春種秋收,冬日能得幾筐,已是逆天之舉。咱可是真沒辦法了。您說這一傳出去,京里各位老爺,還有誰照顧蘇家?!?/br>
    魏忠心里一陣狂喜,這日子終于到頭了,原來他不是唯一一個受人刁難的主兒啊。當下拍著蘇銀肩膀:“你們也沒少孝敬。放心吧,夫人不是那種挑撥離間的長舌婦。那三小姐,到底不是王府的人?!?/br>
    蘇銀唯諾著退出陳王府,回頭看了一眼,暗自嘀咕了一句:“這想跑的人,大多跑不掉。陳王咋想的這是?!?/br>
    到了蘇府,先向蘇夫人稟了經過,蘇銀多了一句嘴:“夫人,咱要不要把落兒小姐叫回來,我看那陳王府,撐不了多久了?!?/br>
    蘇夫人拿羽毛逗著著籠子里鸚哥,府里近幾日安靜啊,虧得這鳥兒還會學幾句人話,方解了些悶。聽蘇銀這么說,頓了頓手上動作道:“我就是能把天王老子叫回來,也叫不回來她,何必搭理呢,蘇府又不差個人吃飯,省些銀子也好?!?/br>
    齊清猗看薛凌從那人走就臉色凝重,強忍著痛問:“落兒怎么了?!?/br>
    薛凌看了看齊清猗道:“無妨,你安心躺著吧”。她覺得說給齊清猗也是平添負擔,不如自己多想想辦法。

    魏忠送走蘇銀,心情大好。這一筐一筐的東西往陳王府來,他白花花的銀子可是流水一樣的走,可算是省下來些,瞇縫著眼睛曬了半天太陽。一睜眼,怎么齊三小姐又站面前了。

    薛凌笑兮兮的看著他道:“魏管事,我想養只豹子來,jiejie讓我與你說?!?/br>
    魏忠覺得這陽光突然烈了起來,曬得他老臉一痛。這要求,說合理,那鐵定是不合理,哪有個小姐要養猛獸的。說不合理,那又沒啥不合理?;蕦m內院不說了,另外幾個王爺府里不也養著各種稀奇玩意兒逗樂。

    他支吾了半天,薛凌等的煩,一挑眉道:“怎么,我想養個阿貓阿狗都不行了?我這就去叫姐夫親自來跟你說?!?/br>
    “別別別,三小姐,不是,小的就是愁上哪去給你弄呢,這豹子老虎,它從小養才親,這小崽子,他不好找?!?/br>
    “我管你去哪找,實在不行去問皇帝要。我明天就要看見,不然,就讓jiejie換個管事兒的”。

    魏熠自被送回來,就一直呆在書房里,晚飯都沒與薛凌等人一起用。今早,他隨魏塱祭罷先帝,便起身跪在天子面前。明明才三年,他卻覺得自己仿若生來就在輪椅上,發了芽,長了根。本來是要自己下來,折騰了半天仍不得力,叫了兩三個小廝扶著,方能從輪椅上扯下來。

    他跪在昔日的六皇弟面前鄭重行禮:“臣有一事,請圣上恩準?!?/br>
    魏塱撇開眾人,親自將他扶了起來:“皇兄身子不便,朕曾親許你見君不拜,今日何故?”

    “臣一介廢人,食君俸祿,不能為君分憂,日夜自愧,不能安眠。今父帝三年喪滿,自請前往寒疆,終身不回,固我大梁河山?!?/br>
    “皇兄~”。魏塱掩面:“朕已與父帝天人永隔,如何能承受再與長兄生死不見?此事休要再提?!庇种钢绦l道:“你們速速送陳王回府,若有一丁點不周到的地方,提頭來見?!?/br>
    他被扶著又坐到了那張輪椅上,徑直送回了陳王府,連下午的祈福大會都沒參加。

    書房里什么陳設也沒有,唯一桌一椅,筆墨紙硯爾。地上堆疊了大量丹青畫稿,這些日子,薛凌來了。他就不好時時跟齊清猗在一起,只能把自己消磨在這里。

    昔日笙歌鼎沸,他喜。如今形影相吊,好像也沒什么不喜。

    大部分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這一生的命運,能違者十之一二。他出自中宮,為嫡為長。前二十年戰戰兢兢,焚膏繼晷,唯恐有負上蒼恩德。

    一朝云泥互換,不是沒怨過,但已經怨過了。只想茍且一生,尋常即可

    他究竟還要做到什么樣,宮里那位才能完全放心?

    ------------

    第112章 魏姓

    魏忠隔天就弄了頭小豹子來,剛能在地上跑,毛茸茸的可愛的很。想著,這可得消停好久吧,等那玩意長大了,再喂點藥毒死也就行了。

    薛凌似乎頗為喜歡,連續兩天帶著它滿王府竄,逮著啥讓咬啥。小東西哪兒會咬人呢,眾人也只當個樂子罷了。

    直到第三日才跟魏忠說,得搞個籠子來,不然長大了不知道放哪。魏忠嘀咕了一句:“他能長大再說吧”。卻也沒多作勸阻,給薛凌找了老大倆籠子。

    薛凌再沒時間管那玩意了,叫綠梔好好喂著,自己繞著齊清猗的床來回測量。她想了好幾日,實在想不到有什么機關適合這個屋子,本來自己也不擅長這些東西。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和魯文安在戈壁上獵野狼了。這東西十分警醒,一聞著人味就沒了,只能用設套抓。找著有矮樹的林子,將籠子倒扣在上面,底下放些黃羊rou,打好繩結。狼一踩進去,籠子就扣死下來。

    稍作改動的話,應該能用在齊清猗這。假如有人來,能扣幾個是幾個。魏塱總不至于蠢到派大隊人馬來暗殺。她一會量長短,一會算繩子,忙的熱火朝天,沒注意魏熠自己轉著輪椅進來了。

    齊清猗本是看薛凌折騰著好玩,瞧見自己夫君進來有些驚訝,這些日子,白天他基本避開自己和三meimei的,很少回房。叫了一聲:“夫君怎么過來了。三meimei說要給阿黃改改籠子呢”。阿黃正是薛凌給那小豹子起的名字。

    薛凌聽到齊清猗喊,丟下手上東西,看了一眼陳王,覺得他臉色不太好,不知道何事,便站了起來。打算退出去不打擾他們夫妻敘話。

    沒想到魏熠叫住了她道:“三meimei別走,我有些事想問問你,可方便與我一道去書房?”

    齊清猗站起來道:“何事”?她也看出了自己夫君神色不對。

    魏熠強顏歡笑把齊清猗扶回椅子上,輕言道:“莫急,我有些事問問三meimei,片刻就回來與你說明白?!?/br>
    薛凌不知道魏塱是不是已經知道齊清猗懷孕了,有點不放心留下她一人獨處,卻又搞不懂這個陳王要做什么,看了兩眼,還是跟著走了。

    她從未到過魏熠的書房,今日一看,里頭雜亂無章,地上桌子墻上都是各種涂鴉,這個所謂君子,好像也不是人前表現出來的那般從容淡定。

    魏熠滾動著自己的輪椅,本是一直在薛凌身前帶路。到了門口,卻停下來讓薛凌先進去。

    薛凌忙著回齊清猗屋里,也不多想,總不至于怕了個殘廢。大大方方走到屋里回過身來道:“陳王找我何事?我還得回去照顧jiejie腳傷”

    魏熠在輪椅上垂著頭道:“我桌上有副畫,是我十二歲生辰,父皇賞我的,想請三meimei幫忙看看?!?/br>
    這屋子里到處都是涂過的紙張,薛凌張望了一下,窗戶旁是有張大桌子,走過去七手八腳翻了一會,才從最底下翻出個畫軸來,拿手上對著魏塱一揚道:“可是這個?!?/br>
    魏塱都沒抬起頭來看,直接答:“是的”。語氣似乎格外哀傷。

    古古怪怪的,薛凌背對著他在桌子上把畫緩緩打開,正是那副先帝春獵圖。

    畫上薛弋寒昂身而立,不怒自威。薛凌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這居然是她阿爹??!

    她已經很久沒看見過阿爹了,這么年輕的阿爹,怕是她還不足十歲呢,是哪一年呢。她的阿爹自三年前一別,連夢里都不肯出現。阿爹肯定是氣自己臨走那晚胡說,所以他再也不回來了。

    不管自己是胡作非為,還是忍饑挨餓,他都不回來了。

    “你究竟是誰?”

    身后有聲音傳來,薛凌僵硬著轉了身,才看見陳王用一支袖箭對準了自己,平意立馬就從袖子里滑了出來。她非是要自衛,她在這一刻的想法是沖過去把魏熠劈開,她才剛剛看到她的阿爹,她當年拼死回京想見卻沒見到的阿爹。這個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從美夢中喚醒。這房間那么大,兩人距離有十步之遙,她根本不懼那一支袖箭。

    魏熠沒料到薛凌居然拔了劍,他當夜身殘,一身武藝盡廢,府里魏塱的人看的又緊,這柄袖箭,已經是好友江玉楓冒死帶進來留給他的防身之物了。不知道這個和薛將軍很像的姑娘身手如何。如果有高人點撥過,那自己這點東西定然防不住。念及此,又追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為何接近我夫人?!?/br>
    薛凌提著平意,一步步往魏熠逼近,她有把握,三步之內都能避開那枚袖箭。

    魏熠看她目光可憎,把袖箭又往上抬了抬道:“姑娘,刀劍無眼,薛將軍是你什么人?”

    薛凌走到三步遠處停下,拿劍指著魏熠:“現在是我問你,我爹怎么了,我爹死在哪,我爹尸骨在哪?你要是有一個問題答不上來,我現在就送你去見我爹”

    “你竟然是薛將軍的女兒,可薛弋寒根本沒有女兒”。魏熠瞪大了眼,都沒顧上薛凌言語里的威脅。

    剛剛薛凌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卻喊薛弋寒為爹。這關系不言自喻??墒?,朝中上下皆知,薛弋寒哪有一個女兒?

    “我爹在哪?”薛凌等不及了,側身避過魏熠袖箭的射程方向,大步跨到了輪椅面前,平意橫在魏熠肩膀處。大有魏熠不答,她就連手帶袖箭一起砍下來的架勢。

    薛凌確實有這個心思,人一怒,腦子就不受控制。何況,這個人死活沒啥影響?;蛘哒f,死了,沒準魏塱對齊清猗更放心,是件好事。

    魏熠頓了一頓,這段日子,他甚少和這個姑娘打交道,但夫人嘴里說的,也是個伶俐可愛的小女兒家??蛇@會猙獰之態,他就是在惡人死囚身上也沒見過。

    看了看肩上劍不過尺余,卻寒氣逼人。擱上去,外衣已經破了口子。他若再不答,只怕胳膊都保不住。

    “我不知你爹出了何事,他,是霍家斂的尸骨”。魏熠的確不知,他在社日當晚身受重傷,醒來萬事皆休。話又說回來,就算他清醒中,這些事兒,魏塱怎么會讓他知道。

    薛凌手上劍哐當掉在地上,碰到的紙張盡數一分為二。

    縱然早有準備,今日親耳聽來,胸口仍是劇痛不已?;艏覕康氖?,那就是尸骨無存。

    她的阿爹,尸骨無存啊。

    魏熠又追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薛將軍沒有女兒?!?/br>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薛凌沒有回答,繞到魏熠正前方,俯身下來與魏熠平視道:“你怎么,不早些死?”

    她初見陳王那天的念頭又涌了出來,這個人,怎么不早些死?最好死在娘胎里。這樣就不會有魏塱篡位,她平城薛家仍在,她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少爺。

    只是,問完就嘔的直不起腰來。她才剛問完,寧城那個刀疤臉毫無防備的跳到了眼前

    “薛弋寒,該早些死?!?/br>
    原來是真的,世人都曾希望自己的阿爹早點死,一如今天自己希望魏熠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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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魏姓

    魏熠完全不知少女為何笑吟吟的問他怎么不早死,又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坐在地上。自己是個殘廢,不能起來去扶,只能收了袖箭問了一句:“薛將軍是你爹?”

    薛凌還不停的想嘔,坐都坐不直,說不上來是被別人惡心的,還是被自己惡心的。試了好幾次干脆放棄,整個人靠著墻不在掙扎。

    是不是,也會有人盼著自己早死?

    “薛………”魏熠想喊,卻不知道薛凌叫什么名字,只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人倫慘劇,他也經歷過。甚至,他分不清,父帝到底是死于猛疾,還是…。?

    薛凌終于讓自己喘順了氣,扶著墻緩緩站起來:“所以你早知道我跟薛家有牽連,前些日子不提,今天特地把我叫過來做什么?!?/br>
    魏熠捏了捏拳頭,不再追問薛凌是誰。薛將軍與父帝情同手足,這位既然喊爹,不管是什么人,至少能幫自己一把把。他飛快的把請赴寒疆遭拒之事說了一遍。

    “蠢貨”。薛凌終于知道為什么蘇府立馬收了手腳,不管魏塱今天有沒有知道齊清猗懷孕,但一定很快就知道。以魏塱的性子,一看陳王想跑,定會派人來查。合著這魏熠還以為倆人兄友弟恭呢。

    薛凌覺得魏熠死了挺好,可這人不死,她要親自動手也需要點決心。聽他一說完,便回到桌子邊將那幅畫一撕為二,自己拿著有薛弋寒的一部分要走。

    她得去趟蘇家,無論如何請蘇夫人賣一個準確的消息,一個就夠,那就是魏塱何時知道齊清猗懷孕。不然自己完全是只無頭蒼蠅,太過被動。

    “你怎么敢……?!蔽红诳囱α杷毫水?,有心要動怒,他有一副父皇的肖像也不容易,何況現在已經陰陽兩隔。正要罵,發現薛凌要走,又轉了口風:“薛小姐,我有有事想求你”。死物總沒活人重要,他現在覺得夫人是對的。六皇弟對自己猜忌之心仍在,肚子里那個孩子,只怕真的有危險。如果這個姑娘真的是薛家之后,沒準能有辦法。

    “何事,莫不是讓我殺了魏塱”?薛凌停下腳步輕蔑的看著他。

    這等驚人之語,魏熠卻好似什么也沒聽見,鄭重的看著薛凌道:“非也,四海升平,國泰民安。六皇弟,是位好天子?!?/br>
    薛凌剛剛只是為了氣魏熠,她當然猜的到魏熠當務之急是求她保著孩子??陕牭饺绱嘶卮?,立馬控制不住,一腳把魏熠輪椅踹翻,連人倒在地上。

    薛凌站一旁將畫一點點卷起來,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蘇夫人每次跟人講話笑的如三月春風。明明此刻內心就波濤洶涌,她卻也想笑的天真無邪些。畫卷完了放到一旁桌子上,看魏熠還沒能爬起來。便緩緩蹲下問:“陳王殿下,國泰民安,我薛家難道不是民嗎?安在哪?”

    魏熠以前貴為太子,自身殘廢后雖被圈禁,至少沒人當面給過難看。他腿上無力,扶正了輪椅,自己怎么也不能坐上去,站又站不起來,在地上癱著,既羞且怒。

    縱他落魄,總還是王,不管姓薛的是誰,都是臣子。天底下哪有臣子這般行事。毀先帝畫像,詆毀當今皇帝。他慣來修身養性,這會也忍不?。骸澳憔烤故茄裁慈?,外室之女?便是薛將軍在世,他也絕不會…絕不會這般行事?!?/br>
    薛凌笑的越發燦爛:“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來告訴你,我單名,一個凌字。便是我爹在世,也攔不住我。陳王殿下既覺得我行事不妥,你且去找了魏塱來,我管保清猗jiejie肚子那坨rou,撐不到一月”。她確實與薛弋寒行事相差甚遠,平城人盡皆知這件事??杉幢闳绱?,難道還輪到的外人置喙?

    薛凌。魏塱如遭雷擊,他怎會不知道薛凌??裳α枋莻€兒子,是聲名在外的少年將軍。

    是男是女已經無所謂了,薛凌,是薛弋寒一手教出來的好兒子。他一直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三meimei一門心思保著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此刻,腦子里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驚恐的盯著薛凌道:“你想拿清猗肚子里的孩子謀朝?”

    他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他多年所學,為國為民??v怨恨魏塱不念手足,卻一直覺得魏塱是個好皇帝,在任三年無一紕漏。既然事成定局,何苦為他一己之私置萬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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