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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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鈴吵不醒他,可一旦發現我有離開的意圖,他便不滿地皺起眉,將我更攬進他的懷里。 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溫度稍微低了些。我抓住被子里的手,輕聲哄他:“摩川,我去關一下鬧鈴,很快回來,你先松一下?!?/br> 摩川將臉埋進我的頸項,也不知是不是醒了,胳膊聽話地松開,腿也沒再纏著我。 我下床走到落地衣架前,從摩川的西服口袋里找出那只還在叮叮咚咚的手機,關掉了鬧鈴。 摩川的手機很舊了,還是他大學用的那支,我曾經提議要給他換新手機,被他拒絕了,說舊手機還能用就不會換。 手機沒有鎖屏,我一將鬧鐘按掉,就跳出了摩川昨天使用手機時停留的畫面。 瀏覽器的搜索欄里,明晃晃是我的名字,而右下角打開的網頁數,多達五十幾個。 發現戀人在搜索自己的名字,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好奇心爆炸吧? 我遲疑片刻,還是沒抵住心中旺盛的好奇,告訴自己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快速點開了那五十幾個網頁。 按照網頁打開的順序,從后往前——情侶吵架怎么辦;冷戰要如何結束;柏胤在業內是什么水平;珠寶設計師與女明星的恩怨情仇;柏胤的松林流水值多少錢;驚!柏胤給谷家千金設計的結婚項鏈竟高達這個數…… 柏胤……柏胤…… 全都是關于我的,或者跟我有關的。 這時,身后大床上,摩川翻了個身,發出一些響動。我做賊心虛,手一抖,不知怎么回到了手機桌面。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圖標映入眼簾——q版小人雙手舉高展示著一條大魚,下方是《答題島》三個字。我驚訝地隔著空氣撫摸那個app,不禁生出一些荒唐的聯想,摩川……該不是因為這個才不換手機吧? 將手機放回原處,我回到床上,主動挨近摩川。 他像是一只敏感的野生動物,一有人靠近便下意識睜開了眼。只是眼睜開了,人卻不怎么清醒,愣愣看了我半天,疑惑地叫我:“……柏胤?”仿佛不明白我為什么會睡在他身邊。 “是我?!蔽覔嶂哪橆a,低低答應。 他蹭了蹭我,似乎在確認我的真實性。等確認好我不是個幻覺,便又安心地睡去。 我陪了摩川一上午,下午工作室那邊趙來冬來電,說有個比較急的合同需要我簽字,我只能給摩川留了張紙條在床頭柜上,驅車前往工作室。 將堆積的文件全部處理完,已經要下午四點多,我正準備回家,菀姨又來電話,說知道我這幾天為柏齊峰的事忙里忙外,很辛苦,特地為我燉了雞湯,要給我送家里去。 我家可還藏了個摩川呢,怕兩人撞見雙方受到驚嚇,我忙道:“我來拿吧?我正好這會兒下班,順路去一下您那兒就行?!?/br> “那好,也省得我跑一趟了?!陛乙痰?。 路上有些堵,到菀姨家已經是五點多,我怕摩川等得心急,便想給他打個電話報備一下自己的所在方位,但不知是不是他還在睡,一直沒接。 我只能轉而給他發去信息,告訴他會晚點回去。 “你再等等哈,我加了點松茸,要再煮一會兒?!陛乙淘趶N房里對我道。 “不急,您慢慢來?!笔掌鹗謾C,我沖她笑笑。 嚴教授這幾天在外出差,家里就菀姨一個人在。她問我柏齊峰的事,我將知道的都和她說了,她聽得神清氣爽,直言都是報應,老天有眼云云。 報不報應不知道,反正以柏齊峰的人品,出事了我是一點不意外。 “看來你媽是真的得道了,在天有靈啊,那說不準你的姻緣很快也要來了!”菀姨樂呵呵道。 經她這樣一說,我忽然很想聊聊關于摩川的事。 “菀姨,我有個朋友,和對象是異地戀,前陣子兩個人因為一點小事吵架了……” 菀姨對我來說,如同半個母親,無論是人生經驗還是處世為人,她都要比我優秀太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問她總是沒錯的。 關于賀明博,我一直以為摩川是因為我和蔣博書私下聯系才生氣,但那天晚上去找他他又說我還是沒懂。到底要我懂什么,我需要旁人指點一下。 簡單將事情經過說了,我問:“為什么對方要生氣呢?我那個朋友一直沒想明白?!?/br> 菀姨聽完了,直接就說:“是我我肯定也生氣?!?/br> 雙手環胸依在廚房門口,我聞言挑了挑眉:“為什么?” “因為是異地啊?!陛乙滔崎_鍋蓋,盛了一勺雞湯在小碗里,嘗了一口道,“情侶夫妻之間,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感情?” 菀姨點點頭,將鍋蓋又蓋回去,繼續小火煲湯:“感情確實很重要?!彼D身拉著我坐到餐桌旁,“以前你嚴叔叔為了他的研究,經常到處跑,別的問題我未必能回答,但這個問題,我還是很有發言權的?!?/br> “普通情侶之間,感情最重要,但是異地的情侶,信任更重要。我在原地等你,你在外面到處跑。外面的世界是我不知道的,全靠你來告訴我。你說什么我都相信,我完全不會懷疑你?!?/br> “但是有一天,你突然說有一件事瞞了我四個月,當中還摻雜著很微妙的人,雖然你出發點是為了我,可本質上你還是傷害到了我對你的信任。我生氣不是因為這件事你做得對或者不對,而是你消耗了我們彼此間的信任?!?/br> 菀姨以過來人的身份為我解答:“今天你瞞了我四個月,明天會不會瞞我更多?后天,你會不會干脆移情別戀?這種彷徨和恐懼,一般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br> 我似懂非懂:“所以對方生氣,是因為我……朋友的行為,讓他們之間的信任產生了裂痕?” 菀姨左右尋找一番,從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個陶瓷杯子。 杯子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青藍色的冰裂紋杯身上,有一道鋦過的痕跡。 “這只杯子,我很喜歡的,喜歡到摔碎了,都要請師傅修補好?!陛乙剔D著杯子道,“信任就像杯子,感情就像里面的水。因為裂縫不大,還能修好,所以感情不會漏。但如果裂縫很大,修都修不好,感情就會像水一樣流走,再也回不來?!?/br> “留在原地的人是很沒有安全感的,你和初文都以為老嚴和我,是老嚴更愛我,那是你們不知道,我年輕時候為了他流過多少淚?!?/br> 聽了菀姨的話,我盯著那只被打上補丁的杯子,不由后怕起來。 還好還好,我和摩川之間只是小問題,還沒到不能修復的程度。 拿上菀姨的愛心雞湯,我回到家里,才將保溫壺放到桌上,脫掉外套,身后便偎過來一具高大的人體。 手臂摟住我的腰,摩川一點縫隙不留地貼住我,聲音有絲緊繃:“你去哪里了?” “我打電話給你你怎么沒接?”按住他的手,感覺他體溫又下來了一些,我稍稍放下心,“我去嚴初文家了,他mama煮了雞湯給我,讓我去拿?!?/br> 他靜了會兒,聲音軟和下來:“我出了很多汗,在洗澡,沒有聽到?!?/br>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開我:“你餓了沒?我點了外賣,應該快送到了?!?/br>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摩川?”我又拍了拍他。 他松開手,但仍然貼得我很近。 之后無論我去哪里他都跟著我,我去廚房拿碗,他就跟我去拿碗,我去廁所洗手他就跟我去洗手,最夸張的是外賣來了,他非得坐在我邊上貼著我吃,怎么也不愿意坐到對面去。 吃完飯給他量了下體溫,37.8c,還好,降下來很多了。 “我給你買了咳嗽藥水,等會兒應該送來了,到了你就自己吃一些,我去洗澡了?!蔽艺酒饋?,摩川也站起來。 我一愣,試著往臥室方向走,發現他也跟著一起往臥室走。 我好笑不已,回頭看著他道:“我就是去洗個澡,不會走遠的?!?/br> 他垂下眼,什么也沒說,但那副樣子無端讓我想到下雨天被打濕了被毛耳朵都垂下來的小狗,可憐得要死。 他實在是很知道怎么拿捏我。 暗嘆一口氣,我牽住他的手,立刻就說:“好好好,讓你跟,我讓你跟行了吧?” 最后,他坐在馬桶蓋上,看著我洗完了全程。 洗完澡,咳嗽藥也來了,我看了下說明書,嚴格按照劑量倒了一小杯遞給坐在沙發上的摩川。 他一口喝完了,蹙起眉,仰頭道:“苦?!?/br> 我有些意外:“苦?” 川貝枇杷膏我以前感冒咳嗽的時候也經常喝,明明甜得要死,哪里苦了? “苦的?!彼碱^蹙得更緊,眼里因為我不信他甚至升起一絲惱意。 或許生病的人味覺也是不一樣的吧。 “你等等?!蔽铱觳竭M到廚房,倒了杯溫水,一轉身,差點跟站在我身后的摩川撞個正著。 “祖宗,你怎么都沒有聲音的?”我撫著胸口,被他嚇得都要靈魂出竅。 將水杯遞給他,我說:“給,漱一下口就不苦了?!?/br> 他看看水杯,又看了看我,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你不給我糖嗎?” 我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他為什么一直說苦。他生病了,生病的人,都是可以得到糖果獎勵的。 “你忘了?!币凰查g,他都不是淋雨的小狗,簡直就是飯盆被壓扁的小狗。 傷心、委屈、生氣、不敢置信……種種情緒匯聚在他眼中,咳嗽著,他不再理我,轉身一個人回了臥室。 “砰!”房門被用力關上,我一激靈,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出了門。 寒風刮在臉上,刀子一樣,我小跑著來到樓下的便利店,一口氣買了七八種糖果,又著急忙慌跑回去。 來回只花了五分鐘,一回到家,我脫了外套就直奔臥室。 摩川背對著我躺在床上,也不知睡著了沒。 拆開一包太妃糖,我坐到床邊:“祖宗,給你把糖買來了?!?/br> 他起先一動不動,后來咳嗽了兩聲,就是不回頭。 我沒辦法,剝開太妃糖的糖紙,把糖塞進自己嘴里,然后掰過他的腦袋,俯下身,將那顆糖渡了過去。 他態度看起來強硬,嘴卻很軟,我推著糖送進他的口中,他沒怎么抗拒就接納了。我要退,他直接將舌尖探過來,如同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終于找到了一小股泉水,珍惜而渴求地搜刮著我嘴里的津液。 甜蜜的滋味在彼此的口腔擴散,我撐在他的上方,身體逐漸熱起來,腰都有些發軟。 再親下去就止不住了,他可還發著燒呢…… 我強迫自己直起身,摩川的手卻如影隨形地追過來,勾住我的后頸,還要繼續。 “我知道我錯在哪兒了?!蔽抑缓糜脛e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按在后頸上的手一頓,沒有拿開,但也沒有接著施力。 “我不該瞞著你去找賀明博的?!蔽艺f,“我應該問過你的意見再做決定,而不是先做決定再問你的意見?!?/br> 他不是對我沒有好奇,相反,他對我的好奇很多很多,不然也不會在網上搜索我的名字。只是,他習慣了傾聽,就連對我也不敢冒然發問,更覺得,就算不問,我也不會有什么瞞著他。 所以,當發現我有一件事瞞著他,還瞞了四個月的時候,他才會那么生氣。 “我以后不會了。我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了,我發誓?!?/br> 勾著我后頸的手松開來,拇指摩挲著我撐在床沿的手背。 “我也有錯,我不該亂發脾氣?!彼炖镞€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我不會了,你不要生氣?!?/br> 他強硬一些,我還能跟他硬碰硬。他一軟,我簡直心都要化了,又怎么可能再生他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