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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前進的情況和宋辰不同，后者是裝弱，前者現在是真的虛弱。

    不能受累，不能動氣，雙手沒辦法做一些對靈敏度要求比較高的工作，不僅沒辦法提重物連寫字都有些困難，后期倒是能通過復健稍微有所改善。

    這樣一來，鉗工的活兒肯定做不了了，廠里倒是有心想要給他安排一份比較清閑的坐辦公室的工作，可徐前進的文化程度跟不上，如果進了辦公室，那就是個擺設，提前養老。

    這一點，徐前進的自尊心讓他受不了自己成為以前最羨慕卻也最嫉妒的辦公室關系戶，曾幾何時，他沒少罵那些人仗著祖蔭，占著茅坑不拉屎。

    他不想以后吃閑飯被人指指點點，說，哦，他就是那個英雄啊，一個仗著有點功勞就每個天坐著喝茶吃空餉的英雄。

    即便這是他該得的，他也受不了。

    于是軋鋼廠又想出了另外一個解決方案。

    一次性給予徐前進這個英雄兩千塊錢的獎金，與此同時讓他妻子接班，考慮到她剛生產完不久，廠里給她長達半年的帶薪哺乳假期，她可以不用按照正常接班的規定進入車間，他們家里人商量一下，廠里可以安排她進入相對車間來說輕松一點的食堂或者后勤部門工作。

    徐前進雖然不再是軋鋼廠的工人，但依舊享有工人的待遇，每個月的定糧依舊是工人的三十三斤，而不是普通城市居民的十七斤，依舊能領免費澡票、看免費電影以及免費看病等諸多福利……

    按照廠里的安排，即便徐前進不上班，家里的日子依舊不會差到哪里去。

    食堂和后勤本就是油水充足的部門，而且徐前進的定糧不變，趙雪茹又因為接班的緣故可以將糧食關系從鄉下轉到城里，同樣領工人的那份定糧，這樣一來家里的口糧也寬裕了許多，再多養幾張嘴都不怕，家里依舊是一個工人，更別提，國家和軋鋼廠還一次性給予他兩千塊錢的獎勵。

    這筆錢，按照徐前進現在的工級，不吃不喝也得攢個五六年。

    這份既是獎勵，也是補償的條件，就連徐寡婦也挑不出毛病來了。

    家里的未來有了保障，現實很慘，可好像又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

    送走了軋鋼廠前來慰問的領導，徐前進麻木地看著自己被包扎嚴實，基本沒什么知覺的雙手。

    直到現在，他也沒見到自己的妻子，也沒見到兩個孩子。

    趙雪茹住在產科，這次難產到底需要好好調養，她暫時沒辦法下地，至于兩個孩子，因為早產的緣故，還在保溫箱里觀察，同樣見不到。

    這段日子最難過的要數徐寡婦了，既要照顧兒子，又擔心另一個病房的兒媳婦和孫子，除此之外，家里還有離不開人的一個大孫子需要照顧。

    這個時候，鄰居們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別看平日里鬧得多厲害，有多少罅隙，在徐家最難的時候，院子里的那些老姐妹們都站出來了。

    徐家的大孫子被二大媽范紅娟抱過去照顧了，她家人少，她也是院子里最清閑的老太太，適合照顧這個離不開人，精力又無比旺盛的胖小子。

    一大媽關慧幫忙送飯，徐前進和趙雪茹的情況特殊，他們家現在的三餐都從軋鋼廠食堂取餐，有魚有rou保證營養，一大媽每天跑三趟軋鋼廠食堂幫忙取飯，偶爾幫趙雪茹打熱水簡單做一些清潔。

    每天待在院子里的宋辰幫徐家管家，免得一些喪良心的趁這個時候偷偷潛進徐家盜竊……

    “媽，我成廢物了……”

    眼淚在徐前進眼眶里打轉。

    在知道自己的雙手廢了，再也不能做鉗工的時候，徐前進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看到一向最驕傲的兒子面露死意，徐寡婦這個母親多心痛啊。

    這才短短幾天的功夫，她的頭發已經白了大半。

    每天晚上她甚至都不敢睡得太死，隔一會兒就會醒來一次，看看兒子是不是還在病床上。

    好幾次她半夜驚醒，就因為夢到兒子受不了這個打擊，從病房的窗戶上跳了下去。

    “媽知道你心里難受，媽跟你一樣難受?！?/br>
    徐寡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為什么從小督促他上進，讓他做全院最優秀的孩子，但凡他有宋辰一半的胸無大志，這會兒都不會那么難以接受自己的改變。

    “但媽只想和你說一句話，你活著，對媽來說才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事?！?/br>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徐寡婦只希望自己的兒子活下去，不用很優秀，只是活著，好好活著。

    徐前進從母親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力量。

    他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想不開從這個窗戶跳下去，眼前的母親會跟在他身后，結束自己的性命。

    他得活著，因為他是他媽活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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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的苦難對于當事人以外的人來說頂多難受一陣。

    在無數的贊美、唏噓過后，又有新的新聞代替了這一則故事，時間慢慢過去，人們的生活還得繼續。

    徐前進和趙雪茹前后腳出院，因為身體的緣故，兩口子都很少走出房間。

    倒是因為多了兩個新生兒，四合院里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早產的雙胞胎哭聲微弱，卻極其愛哭，抽泣聲就跟小貓叫似的，沒吵著院子里的人，倒是惹了自家親大哥。

    小胖子的哭聲那可是震天撼地，威武無比，三個孩子你哭我嚎，鬧得徐寡婦也沒心思悲春傷秋了。

    這個原本故事里最遭人恨，最無理取鬧的老太太居然成了徐家振作最快的成員。

    可能是因為徐前進還沒死，為母則剛，她現在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她得為了兒子把這個家撐起來。

    有主心骨的老太太可不像故事里那樣捏著錢提防著隨時可能改嫁的兒媳婦，家里兒子媳婦都糟了大罪，必須得好好補起來。

    她舍得花，也愿意花，不說徐前進怎么樣，反正趙雪茹的身體比故事里的她強多了，在婆婆的感染下，趙雪茹也緊跟著振作起來，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積極為進廠做工人而準備著。

    院子里的人看著徐家的日子一點點步入正軌，心里大多是高興的，沒有人在這個時候當著徐家人的面說什么風涼話。

    當然，背地里就不一定了，比如幾年前被騙后，在院子里幾乎沒什么存在感的白家。

    “嘖嘖，報應??！”

    白寡婦那張老臉這幾年是越來越刻薄了，顴骨高凸，眼窩凹陷，低著頭斜眼看人的時候，讓人覺得像是被什么惡鬼盯上了。

    當初騙錢的女人一直沒有被找回來，白寡婦母子只能靠婦聯給的一些散活兒以及四合院、街道提供的一些接濟艱難地生活著。

    倒是有人提議白寡婦把她男人留下的工作賣出去，現在軋鋼廠的工作很值錢，起碼能賣個幾百塊，省著點花，也夠他們母子生活好幾年了。

    要么就趕緊給白鐵剛說一個媳婦，讓兒媳婦接班賺錢。

    前者白寡婦不愿意，她還想著把工作留給自己孫子呢，直接賣出去，那就是竭澤而漁，至于后者，她倒是愿意，可他們當初做的蠢事傳出去了，附近的媒婆哪一個不知道他家的底細。

    人人都笑她眼光高，一般條件的閨女他們母子倆還看不上。

    以前也就算了，還有比較豐厚的家底，現在母子倆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份工作，條件過得去的姑娘都不愿意嫁過來。

    這個時候，白寡婦想到了之前劉媒婆介紹的那兩個姑娘，可誰家閨女一直留在原地等著她翻牌子呢，人家早就定了親事，就算沒定下，知道母子倆做的那些蠢事，估計都得考慮一二。

    這兩年，也不是沒有人愿意為了工作嫁過來，可那些姑娘多少也是有點缺點的，所以才愿意忍受母子倆的蠢和貪，愿意忍受白鐵剛的病弱身體。但對于這些姑娘的缺點，白寡婦和白鐵剛顯然無法接受。

    就這樣挑著挑著，白鐵剛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他這是出生就帶著的毛病，臟器發育不全，活到這么大本來就不太容易，宋辰之所以從來都沒想過要制止白鐵剛的死亡，一來是因為他們母子倆遠比徐家母子更討人厭，二來就是因為白鐵剛的死亡是人力無法阻止的，別說現在的醫學手段了，就算到了后世，他也很難活太久。

    在得知徐前進廢了以后，白寡婦和白鐵剛應該算是院子里最高興的人了，特別是白寡婦，日日夜夜在房間里祈禱徐前進的手千萬別被醫好。

    她覺得院子里的人都在看自己家笑話，特別是徐寡婦，每次都吹噓她兒子多厲害，多上進，這不就是在諷刺她家鐵剛嘛。

    活該她兒子現在成了廢物，以后他們家也是兒媳婦賺錢養家了，她倒要看看，這個老太婆還能不能在她兒媳婦面前逞威風，她等著看徐家的笑話。

    徐家出事的這段日子，是白寡婦這些年來，睡得最舒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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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趙梅子的預產期也快到了，宋辰提前去了鄉下，把老幺鐵子接到了城里。

    宋家兩間房間，宋辰和妻子早在結婚的時候就搬到了更寬敞的正房，以前宋辰住的那間偏房一直都空著，不過里面的擺設沒有變動，在小弟來之前，只是換了套干凈的床單被褥就能住人了。

    臨走前，金銀花把兒子拉到一旁。

    “媽跟你說的你還記得吧？”

    怕兒子不記得自己耳提面命的那些話，在分別前，金銀花又不忘提醒一遍。

    “雖然你姐夫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大方人，大好人，可咱們也不能蹬鼻子上臉，占你姐夫便宜，媽給你的二十塊錢你好好藏著，有什么要花錢的地方就用這筆錢，用完了，回家的時候和媽說，別跟你jiejie姐夫要?！?/br>
    出門在外，總是有一些要花錢的地方。

    雖然這幾年兩家的關系很親近，可金銀花始終記得趙梅子不是她親生的，她對這個孩子不能像對待親生的那樣隨意。

    繼女看在和倆弟弟同個爸爸的血緣關系上愿意對他們好，那是她兒子的福氣，可要是她覺得這是梅子應該做的，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人的貪心總是無止境的，她不能從一開始就放任自己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住在你jiejie姐夫家，要有眼力，你jiejie就快要生了，家里正是手忙腳亂的時候，你幫著你姐夫多做點家務，既表達你對姐夫幫你找學校的感謝，又能拉近你和你姐夫的關系，媽算是看明白了，你姐夫真是少有的能耐人，跟誰都能交上朋友，哪哪兒都有關系，即便你將來考上中專，等分配工作的時候，沒準還要你姐夫幫忙呢?！?/br>
    感情也是要培養的，鐵子住在女婿家的這段時間表現出足夠的勤快能干，他姐夫能不喜歡他嗎。

    趙鐵子將他媽的話牢牢記在心里，其實他媽不說，他也準備在姐夫家好好表現一下。

    姐夫給他找了學校，等于改變了他的命運，趙鐵子覺得，即便他把姐夫家里的活全都承包了，也不足以表達他的感激。

    母子倆說完悄悄話，趙鐵子這才背上自己的行李，然后在宋辰的百般推辭下，趙老根兩口子又給裝滿了這段時間趙鐵子住在他家的口糧以及這次特地給即將生產的閨女準備的雞蛋紅糖，這才依依不舍目送他們離開。

    自從王斯文夫婦被逮捕后，前院一直空置著，也沒人搬過來，宋辰帶著有些拘謹的小舅子穿過垂花門，來到了他們居住的中院。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關惠等人，也終于見到了趙梅子的異母弟弟。

    他們都聽說了宋辰給鄉下小舅子安排了學校，還準備把人接過來住的消息。

    大家都覺得趙梅子人不可貌相，居然還能吹這種枕頭風。

    直到趙鐵子羞澀地跟他們打完招呼，然后放下行李，擼起袖子。

    大伙兒直接變了想法。

    因為趙梅子孕后期行動不便的緣故，家里還真攢了不少活，一些平時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也攢了不少灰塵。

    宋辰假意勸了幾句，根本攔不住激情滿滿的小舅子，看著他里里外外將房間打掃了一遍，整潔程度，就像是將兩間屋子和廚房翻新了一樣。

    好家伙！宋辰看著賢惠的小舅子，覺得他這樣的資質，不吃軟飯真的可惜了。

    而大院里的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則是目瞪口呆。

    原本大伙兒還在背地里偷笑呢，覺得梅子生產前后沒辦法干活，宋辰這個甩手掌柜肯定得吃些苦頭。

    結果人家倒好，回了趟老丈人家，把十幾歲的小舅子騙過來當苦力。

    可偏偏，被使喚的少年還樂呵呵的，好像自己在做什么美差事。

    哪里是趙梅子枕頭風厲害，明明就是宋辰這小子不干人事。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魔幻了，不對，應該是發生在宋辰身上的事，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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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巧，就在鐵子被接來的第二天半夜，趙梅子提前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