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記住
在這之前,裘子穎無數次想告訴許俞華真相,她是他的親生meimei。許俞華以往躲在牛津街戒癮,到了晚上就會渾身顫抖發冷,一開始能忍得住,最終還是以止不住誘惑吃藥收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次他決定走出來,逼著自己到自認為最危險而最安全的地方喝一杯酒,以為這樣或許可以轉移注意力,而他卻在歌舞廳里面碰見裘子穎。 當時,陳雋和梁達士已經到萊姆豪斯一段時間,蓓琪在臺上唱歌,丁六坐臺下跟酒保聊天。裘子穎來到許俞華旁邊要一杯櫻桃白蘭地,她看著手里的酒,倒影晃來晃去,旁邊的人抖著手喝下幾杯之后又跑到洗手間。她知道,他的癮來了。 許俞華打開水龍頭,把頭栽進灌滿水的池子里,一時的窒息感能暫時蓋過那些反應。那勁頭消停不少以后,他抬起頭就看見裘子穎,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仗著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就可以監視我,煩不煩???”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裘子穎說道。 “那么愛看我笑話是吧?!?nbsp; 許俞華又開始有犯癮的感覺,頭腦嗡嗡地不清晰起來,意志極其薄弱。 裘子穎還是慢慢說道:“你喜歡瓊·克勞馥?!?/br> “又怎樣?” 水一直開著,裘子穎忽然一股氣地說:“你喜歡瓊·克勞馥,你對海鮮過敏,你小時候喜歡吃云呢嗱味的雪糕,船??咳毡敬a頭的時候,我跟你在岸邊玩游戲,你說你要去給我們兩個買雪糕吃,我等著你,你卻再也沒回來!”她沒有再說下去。 許俞華啪地關掉水龍頭, 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我叫裘子穎,你怎么會沒有認出來,怎么會……” “我對你的名字沒有印象,”他說的是真的。他被收養之前得過肺炎,還受到了刺激,許多年幼的記憶早已化為塵埃,可奇怪的是他偏偏只記得她剛剛說的事情。太久遠,像是半個世紀以前的回憶,他與瑪麗娜熟絡之后才告訴她自己還有印象的一些事情,比如他在日本的確跟家人走散,后來上了那艘傳教士由中國啟程返航至英國的船。至于自己曾經具體叫什么名字,走散的家人長什么模樣,他那時候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陳雋回來以后,兩人還在洗手間。裘子穎發現許俞華確實沒有認出來,她搖了搖頭,還是痛苦地決定作罷,而他再也忍不下去,撞過她沖出外面。她還沒來得及感受被撞到的痛,已經猜到他要做什么,跑到歌舞廳的門口阻止他,不想他就這樣功虧一簣,可他不管不顧,已經瀕臨崩潰,在門口激動得胡言亂語,對她大吵大鬧。 陳雋起先沒有跟著急眼的丁六到門口查看怎么回事,只是叫他去探一探吵的什么,讓他們別待在門口。他顧不得那么多,壓著相冊簿重新回憶剛剛迸發又消失的思緒,可是沒過幾分鐘他就看見丁六滿頭大汗地折回來,索性把相冊簿推給梁達士,走了出去。 門口的嘉士伯碎裂一地,玻璃四濺,酒液跟泡沫一起攤在那里。丁六邊喘邊說,裘小姐好像在關心許俞華,但是許俞華不領情,嫌棄她多管閑事。不知為什么,裘小姐竟然拿起一瓶嘉士伯扔到地上,用玻璃片指著他,叫他別再說自己多管閑事,還說不能喊她滾。 陳雋聽完很快走到門口,他發現兩人還在對峙著,立馬把裘子穎拉到身后,防止她做出什么舉動。裘子穎被他打開緊握玻璃片的手,手上已經有幾滴血,卻不怎么疼。 “今天有事,大家各有難處,麻煩你們兩位別在這里吵?!?/br> 許俞華聽都沒聽,不耐煩地掉頭就走,裘子穎想要追出去,卻被陳雋拉住,急得她大喊:“你不可以就這樣放棄!”可是對方還是沒有聽進去話,以至于她氣得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陳雋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直接將她拉起來,動氣地望著她問:“夠了沒有?!?/br> 裘子穎被他的力道弄得掉一顆淚,“你是不是也嫌我多管閑事?!?/br> “我很早就跟你講清楚,不要什么都插進來?!?/br> “那你就是覺得我多管閑事,”她聽后愈發覺得委屈,鼻子一酸:“這次你不懂!” “我不懂,也沒精力去懂,后天你就要走,別再這樣,”他被她刺痛,也無暇在這里糾纏,中文學校的事情還沒處理。 “如果我為了他不走,你會怎么樣?還要阻止我嗎?”裘子穎問道。 陳雋有著不好的預感,一把捏起她流血的手,帶她到無人的后門,將她推到漆黑的墻壁,“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好?!?/br> “你弄疼我了,”裘子穎應該恨屋及烏,覺得荒謬:“你脾氣好?你以為你是正人君子,他就是地底爛泥。他在別人眼里會變成這樣子,你也有問題!” 他一愣,才知道她在埋怨自己,冷冷道:“好,是我的問題!但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你在這里發什么瘋?” 她第一次聽他這樣說話,鼻子的酸意竟是前所未有的漫長和扎人,她卻依然不服地堅持道:“我講了,你不懂,”她抬起臉看他,把以前的話奉還給他:“是你說的,若不想害人害己就不要知道那么多?!?/br> 陳雋從這話明白許俞華有苦衷,又或者,他們兩個都有苦衷。他平靜下來,放軟態度道:“我可以不知道,但你不能為了他不走,現在情況很復雜,能走就走,別在這里久留?!?/br> “我不知道……”她迷茫之余,挑釁道:“你總是這樣冠冕堂皇,其實你想要我。你舍得嗎,你舍得嗎?” 他聞言一愣,冷笑:“你想的話今晚就做。我有事要忙,不送了?!?/br> 陳雋回到歌舞廳的包廂,面上已經什么異樣都沒有。他問梁達士是否想起什么,梁達士說他記得于生在香港有妻女,而密斯梁嫁的是在英國定居生活的法國人。陳雋心里有數,拎起相冊簿看,下面寫著相片里每一個人的名字,密斯梁的全名是梁佩蕓。 “我們要立馬找上海那邊的人問她還在不在,以及找出這個法國人?!?/br> “裘小姐?”梁達士問。 陳雋聽到她名字,搖頭:“她現在應該沒有那里的人脈,”他走出包廂到歌舞廳,看了看正在唱歌的蓓琪,把丁六叫進來,拜托他去三十三號大樓送口信,請幾個上海人發電報到上海查找梁佩蕓的下落,順帶提醒一句:“這件事情只有我們幾個知道,讓他們不要告訴裘小姐和蓓琪?!?/br> 接著,他打電話到警察局那邊問律師情況如何,錢繼山捂著嘴和話筒低聲告知,警察聽說過幾天可能會有嚴重的sao亂,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會嚴刑拷打被抓到警察局審查進行共產活動的所有人,直到逼問出喊口號煽動罷工的領頭人是誰。 “被抓進去的有誰?”陳雋蹙著眉頭問。 錢繼山在話筒那邊道:“幾乎都是英共黨的人,警察以違反《公共秩序法》逮捕他們,例外的是我們中文學校的老師,他們都不認自己是英共黨的人?!?/br> 梁達士從陳雋口中得知后,焦急地來回踱步,“這些老師都是書生來的,可受不了這種暴力待遇,能不能讓查理斯跟負責這件事的警察通融一下?!?/br> “恐怕不行,這更容易引起懷疑,”陳雋拒絕道,然后說:“一,我們等上海的電報;二,說不定梁啟先生認識密斯梁的丈夫?!?/br> “我現在就回去問。阿雋,早點休息吧,過兩天你還得送裘小姐,”梁達士嘆氣。 “知道了?!?/br> 營業結束以后,陳雋在大廳喝酒,見蓓琪換好衣服出來,他叫住她,拿一支煙給她,“會抽吧?!?/br> 蓓琪點頭接過,就著他點的火光吸起來,緩緩優雅地輕呼一口煙。陳雋沒有看她的姿勢,只是道:“是裘小姐告訴我你會抽煙的?!?/br> “之前和她一起抽過?!?/br> “煙卷?” “對?!?/br> 陳雋明白,又問道:“你和俞華共事的那幾天,有沒有發現他什么問題?!?/br> 蓓琪靜靜地笑著,“什么問題都沒有?!?/br> “好,辛苦了,回去吧,”陳雋沒問出想要的答案,仰頭把那杯酒喝完。杯子壓向杯墊,蓓琪將煙熄滅,挎著針織袋離開。 十二點是月明星稀的最佳時刻,天空掛著月亮,云蕩來蕩去,直至不知所蹤。裘子穎再次見到陳雋時,月亮正移到她的窗后,房間空空的只有一個人和被安頓在旁邊的行李,不像從前那樣堆著書本和紙張,也沒有那沐浴露和桂花香水的痕跡。 裘子穎穿著霧白的睡衣,裹一件圍巾開門,那月亮就在她身后的窗,那么大一輪,竟讓他看得有些壓抑。他站在門口盯著她的臉,又是沉默寡言的,叫她以為他還是很生氣。 她只是腫著眼睛,輕輕地問:“忙完了?” 他不予回應,進來關了門,把她推到床上。她躺倒在這張睡過無數天的床,安靜地等待。圍巾如綢,發絲如海,漫向床頭。他伸手抓起她的衣裙放到腰間,指骨和掌心來回摩挲她的腰線,不一會兒就被她靈活捉住,找到腕表的針扣,將硌著她的罪魁禍首抬到他們眼前。他把針扣打開取下腕表扔到床上,看見她沒有情緒起伏的眼神,偏下頭吻她的脖頸,迫她不禁仰起頭來。 她蜷起腳尖,抱著他的頭,抱著抱著壓他的寬肩,以至他來到自己的胸前。他不放過她的邀請,鉆進這霧白的睡衣,含住她的胸尖用舌頭打圈,掌心依然撫摸她的腰線,滑到大腿邊。不過,他還是會咬得她很疼,疼得她又要躲他,拍他的肩膀。 兩人都是帶著怨怒的,這怨怒被他們交纏的唇舌封住。她想要在上面,一度暫停深吻,追隨自己的想法仰起身子推開他,按住他的雙肩岔開雙腿,坐在他的身上。那睡衣凌亂不堪,紐扣全開,滑過肩頭擠在腰間,頭發打向她光滑的脊背。她雙手按他胸口,彎腰低頭接近他,再度與他唇齒留聲地接吻,不忘扭動騎蕩,隔衣料契合他的腫脹摩擦紓慰自己,身下的人因她的情動忽然輕笑,摸她的脊骨,一路順到挺翹的臀部,不懷好意地大力揉出潮紅。 陳雋受不住她為之得意的誘惑和越來越明顯的濕潤,滿足她一時虛榮以后又與她調換位置,脫掉襯衫,一只手撐在她的耳朵旁,另一只手抓她一起解開皮帶,一心二用不阻他欣賞她漂亮的肩骨,想要立刻進入她的身體。 皮帶和腕表,一個在地板,一個在床上。天花板在夜里很遼闊,渺茫沒有邊界,現在,他占有她半個視野。他不會與她冒險,也確實尊重她,將安全套戴上,抬起她一條腿,對準林蔭小道一并擠入,直到隱秘的最深處。她因這闖入輕吟一聲,下面被填滿,可不知為何心是空虛的,也許是zuoai以外的事情如期而至地干擾她。 沒有思考的余地,也不給走神的空隙,陳雋架著她一條腿挺送,深而快,有些不滿的意味,不滿之中欲罷不能。她已經凌亂,一會兒捂著嘴巴抑制聲音,一會兒捏緊床單。 “深呼吸?!?/br> 裘子穎瞪他一眼,卻很快融化在他的節奏里,仰著頭深呼吸,xue道也隨之呼吸,嘬實侵入者,胸上下顛著,肩膀在顫抖,讓他的欲望更重。他插得很深,要填滿她的每一處褶皺,也是貪戀,感受她的每一寸肌膚和溫度,有時候憐惜地親她額頭和鼻子,有時候狠心地掐得她泛紅發痛。 “你又弄疼我了……”裘子穎皺著臉。 “讓你記住,記住是誰跟你zuoai,”陳雋的汗液滴向她的胸。 她為他的話顫抖,在一個晚上高潮好幾次,他遲遲未泄,到她快哭著喊停止的時候,他才喘息著加快速度,重重地一送,趴在她的身上親了親她濕濕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