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青
平州城門隨著軍隊的進入合攏,馬寄定了定心,對趙忱使了個眼色。 趙忱不大情愿,馬寄抓著他的手腕道:“屯糧你沒少貪污,今日不做,你第一個死!” 趙忱這才點頭,回身捧來一個箱子,跟著馬寄走到馬車前。 周譽卻遲遲不下馬車,馬寄跪下道。 “王爺!北地雪災民不聊生,今上昏聵,治國無道,臣等不直天子已久,在此舍命奉送龍袍,還請王爺為北地之主,帶我等上達白玉京!” “這他娘的果然要造反?!睖赝稍谛睦锪R道:“周譽這小子算得準啊,把老子一個人送進城,自己在外面觀火?!?/br> 他面上不顯,沉聲道:“馬都尉,你奉誰為帝?” 馬寄道:“我等愿以明親王為尊?!?/br> “那也得呈給明親王本人?!睖赝傻溃骸皩χ鴤€空馬車送什么龍袍?” 空馬車?! 馬寄心驚,溫廷澤已經拔出刀,他朗聲道:“平州造反,證據確鑿,拿下城門!降者不殺!” 他一下令,玄甲紛紛拔刀斬殺府兵,馬寄從懷里掏出了一枚煙火點起,火花炸在天空,但還未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后背劇痛,長刀刺透心口。 是蕭勝,他眼見馬寄這蠢貨失敗得這么快,迅速拔刀捅死了他!喊道:“老夫被這蠢貨挾持住了!待回到鎬京,必定與親王一道向陛下陳情!” 玄甲大多在城門口,此時斬殺守門士兵易如反掌,城門再次大開,圍奔來更多玄甲,都尉府府兵眼見局勢大變,猶豫間溫廷澤的人已經砍殺大半,地方府兵也都是富戶子弟,哪里是精銳部隊的對手,竟然不到半刻就潰不成軍,紛紛跪下投降。 趙忱早已丟了箱子四處躲避,阿季抓到他,把他從人群里拎了出來。 平州被周譽的人圍住,周譽騎馬進城,看起來悠閑得很,玄甲給他讓開一條路,周譽看著蕭勝道:“國公誅邪,本王必報天子?!?/br> 平州的禍亂周譽費不了多少力,他殺伐果斷,把主謀以貪污受賄,毀壞良田的罪名斬了,那箱子自然不著痕跡地燒毀。 北地重歸寂靜,那支煙花沒有引來任何東西,放信號的馬寄已經被蕭勝捅死,周譽暫時不好追查,他按下疑慮,派出人暗地里去探查。 金谷夜色平靜,靈今鉆在被子里,聽邊上的晨君說繪青的故事。 “之前不是說,繪青和霖郡王是少年相識,感情很好嗎?一開始也是一雙佳偶,后來因為宗族壓力,又娶了一位家世極好的女子做平妻,最初相處的還算融洽,但后來出了一件大事?!?/br> “繪青被發現和別的男子睡在一起?!?/br> 靈今回想起繪青方才說的那句,“我洗不干凈?!?/br> “我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么,反正宗族主張休妻,霖郡王不同意,且他相信繪青的清白,新夫人丹雅也站在繪青這邊,看似是逃過一劫?!?/br> “在那之后霖郡王還是如往常一般,但是繪青和丹雅都未有所出,丹雅便作主,給霖郡王又娶了幾房小妾,長相、品性都是按照繪青的摸樣去找,霖郡王為了傳宗接代,半推半就的,便同意了?!?/br> “丹雅大度和善,持家之道又比繪青厲害許多,一來二去,霖郡王和她也生出了情分,而繪青,因為之前的事情對她的閑言碎語很多,丈夫在感情上又與最初的落差太大,她時常抑郁寡歡,霖郡王哄她哄得久了,失了耐心,反倒是丹雅時常去陪著繪青,二人關系越來越好?!?/br> “妾室很快有了身孕,生下一個男孩,霖郡王很是欣喜,他想既然已經有所出,便想著遣散掉妾室,也不枉自己對繪青的承諾,且丹雅也曾經保證過,若是三年內大家沒有感情,二人便和離?!?/br> 晨君頓了頓,道:“你覺得這位新夫人如何?” 靈今想了想道:“如果繪青如今的樣子是百他所賜,那真的是滴水不漏,絕頂聰明?!?/br> “是,我家淮陽的駙馬和她很像?!彼^續道:“男孩長到半歲,被發現淹死在池塘里,生母嚇得精神失常,半夜里去掐繪青,說是她做的?!?/br> “這是繪青來這里的原因?”靈今問道。 晨君點點頭,她道:“郡王府本就看不上繪青的出身,此事一出,新賬舊賬一起翻出來,霖郡王為了平息家族質問,也為了留住她的命,把她送來這里避難,我聽說時間是一年,一年之內十分安穩,繪青也堅信霖郡王會來接她回家?!?/br> “所以,是沒有來嗎?” “來了,晚了一個月?!?/br> 晨君嘆了口氣。 “你見過她的樣貌,如今是被折磨得憔悴,我聽在這里很久的奴隸說過,她當初堪稱絕色?!?/br> “如此容顏又沒有自保的能力,一旦被認為是被拋棄者,會有什么下場?” “霖郡王和丹雅來接她時,她正被兩個差役…那時候還沒有寧巳,而且,據說那時候,她表現得十分浪蕩歡愉,我猜,她應該是被下藥了?!?/br> 靈今喃喃道:“這么巧…” 難怪周譽讓他在刑期之前就一定要離開此地。 “對,太巧了?!背烤龂@氣道:“后來便無人再來,我那時還沒到這里,在外面的時候一直聽見一陣風,說郡王妃如何如何不檢點,傳得人盡皆知?!?/br> “這些事情你怎么如此清楚?!?/br> “說來慚愧…”晨君頓了頓道:“新的郡王妃和雁榕相熟,雁榕知道此事之后,才開始疏遠她?!?/br> 她嘆了口氣:“哎那些貴族富戶家里的手段,從來不放在明面上,笑著笑著就把你給害了,再深的情感也經不起這么多的挫磨?!?/br> “雁榕告訴我,她小時候在家塾里,大伙兒一起養的幾只雀鳥被捏死了,大人們發現其中一個小世子的書箱里有許多血跡和鳥羽,再加上他老是欺負人,便都以為是他做的,雁榕如今想來,那小世子欺負最多的就是丹雅,時常扯她頭發,剪壞她的裙子?!?/br> 靈今回想,五六歲的小女孩一只一只捏死小雀,真的有夠恐怖的,這樣的人繪青哪里會是對手。 “繪青和郡王,是那種關系嗎?就是我們這樣的?!?/br> 晨君想了想道:“也玩吧,但沒有這么頻繁…偶爾會?!?/br> 靈今了然。 “她時常如此嗎?一個人在外面擦身?” 晨君回憶道:“時常,寧巳在的時候不會,寧巳這人…怎么說呢,對她還行,至少他來了之后,繪青便不用被其他人折磨了?!?/br> “睡吧睡吧,你別往心里去啊,你可不會和她一樣?!?/br> 靈今不知她為何如此說,晨君補充道:“當年你家王爺明知道雁榕不喜歡男子,他還非說自己心悅雁榕,搞得雁榕焦頭爛額,整日里想對策怎么拒掉賜婚,他倒是怡然自得,這么陰險的男子你都能跟這么久,就證明,你十分堅強!” 靈今輕笑出聲,原來皇帝說周譽心悅淮陽公主是這么來的。 二人又就著這個話題聊了許久,靈今覺得晨君從故事一開始就篤定是丹雅所為,她一定知道更多內幕,況且丹雅再厲害,也是霖郡王先背叛了繪青,才能讓其他人趁虛而入。 戈壁邊緣,靠近北地的山丘上,有兩人遙望煙花劃出的軌跡。 “小可汗,我們不去嗎?” “是周譽來了北邊?” “探子來報,是他?!?/br> “多年不見,他又強大了,中原的皇帝還能約束他英勇的兄長嗎?” “那?” “不去,中原人最重視謀逆,他必定帶著無數玄甲,現在不是送死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