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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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王壽誕’就是他們的春節哦,你們想看熱鬧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勒。昨天就開始了,你們應該昨天來的,不過我們這條路也有希望,能碰碰運氣……” 師傅說,“鹿王壽誕”層祿族會慶祝兩天,這兩天是不勞動的,家家戶戶都會團圓在一起,感恩山君的饋贈,感恩彼此。 “那也沒什么好看的呀?!绷耗旱?,“跟我們那兒一樣,春節大家都在家里吃飯,外面反倒冷清了?!?/br> “村寨里當然是沒什么看的,看的是祭祀隊伍……” 師傅解釋道,“鹿王壽誕”第一天,天還昏暗未亮時,從棚葛便會集結一支由層祿族青壯組成的祭祀隊伍。這支祭祀隊伍以頻伽為首,舉祭旗的舉祭旗,揍鼓樂的揍鼓樂,抬供物的抬供物,天不亮就從棚葛往滄瀾雪山進發,祭祀完了再回來,來回要花兩天。 “一百人的猛男隊?”梁暮吹了聲口哨,像孫曼曼一樣湊了過來,“師傅還有多久能到???” “快了快了,要是他們走得慢,我們前面就能看到?!闭f著他打了個拐彎。 山石退讓,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綠色平原,幾塊種著油菜的田地金黃一片,點綴其中,零星的野櫻花開得爛漫,花朵叢叢疊疊堆在枝頭,遠遠看著,恰似一朵朵粉色的云。 “好美??!” 梁暮與孫曼曼趕忙將車窗降下,而司機師傅也十分有眼力見地開啟了車頂天窗。 “你們要拍照的話可以下來,我再往前頭開一點,把車停路邊?!?/br> 這時,一支黑壓壓的隊伍出現在道路盡頭,離得很遠,還有大概好幾公里才能相會的樣子,但移動的動靜挺大,身后塵土飛揚,黃沙漫天的。 “來了,祭祀隊伍來了!”師傅指著前方道。 他靠邊停好,我們馬上下了車。 腳下的路雖然寬敞,是標準的雙車道,卻是最原始的土路,怪不得祭祀隊伍這么大灰。 小姑娘們進花田里拍照去了,司機與我站在路邊,彼此互發香煙后,聊起遠處的隊伍。 “昨天去,今天回,那睡覺吃飯怎么辦?”我問。 師傅指著遠處山腳下幾間小小的房子說:“沿途的人家只要隊伍經過都會出來送吃的喝的,餓不著他們的。晚上的話路過哪個村就睡哪個村,頻伽好點,大多數能一個人一間,其他人就只能柴房啊廚房啊擠擠了?!?/br> 小黑點們逐漸變大,過了大概四五分鐘,隊伍最前面的人已經隱約可見,師傅轉身朝孫曼曼她們揮手,示意兩人快回來。 兩個女孩急急跑回來,氣還沒喘勻,祭祀隊伍便到了眼前。 最前面的幾個人竟然是騎馬的,而且不是慢悠悠地踱,是速度極快地奔馳而來。 唯一一匹白馬帶頭,叮鈴作響地從我們面前經過,馬上裝飾著喜慶的紅色絲帶和金色飾品,整匹馬包括它的皮毛都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馬上的騎手一身與座下馬兒差不多的紅白服飾,一些鑲滿寶石的金色長鏈從腰部垂落,直到腳背,上身戴滿華麗的金色瓔珞、臂釧和手鐲,再往上看,是弧度優美的下頜,以及覆住上半張臉的金色鳥羽面具。 我舉著快要燃盡的煙,只覺一陣風拂過,那仙女似的白馬已經與我擦身而過。而短短一瞬間內,馬上騎手似乎就發現了我,在馬上回頭朝我這邊看來,由于動作太劇烈,面具上兩邊垂落的金鏈流蘇掛到肩上,與身上的飾物糾纏到了一起。 “哇塞,梁暮你拍到了沒有?那匹白馬好絕,馬上的人也好絕,怎么有人穿著這么繁復隆重的衣服還這么仙氣飄飄啊啊啊??!” 梁暮手舉單反,興奮道:“拍了拍了,我放大看看,嘖嘖……這張回眸神了,好有故事感?!彼Z氣做作又夸張,“仿佛帶著驚訝,又像有些惶恐,微微潮濕的眼眸含著不經意間流露的情意,還有一絲淡淡的悲傷,好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見了自己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舊情人?!?/br> 最后三個字,她吐字格外輾轉纏綿。 “有沒有可能人家就是隨便朝我們看了一眼?你不要過度解讀好不好?!睂O曼曼受不了地拍了她一下。 我一直望著那匹遠去的白馬,黃色的煙塵下,隊伍浩浩蕩蕩前進,馬都快看不到了,更不要提馬上的騎手。 可我仍不愿收回視線,執拗地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直到祭祀隊伍的最末也從我們面前扛著旗跑過。 “這次他們走得有些慢了,得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去,不騎快點不行?!彼緳C師傅說著,招呼我們上車離開。 第38章 我是頻伽 “我們能不能跟著他們去棚葛看看???”上了車,孫曼曼和梁暮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讓司機師傅犯了難:“可以是可以,但和你們訂的瓦孝不是一個方向哦。我送你們過去就得走,還有下單生意呢,等不了你們?!?/br> 兩小姑娘一聽有些猶豫:“那……” 我看了眼車后視鏡,身后煙塵慢慢消散,黑色的隊伍在視野里漸行漸小,再過一會兒,應該就要消失不見了。 “你們本來明天的安排是什么?”我回頭問孫曼曼。 “安排就是棚葛,但沒想到今天會是他們的春節,我們還遇到了祭祀隊伍,早知道就訂棚葛的民宿了?!睂O曼曼嘆了口氣,瞧著頗為遺憾。 “那這樣……”我貢獻出自己的方案,“我們這會兒先去棚葛,我有個朋友在那兒,就是你初文哥。他們研究院應該還有空房,我們今晚可以住那兒,明天再讓嚴初文送我們去瓦孝,或者我借他車咱們自己去瓦孝。你們看怎么樣?” 孫曼曼與梁暮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下意見,都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行,反正瓦孝那邊住宿也不貴,廢了就廢了吧,我們現在去棚葛?!睂O曼曼拍拍司機師傅的椅背,道,“師傅,目的地改棚葛,出發!” “好嘞!”師傅直接原地掉頭,追著祭祀隊伍而去。 我給嚴初文打去電話,說了借宿的事,他一口答應下來,讓我們只管過去,他明天親自送我們去瓦孝。 掛了電話,車已經追上祭祀隊伍的末尾。 最尾是扛祭旗的隊伍,祭旗黑底紅邊,上繪一只抽象的九色鹿。四月厝巖崧雖涼快,祭祀隊伍長途跋涉一路急行卻很容易出汗,他們大多脫了上衣,將袖子扎在腰間,露出精壯黝黑的上身。 往前,是背著空籮筐,舉著扁擔的一眾人,應該是之前負責抬供物的。 車子用稍稍快過祭祀隊伍的速度緩慢向前,經過手持各種樂器的鼓樂隊,再是另一支祭旗隊,最后與領頭位置的騎隊持平。 照理我們應該跟在他們后面或者干脆繞到前面去的,但此地車少人稀,地上無線,頂上沒監控,司機師傅也就沒管那么多,保持與祭祀隊伍并駕而行,讓后頭的梁暮拍照。 除了最前頭摩川騎的白馬,其他人的馬都是棕色的,騎手清一色的黑衣服。 忽然,我在騎隊中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降下車窗叫他:“昆宏屠!” 馬上的年輕人聽到聲音看過來,臉上霎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柏胤哥!你又來找嚴老師了?” “這次不是,這次是陪我meimei來玩的?!蔽乙恢干砗?。 他朝后排的兩個女孩大大方方打了招呼:“玩得開心??!” 梁暮快門鍵按到要冒火星子:“開心開心,簡直是不虛此行?!?/br> 這時,前頭來了輛車,司機師傅打了聲招呼,加油門一下到了祭祀隊伍的前頭。 路過那匹華麗的白馬時,馬上騎手手持韁繩,目視前方,半點余光都沒有分過來。 “姑娘們拍好了沒?拍好了咱們直接走了?!睅煾祮柕?。 梁暮為了從前面拍祭祀隊伍,站起來半個身子都探出天窗,拍得渾然忘我,要不是被孫曼曼使勁扯下來,怕是還要拍下去。 “好了好了,師傅走吧,咱們去棚葛?!睂O曼曼道。 梁暮仿佛一名專業攝影師般,坐下就開始檢查自己的拍攝成果,一張張篩選過去。 “白馬上的人眼神變了……”她奇怪道,“剛剛的回眸那么溫柔,怎么一會兒功夫就冷下來了?” “都說人家就是隨便看了一眼了?!睂O曼曼笑著搖搖頭道。 研究院里仍是郭姝與嚴初文兩人,門口的小狗二錢還認得我,一見我便又舔又跳。 兩個姑娘一起住下面,我還是住二樓原來那屋。 等我們各自放好行李,稍微休整過后,嚴初文他們的接風洗塵宴也準備完畢。 “歡迎來到厝巖崧,新年快樂!”五只顏色各異的杯子碰到一起,有酒有飲料,底下便是一桌子熱氣騰騰的美食佳肴。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酒足飯飽,幾個人合力收拾了桌子,正坐一塊兒嗑瓜子聊天,沒有任何征兆地,頭頂的燈就滅了。 黑暗里傳來不知是孫曼曼還是梁暮的一聲驚呼,嚴初文連忙安撫道:“別慌別慌,最近厝巖崧整體電力都不是很穩定,晚上經常停電,沒事的,一般半夜就來電了?!?/br> “挺好的,你們不覺得這樣更有氛圍嗎?咱們來說鬼故事吧?”郭姝熟練地從抽屜里取出幾支蠟燭點燃,一人分了一支。 “鬼、鬼故事?”梁暮緊緊貼著孫曼曼。 “什么鬼故事,是鬼神信仰研究?!睜T火在嚴初文眼鏡片上反射出兩道躍動的光斑,“都是我們這么多年親身經歷的真人真事?!?/br> 這下,連孫曼曼都有些緊張了,咽了口唾沫道:“大過年的,說點喜慶的吧?” 郭姝與嚴初文不約而同笑起來,郭姝道:“行,meimei害怕那咱們就不說這些了,就說你想聽的?!?/br> 孫曼曼這才放松下來,又露出笑臉:“那我想……我想聽今天祭祀的事兒。我們看到一匹白馬,馬上有個戴金面具的人,那個人就是層祿族的頻伽嗎?他看起來好年輕,感覺也就二十來歲?!?/br> “對,那位就是頻伽……” 關于“頻伽”這個稱呼的含義,還有由來,嚴初文與郭姝進行了詳細的解說。他們說,兩個小姑娘就認真地聽,還會對一些自己不明白的點進一步發問,討論氣氛相當不錯。 而他們討論的時候,我就在一邊剝花生米,一粒接一粒,吃到他們說完,肚子都有些漲了。 聊到九點,各自回屋休息。 我本來是想睡的,奈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全是摩川從馬上回眸的那幕。 明明兩個多月前才見過的,不知為何,這次見面卻有種隔了好久好久,比七年更久的感覺。 就一眼,就一眼吧,我就偷偷看一眼…… 想著,我從床上翻身而起,披上衣服就下了樓。 打著手電沿臺階一路攀爬,等爬到頂上,望著暌違三個月的鹿王廟大門,我不僅身上熱,腦袋熱,連呼出的氣都是guntang的。 今天過節,給研究院做飯的嬸嬸送了一壇酒,大半都被我和郭姝分吃了。初時不覺得,現在那酒意好像有些上頭。 我一定是醉了,如果我沒醉,實在難以解釋為什么大晚上不睡覺又要跑來翻墻。 熟門熟路找到那塊突出的磚石,我輕松翻過圍墻,這次落地非常小心,沒有碰壞摩川的花。 現在天氣暖和了,主殿的窗戶不再關得那樣嚴實,正對著大門的一扇完全打開,可以看到里頭隱隱的燭光晃動。 我來到窗邊,屏息看向殿里。 桌上燃著一排酥油燈,地上四角擺放著一些粗矮的白燭,摩川穿著白天那套祭服,背對著我跪在山君像前,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昏暗的光線下,他滿身華麗的金飾拖曳下來,隨著火光閃躍,虛幻的像一個夢。 如果真的是夢,那該多好……這樣我就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誦經完畢,摩川放下雙手,不再繃著腰背,我以為他要起來了,他卻跪坐下來,仰頭望向那座巨大金像的面孔,就這樣維持一個姿勢又不動了。 他長久地凝視著山君,宛如成了一座會呼吸的石雕,直到一陣微風涌進殿里,所有的燭火在風的作用下扭曲了一瞬,他才如夢初醒般恢復動作。 摘下脖子上的瓔珞,他的聲音游魂一樣,毫無生氣地響起:「我不再掙扎,不再期盼,我會好好留下來,一輩子待在厝巖崧……」 他也不知是在跟山君還是自己說話,幾近喃喃,所幸殿宇空曠,有回聲效果,棚葛又靜,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