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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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宸和溫涼兩人并肩站在掩體前,看起來均是面無表情、臉色青白,實則一個想吐,一個想死。 面前的滾滾黃沙拂過兩人的肩背,面對著無垠的大漠,人也渺小得像是一粒沙。 方宸抬起右手,陽光擦過指縫,他看向一望無垠的荒蕪,淡淡地問:“我聽說,十幾年前,天災把舊時代科技都毀了?!?/br> “嗯。地殼不穩定造成的大陸板塊漂移、極端高溫,聽說地殼里的物質像巖漿似的往外淌,人類差點滅絕,可后來,不知誰建立了白塔,算是勉強撐過去了?!?/br> “說得一板一眼的,怎么,你經歷過那段時間?” “我看著那么老?”溫涼從后面慢悠悠地飄了過來,微微歪頭,在方宸耳邊笑,“狐貍,就我這張保鮮的臉,說我二十都多?!?/br> “……” 方宸懶得反駁,另一方面也覺得他說得有那么一點道理,于是只大步甩開那狗皮膏藥。 “慢點慢點?!睖貨雎曇舯粫竦糜悬c虛,“我有點頭暈...” 方宸心道你接著裝,冷笑了一聲,可念及昨天溫某人仗義出手,他還是不情不愿地放緩了腳步。 不遠處就有一座低矮信號塔。 這些刻意刷成紅漆的信號塔是舊時代留下的產物。而現代人再利用,利用廣播的原理發出低頻率干擾小的無線電,以一個固定的間隔播報其所在地的經緯度,作為路標。 為了節省體力和能力,一般白塔都會給外出任務的士兵配備可以調頻的對講機。雖然地表磁場是紊亂的,可運氣好的時候,還是能夠接收到發射固定頻率的信號塔傳來的信息,如果運氣再好一些,甚至還能收到同一頻率下的隊友發來的信息。 如果手邊沒有對講機,那么就只能指望著向導通過天生的過濾系統捕捉固定頻率下的電磁波,然后通過后天學習加以解析,用來定位和捕捉信息。 方宸腳步漸緩,回頭看一眼艱難跋涉的退休大佬溫向導。 “...磁場亂了,衛星沒用,指南針也失效,你怎么辨認方向?” “看太陽?” “想偷懶就直說?!?/br> “哎呀,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們狐貍真是心明眼亮,學富五車?!睖貨瞿税押?,聲音似乎帶了點調侃,“其實,你可以放棄,咱們原路回家,我保證給你指一條捷徑?!?/br> 方宸細長的狐貍眼睛又彎,像在琢磨著什么不懷好意的彎彎繞。 “放棄,不適合我。想必長官也不是半途而廢的人,對吧?” 溫涼笑:“不,我是?!?/br> 方宸:“……” 他深吸了口氣,右手扶著左肩,擰轉睡得發僵的肩背,探后從背包里取出了溫涼贈與他的狗鏈,麻繩在指尖轉了兩個圈,精準地套住了溫向導緊致細瘦的腰身。 “長官,走吧,我服侍您?!?/br> 溫涼扯著腰間的皮帶,抽了抽嘴角:“你管這叫服侍?” 方宸笑意晏然,猛地拉緊腰間的綁帶,颯颯一聲脆響,把溫向導拽到了他肩上。 “當然,也可以叫馴服。我是為了尊敬您,沒看出來嗎?” 溫涼:“……” 真是謝謝你了,狐貍。 方宸蹲下系緊了鞋帶,瞇起眼眸,迎著太陽的方向簡單確認了東西南北,拉著被曬化了的溫大向導,專挑日頭毒的路走,但凡有一點陰涼都不肯靠近。 “中校竟然沒給我們留一輛車...”溫涼像個流放千里的犯人,一步一踉蹌。 “我說不用留?!狈藉坊仡^,鄙夷地看了臉色微白高挑細瘦的青年向導,‘嘖’了一聲,“一共就一輛車,你坐了,讓那些老爺子走著到中轉站?” 溫涼腳步沉甸甸的,像是綁了個鐵錘,可笑聲還是輕飄飄的,像是吹散暑熱的清風:“狐貍,你明明心腸這么軟,怎么偏偏不說人話,不干人事?你這樣是會被人誤會的,知道嗎?” 方宸腳步似乎頓了一下,接著,他側過臉,棱角有型的下頜被太陽陰影勾出了深邃的影子。 溫涼抬眉:“怎么,被戳中了?” 方宸沒回答,手中的皮帶更緊,繩結在燦陽下上下飛舞,像是沙漠中一只靈活的沙蝎。 溫涼看著自己身上的五花大綁,歪頭疑問。 方宸彎唇,淡淡地撫著繩結:“長官,你或許該讀一讀《渣男的自我修養》。別試圖撩一個想要搞死你的債主,知道嗎?” 被捆成粽子的溫向導:“……” 他沒撩。 被捆成這樣,是真撩不動。 第十七章 黑車遇上黑吃黑 方宸心情不知為何好了不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從溫大向導嘴里摳點沒什么用的科普知識,身后那人的應答聲音越來越遲緩,直到最后,聲音虛弱得像是蚊子扇翅膀。 方宸停了腳步,從包里拿出水,正要給他喝一口,溫涼懨懨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狐貍...” 精神飽滿的方宸回頭,正對上一頭栽倒的溫涼。 那人臉色蒼白,額頭guntang,漂亮的眼尾飄著紅暈,眼睛卻緊閉,像是直接被曬得中暑了。 然后方宸手里唯一的水壺也被溫向導撲過來的動作打翻在地,涼水立刻被柔軟guntang的沙子吸走,一滴也不剩。 裝暈的溫涼倒在方宸肩上,訥訥轉頭,對上那雙和善可怖的狐貍眼,溫某人一雙暈著緋紅的桃花眼里面寫滿了尷尬和驚悚。 方宸:“...我覺得你是故意的?!?/br> 溫涼:“...我不是?!?/br> 方宸:“...說句實話,是不是想死?” 溫涼:“...動手吧?!?/br> 方宸正要重cao殺人舊業,纏在溫向導修長優雅脖頸上的麻繩都栓了兩圈,卻聽得遠遠的發動機聲作響,在靜謐的大漠間顯得格外抓耳。 一輛改裝過的大型沙漠行車緩慢出現,六個粗糙的抓地輪胎幾乎要到人的小腿,橡膠老舊而散發著嗆人的味道,一路飄過,停在不遠處的信號塔前,車門輕開,里面隱有喇叭擴出電子音:“車輛到站,安丘掩體站?!?/br> 方宸薅著溫涼的細瘦手腕就往車門處跑,邊跑邊問:“中轉站就在前面?” 溫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這是給單刷的散兵或者迷路的哨向提供的引渡車...” 方宸聞言,跑得更快,雙腳踩著又軟又燙的黃沙,也像如履平地,只是溫向導可受不了這樣的跋涉,于是蹦跶到了方宸的背上,勒住他的肩背,大口大口喘氣:“去吧,狐貍!” 方宸忍住了過肩摔的沖動,扶著他的背一路狂奔,在引渡車剛要起步時,方宸的雙手用力地抵住車門,胸口隱有起伏,呼吸略急促,說道:“我要搭車?!?/br> 溫涼趴在他身后,忙不迭地加了一句:“我們?!?/br> 司機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嗯’了一聲,指一指投幣箱:“錢?!?/br> 方宸喉嚨干得要冒煙,沒好氣地看了溫涼一眼,也說了一個字:“錢?!?/br> 溫涼攤手,表示自己窮得坦坦蕩蕩。 兩個人被司機扔出了引渡車,在揚起的黃沙里洗了個澡。 方宸手里的皮繩在掌間勒出了幾道紅痕,雙手互抻,磨刀霍霍向溫涼。 溫向導剛準備讓他消消火,就看到一輛破舊到掉渣的越野車遠遠地從沙丘后飄了過來。 漫天的沙塵要把越野車全都裹了進去,而那發動機的聲音發悶又遲緩,聽著就像是隨時要報廢的樣子。 那輛車慢吞吞地停下。 車的后門被拉開,五個疊成羅漢的人從車上被踹了下來。 一個叼著煙的虬髯中年男人搖下車窗,把煙屁股丟在那五個啃沙子的人身上。 “行了,就到這?!?/br> “說好要送我們去伍元區的!你怎么送到半途就把我們扔下去了?!” “一百五十塊就到這里,到不了伍元區,不好意思?!蹦侵心昴腥擞沂执钤谲嚧吧?,笑著擺擺手,“瞪什么眼?你們上車的時候,不就知道這是黑車嗎?被黑車宰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說著,又朝溫涼方宸兩人招手:“喂,你們是要花冤枉錢坐黑車,還是要徒步幾周橫穿沙漠到達目的地?” “黑車啊?!?/br> 方宸唇角似乎又小幅度地彎了起來。 溫涼抱著手臂,搓了搓剛起的一層雞皮疙瘩,轉身想溜,卻被方狐貍一把扯住了腰間皮帶。 “長官,你真沒錢嗎?” “你覺得呢?” “好歹也是個少尉,怎么著也有點積蓄吧?” “嗯...我倒不是在炫耀?!睖貨鲱H為不好意思地垂了清瑩的眼瞳,“除了臉,我一無所有?!?/br> 方宸:“……” 誰來告訴他,這貨在自豪什么? 司機看這兩人這么猶豫,又點了一根煙,悠悠地嘆口氣:“錢不夠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寸步難行哦。車不走空,我免費載你們一程,到目的地,你們幫我做一件事,怎么樣?” 這兩個人看著就很適合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這買賣應該不虧。 “不用?!?/br>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說完,方宸嫌棄地看了溫涼一眼,似乎很想把剛才的時間扭曲半秒,錯過跟溫某人同時出聲的默契。 溫涼輕撫后頸,轉臉輕笑。 “行,那你們就在這等著死吧?!彼緳C輕扭鑰匙,指著逐漸陰沉下來的天色,半是威脅半是利誘,“地磁風暴可馬上就要來了,你們兩個不上車可就走不了了哦?!?/br> “行,那就走吧?!狈藉穭偺岵揭宪?,卻被司機擋了一下。 “怎么?”方宸問他。 “免費是剛才的價格?!彼緳C的煙尾巴翹著,笑著捏了二指,摩挲著要錢,“現在么,漲價了?!?/br> 方宸被推下了車,站在沙子中間,轉頭看溫涼。而溫向導立刻回頭看風景,裝作沒留意方宸灼熱的視線。 方宸淡淡道:“長官,拿出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