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101節
【奇怪?!?/br> 【神主居然對監察之力出手了?!?/br> 第69章 這話才說完, 宋玢都沒回過味來,天青畫又咦了一聲:“不對,神主一邊對監察之力出手, 一邊又——這是準備再關一條界壁?他這態度, 可真叫人捉摸不透?!?/br> 這話宋玢聽懂了, 臉色一下凝重起來。 可能是神物天生對神物感興趣, 天青畫才蘇醒,驟見這種“同類相殘”的局面,心里被勾得癢癢,它憋了一會兒, 慫恿宋玢:“我們偷偷掉個隊,去禁區里看看?” 宋玢看了看前頭不遠處的楚明姣和蘇韞玉, 被它看熱鬧的語氣弄得眼皮一抽:“神物打架,我去干什么?還有,禁地需要腰牌才能進?!?/br> 從前老大祭司和二祭司進去, 都需要神主點頭首肯。 天青畫循循善誘:“你難道真不好奇這里頭的糾葛?我可和你說過,監察之力死守規矩, 它絕對是站在凡界那頭的,神主對它動手,就證明與它觀點不一,但看情況,神主也不像是為山海界謀活路的樣子,那他到底想干嘛?!?/br> 這一句,簡直說到宋玢心坎上去了。 “至于禁地,你跟著我, 還能進不去?” 天青畫再怎么窩囊沒真本事,在神物里吊車尾, 那也是神物。進個禁地,難不住它。 宋玢在原地站住,眸光瘋狂閃爍,他給自己套上了層層防護的靈器,末了不放心,還想給自己貼上符篆,卻被天青畫輕飄飄制止了:“還是別貼了,我好心建議你將靈器也取下來,等會進去,真遇上神物對決,這些東西會在瞬間炸開,你沒被神力弄死,也要被反震之力炸死?!?/br> 宋玢“嗬”了一聲,抖了抖滿身靈器,不太相信地開口:“這些可都是頂級靈器,能抵化月境修為,足足十二件,全部炸碎?” 他沒見過神物對決的場面,現在一聽描述,唯一能想到的,是楚明姣的本命劍不惜一切下死手的時候,可能會出現這種慘烈的情景。 “那我現在進去,和送死有什么區別?” 天青畫卷軸在半空中鋪展,它看熱鬧心切,當即說:“有我呢,他們打架,我摻和不了,自??倹]有問題。你到底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 宋玢咬牙,現在兩道界壁前,五世家的人基本聚齊了,山海界有名有姓的人物都現身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但能借著天青畫前往神靈禁區弄清事情原委的,現在可只有他一個,說不好,能阻止江承函抹除界壁。 一人一畫飛快穿過進去的藤蔓,果真沒遇到阻礙,他們一路往神力波動的深處挺進,期間,宋玢問天青畫:“你現在完全蘇醒了?能一長串一長串說話了?” 他心里憋著的疑問可太多了。 天青畫又不說話了,它好像只對“神主和監察之力打起來了”這件事感興趣。 宋玢一下醒過神來,感情它之前都在裝死,氣得他連著譴責了一路,說虧他之前還想方設法地跑凡界,跑荒州為它恢復力量。 后面天青畫聽不下去了,它咳了一聲,聽著呼嘯的風,感受越來越接近的神力波動,好聲好氣地說:“話不能這么說。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問我的那些問題,哪件不是有關遠古,有關神物的。再說,我也不沒全然忽視,有些能回答的,不是都回答了嗎?!?/br> “你們人族做錯了事,會受到懲罰反噬,我們神物,也有自己的規矩?!?/br> “你看兩任神主就知道了,他們的一個決定,影響了多少生靈。就拿這件事來說,他站凡界,還是站山海界,都會有無數人為此犧牲,他在滿地骨血中,連自己的決定是錯是對都不知道?!碧烨喈嬚f到這里,又補充一句:“當然,我不是為他說話?!?/br> 可惜這番話,當事人沒能聽得進去,因為他們的前方,就是天青畫口中,神物打架的現場。 偌大的天地間,飛雪逆風而上,形成數千里直流的白色雪瀑,遠處的稻穗,花卉,那棵十幾人合抱的常青樹,天地間所有活物都被連根拔起,引發山崩地裂之勢。 宋玢捏緊天青畫,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青畫也詫異:“看樣子,不是普通的爭執啊?!?/br> 怎么像是要不死不休一樣。 “天上是什么?!彼午愣ǘㄉ?,眼睛才從冰雪之境上挪開,就看到了另一面的景象。 與雪瀑崩塌之相對峙的,是九根橫亙天穹的鎖鏈,那鎖鏈從一頭牽到另一頭,響動時發出的叮當之音,像是直擊心頭的叩問,無盡地回蕩,頗有囚困萬物之勢。 只是看一眼,人的心里就敲響了警鐘,拔腿就跑成了唯一的本能。 天青畫看了一會,回答:“是監察之力的真身顯化?!?/br> “看?!碧烨喈嫽鲆恢俾?,往雪瀑旁邊一指,說:“神主確實在封界壁?!?/br> 宋玢一下腿都不抖了,他倏地抬頭,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面巨大的投影顯現。 如今潮瀾河兩條界壁的位置,被人海涌滿了,從高處俯瞰,漫山遍野,甚至連浪潮邊都是排著長龍的隊伍。 這個角度,人群和螻蟻一樣渺小,在這種動輒崩碎虛空的異象面前,這兩方任意抬抬手,他們就能被毫不留情地抹滅。 也確實是如此。 就在天青畫話音落下之后,這漫天雪色果真有了動靜,它搖身凝作一只巨大的手掌,這手掌虛影大到幾乎囊括天地,徑直朝界壁壓下去的時候,人是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的。 可即便如此,山野人潮之中,還是有許多道人影縱身飛出,硬著頭皮,抵抗著本能,抱著必死之志飛迎上那道掌印。 五大家的家主,少家主,長老,楚明姣,蘇韞玉,還有那些他熟悉的,或是下意識覺得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具體人名的人。 雪掌印并不傷他們,它輕巧地一撥,浩蕩長風將這些人拂開,叫他們天女散花般跌落回人群。 自身掌勢卻不停,對準其中一條界壁,巨大的吸力噴薄而出,已經進入界壁的人便如水開撈餃子一樣被從里面撈出來。 這一幕,連橫亙在天地間的鎖鏈虛影都看不下去了,其中一根縱向刺出,想要插手干預,來路卻被那條從天盡頭掛下來的雪色瀑布攔住,有心無力。 宋玢看得眼眶一熱,他捏著拳頭就往冰雪殿里沖,一腳踢開了殿門。 天青畫連著誒了三聲,連阻止都沒來得及。 “江承函,你在做什么?!” 他怒得聲音都啞住,殿門經受這么一腳,在眼前大敞開,卻見里頭江承函背光而立,摘冠披發,著一件薄衫,長衣落到地面上。 他沒料到還有人闖進了禁區,像根本不能見光一樣,衣袖一揮,下一刻,宋玢人被重重甩出去,殿門“啪噠”一聲在眼前重重合上。 “滾開?!苯泻渎暤?。 宋玢從地上爬起來時,還懵了一瞬。 方才匆匆一瞥,便能窺出里面的人病骨支離,不成人形。 那還是江承函嗎。 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但這種情緒轉瞬即逝,天空的虛影中,源源不斷的人被從界壁中吸出來,一臉茫然地摔回人群,他們是最先進界壁的一群,很多都還是孩子,滿臉稚氣。 宋玢咬牙,再次沖上去,只是這次任他再怎么踹門,都踹不開冰雪殿的門,他只好用拳頭錘,聲音咬牙切齒:“……連孩子都不放過,江承函你還是不是人?” “你讓他們走,我們留下來。我們留下來行嗎?” 江承函再沒有出聲。 直到天空中異象逐漸消失,先前進去的人被掃出來,那只足以兜天的掌印潮瀾河滿山人怔怔看著這一幕,半晌,有人繃不住掩面而泣,而飛快鎮定下來的一些人,甚至都來不及悲傷,全部撲向唯一的那條界壁。 好在,那條界壁還在。 與此同時,冰雪凝成的掌印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消失。 宋玢胸膛驟烈起伏,后背衣裳已經被方才那一幕驚得冷汗涔涔,天青畫完全回過神來,卷軸展開,催著他快跑:“我是讓你悄悄地來,沒說可以這么莽撞,你這就叫真正的送死!” 臨走前,宋玢仍是憤憤,他看向那扇被冰晶固封的門,恨然高聲說:“原來不管五世家怎么說,我和楚明姣心底對你總是存了一份相信,哪知我們根本是在自找借口?!?/br> “楚明姣被這事逼得劍心破碎,多年苦修付諸東流,你反手就將界壁抹除——”做了多少年的翩翩君子,刻薄的話極少說,再過分的也實在說不下去,頓了頓,他道:“我真是看走眼了,可笑從前竟真心把你當做朋友?!?/br> 剩下那句“楚明姣竟真心將你當愛人”在他唇舌上轉了轉,終究咽下去了。 這會三大神物萬年難得的聚在一起,天青畫不欲寒暄,裹著宋玢就走,儼然一副“我這就走,我什么也不參與,哪邊都不站”的樣子。 好歹也是神物,這個時候卷進來,會叫本來不明朗的戰局更為撲朔迷離。 天穹之上的九道鎖鏈抖動著,沒有對這一人一畫出手。 天青畫帶著宋玢奔出禁地,一邊數落他魯莽,看不懂形勢,不怕死,一邊忍不住往后悄悄看戰局情況。 宋玢也看,但他沒有神物的神通,只能瞧見一層白茫茫的雪色結界,隔絕了一切。 天青畫能看到更多。 冰晶宮殿中,那扇門終于開了。 這一任的神靈長發長衣,皆垂到地面上,水一樣游動,天空中飄下鵝毛般的大雪。他瘦得離奇,垂著眼,看不清神情,只唯獨能見到他從自己肩胛骨的位置生生抽出了一截鎖鏈,鮮血霎時間噴涌而出。 天青畫看清楚了,那鎖鏈上刻著古老的符篆,時明時暗地閃著光,像人一樣吐息。它不甘于某種不受控制的局面,長蛇似的扭動,可仍是被那只手攥著,從自己的骨血中拽了出來。 這鎖鏈,是監察之力的本體。 天青畫凝出神力,多看了一會。監察之力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也沒什么好看的,它的視線著重落在這任神靈身上,越看,越覺得不解。 宋玢疑惑地看面前這張恨不得伸長脖子的畫軸,問:“看什么呢?這么快就打出勝負了?” 天青畫順口答:“還沒正兒八經打,真打起來,就看不了了?!?/br> 它是第一次見到這任神靈,可睡了這么久醒來,可能是腦子里亙長糅雜的記憶沒能跟得上……它分明記得,監察之力只有完全掌控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深入骨rou里。 監察之力怎么能嵌進神靈軀體里呢?! 它怎么做到的? 禁區里已經罩上一層真正的結界,天青畫被迫收回視線,它盯著江承函看了最后一眼,很是困惑:“這任神靈,怎么會,如此虛弱……” 聞言,宋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別的神物兩兩對決,那是王不見王,相見就天崩地裂地打,這位神物倒好,一睡睡到天昏地暗,醒來不知今夕何夕,人家還沒打呢,就只能顧得上抱頭鼠竄,完了丟下一句,怎么神靈這么虛弱。 === 神靈禁地里,rou眼可見的一切事物都碎為齏粉,冰雪殿成為斷壁殘垣,很快連石基也看不到了。 鎖鏈如利刃般刺出,被風雪制住,巨顫亂響。 世間萬物繁衍至今,三界只出了三樣神物——神靈,監察之力和天青畫。其中,又只有神靈,最為特殊,也最為強大,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祂才是真正能決定人族走向,族群興衰,萬物生死的那個。 它自身陷入沉睡也有許多年了,才醒來就遇上了深潭異變的事。當時已經填潭的蘇韞玉被這位神靈強行救下,這讓監察之力直呼荒唐,透過這一幕,它甚至能立刻聯想到遠古時發生的那些事。 不也是因為神靈的縱容嗎? 不也是因為神靈的心軟和偏心嗎? 監察之力怒不可遏,當即對上神主,原本以為他會如何反抗,誰知他竟一聲不吭,受罰,受縛。 可,也許是因為一再用神靈加固封印鎮壓深潭,也許是救下楚南潯真的耗費了許多神力,在它對神靈施加極致殘忍的刑罰時,神靈已經處于一個虛弱期了。 它索性就以監督之名,久駐在他的身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