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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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上車,摩川扣著安全帶就跟我分享了剛剛在賀南鳶他們寢室發生的離奇故事。 “我這兒跟恰骨說著話,問他今天帶頭那小孩兒是不是他新交的朋友,人怎么樣,他回我說不上來,有時候挺聰明有時候像個傻子,我心想這是什么評價,然后就發現他眼睛都直了……” 他順著賀南鳶視線轉身看過去,就看到那個叫米夏的小孩兒突然出現在陽臺上收衣服。 我:“……”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你們在幾樓?” “四樓?!蹦Υǖ?,“他從外面爬上來的,說看天氣預報要下雨,回來收衣服,還說下次要跟我約飯?!?/br> 他沒說完我就忍不住笑起來,真是合了賀南鳶的描述,一會兒聰明一會兒傻的。 “那你怎么回的?” 摩川靜了片刻,說:“一個孩子,我除了‘好’還能怎么回?” 我笑得更大聲了。 一點多出發往回趕,五點多就回了棚葛,來回一天就把事兒辦了,效率不可謂不高。 海城的冬天,下午五點多天就暗了,可棚葛的天卻仍然很亮。 我將車緩緩停在研究院門口,但沒有立刻熄車。 摩川以為可以下車了,剛要去開門,我就叫住他:“我有話跟你說?!?/br> 興許是我的語氣太過嚴肅,他略微錯愕地回身看向我,手仍然把著扶手。 “這話本來應該昨天跟你說的,但小鳶的事比較緊急,就給耽擱了?!蔽医M織了下語言,說,“十月的時候,我通過朋友的幫助找到了賀均,也就是小鳶的親生父親。他真名叫賀明博,是個搞抽象主義的藝術家,現在在國外,但年后會回海城?!?/br> 他緩緩收回門上的手:“你去找了賀明博?” 到這會兒,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然自以為是地認為,做了件值得摩川止語獎勵的大好事。 “我看小鳶也很想要回他mama的信印,就想……能不能出點力?!?/br> 他靜靜地聽著,忽然問:“通過哪個朋友的幫助找到的?” 我可以騙他,隨便說一個朋友的名字,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有哪些朋友??晌矣钟蟹N預感,如果騙了他,被他揭穿了,絕對會出大事。 這就像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原始本能,我會下意識規避一切惹怒摩川的可能。 “蔣博書?!蔽绎w快解釋,自己是怎么想到通過沈靜他們公司來找人,沈靜是怎么把我的問題轉給了蔣博書,最后又是怎么通過他接觸到賀明博。 我以為老實交代,摩川就不會生氣。 我太天真了。 他從頭到尾沒有打斷我,表現出了一種與平常無二的冷靜,然而一開口,語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十月到現在,不,是八月到現在,四個月……”他困惑地注視著我,“四個月了,你才想到要跟我談論這件事?” 我被他問懵了,甚至有點心虛:“我想等確定找到那個人了再……” 他打斷我:“所以你現在要我干什么?” “我想你來做決定,要不要把這些信息告訴小鳶?!蔽一卮鸬睾苤斏?。 他冷著臉,凝視我半晌,道:“你不是讓我做決定,你是在逼我做決定。你既然從恰骨那里得到了照片,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允許他去找那個男人嗎?” 我一怔,完全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發展。 賀南鳶確實說過,可我以為那只是因為海城人海茫茫,要找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太難了,所以他才不愿外甥費心勞力。 但看來,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我只是想幫忙?!蔽壹敝プニ氖?。 他一下抽回手,似乎不愿意與我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你沒有必要干涉這件事?!闭f著,他大力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我隔著車窗望向那個不斷朝山上遠去的人影,想追上去,結果看到有別人也往山上走,還和摩川搭上了話,無奈只能選擇留在車里。 沒有必要? 我心里一時既莫名又煩躁,還有一點被誤解的委屈。 他這是在說我……不夠格嗎? 第60章 你受不了我了嗎? 我不認為自己有錯,當天晚上,甚至第二天都沒去找摩川,想讓大家彼此都冷靜一下。 我這樣反常,別說嚴初文,連郭姝都覺出不對。 “你今天竟然沒去神廟?”郭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錢在我腳邊打轉,我一邊剝著桌上的花生,一邊不時往腳邊丟上一粒,它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再跟豬八戒吞人參果那么囫圇吞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味兒。 “我總要有點自己的個人空間吧?!蔽抑噶酥敢慌缘膒ad,表示等會兒要出去寫生。 郭姝點點頭:“也是,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么這么愛下棋,年紀不大,棋癮還挺重?!?/br> 我去神廟,一般都會找下棋的借口,所以在郭姝看來,我簡直就是個圍棋狂熱愛好者。所幸嚴初文之前也經常找摩川下棋,這才讓我的行為沒顯得太奇怪。 郭姝閑聊兩句就出門了,過了會兒,嚴初文端著水杯路過我身邊,看看狗又看看我。 “吵架了?” 我低低“嗯”了聲。 “你們倆真是從小吵到大。有啥大家都成年人了,盡快說清楚,別搞冷戰那套?!眹莱跷拇抵永锏臒崴?,留下指導性發言后,便繼續回屋里奮戰論文了。 誰想冷戰了?這不他要跟我戰嗎?我連他為什么生氣都不知道,好心沒好報。 “啪嗒”捏碎一?;ㄉ?,我將里頭的花生仁丟給椅子旁乖乖等著投喂的二錢。 到第三天,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急切,我特地吃過午飯才去的神廟。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鹿王廟暗紅色的大門上,貼著一張毛筆寫就的告示。 【頻伽外出,今日不對外開放】 摩川外出了? 我退后幾步,踮起腳不住往里看,院子里靜悄悄的,確實是沒人的樣子。 這時,一名脊背佝僂的老奶奶背著籮筐路過,見我對著神廟發呆,好心告知:「頻伽,巴茲海!」 她口齒極其含糊,又有很重的口音,一開始我沒聽懂,后來她一直重復這兩個詞,又指著門上的告示,我才最終明白過來。 “頻伽去了巴茲海?” 她笑起來,連連點頭。 我雙手合十,朝她拜謝過后,只得又原路下了山。 摩川去了巴茲海,難道是有人過世了? 白天不在,晚上總該回來了。怕再撲個空,我特地等到晚上八點再次前往神廟。 推了推大門,門從里頭鎖上了,我撇撇嘴,只能采取老辦法——翻墻進入。 輕巧地落到地上,翻多了,我也越發熟練,現在可謂是落地無聲。 遠遠地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從浴室走出,往大殿而去。我快步跟上,在對方跨進大殿的一瞬間從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摩川!” 空氣中檀香的味道比往常更濃郁,連站在門外都能清楚地聞到。 摩川完全沒有防備,驚疑地回眸,本能下抬起手就要掙脫,但在視線觸及我時,又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頭發沒擦干,還在往下滴水,順著他蒼白的肌膚落進脖頸,衣服最上面兩??圩記]扣,露出泛著水色的鎖骨,仔細一看,剩下的扣子也扣錯了, 他身上穿的這件白色內衫是他睡覺時會穿的衣服,沒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他身上很冷,冷得像冰一樣。 就像是……洗了場很久很久的冷水澡。 我一擰眉:“你怎么身上這么冷?” 廟里的熱水器是儲水型熱水器,能儲存的熱水有限,平時只夠一個人洗,到第二個人就要重新燒水。寒暑假也就算了,可現在神廟里只有摩川一人,50l水照道理應該是夠用的。 “你別靠近我?!彼艳D過來,揮開我的手,往后退了幾步,與我拉開兩米以上的距離。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疲憊,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顏色也比平時要淺淡許多。 我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握成拳頭收回身側,因他冷硬的拒絕,再次心煩意亂起來。 嚴初文說,大家都成年人了,別搞冷戰那一套。我也不想搞,可他是想好好跟我聊的樣子嗎? “兩天了,你氣還沒消嗎?”我站在門外,沒再試圖靠近,“如果是因為蔣博書,那我向你保證,以后都不會再見他,也不會跟他私下有聯系。我之前說考慮他只是為了氣你,我跟他沒什么的?!?/br> “你還是沒懂?!彼嗔巳啾橇?,聲音沙啞道,“你明天來吧,今晚我有點累了,不想聊這些?!?/br>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他趕我走?就為了那么點小事,他莫名其妙的生氣,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和我冷戰,我試圖跟他和解,他竟然趕我走?? “行,你說的,不聊就不聊吧?!蔽沂窍矚g他,喜歡的可以為他放棄很多東西,但不包括我的脾氣。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我脾氣本身也不怎么樣。 我朝墻根走了幾步,突然想起自己壓根不需要再翻出去,暗罵一聲,朝大門口走去。 抽出門栓,我含著幾分怒火推開門,壓抑著自己回頭的沖動,疾步而出。 輾轉一夜,到凌晨四點都沒睡著,好不容易熬到六點,外面的雞叫了,鳥也醒了,我迷迷瞪瞪正要睡,孫曼曼這時候來了電話。 這個時間點太微妙,不是孫曼曼正常找我的時間,我心頭一突,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就像驗證了我的這一預感,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出孫曼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哥……哥,爸爸被帶走了,他們說,說他貪污受賄……mama暈過去了,我現在在醫院里陪她,我好害怕,怎么辦啊哥?” 我腦子整個炸開,從床上坐起來,飛快開始穿衣服:“你別慌,慢慢說,我現在在棚葛,馬上買票飛海城?!?/br> 她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知道的并不多,聽她大概講完事情經過,我的行李也收拾完了。 “我大概晚上能到,先掛了?!睊鞌嚯娫?,我直沖嚴初文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