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第17節
“……” 周見弋大失所望,還作文拿過獎呢,檢討書都不會! “但是……”溫聽晨又說,“我會用百度?!?/br> 周見弋眼眸一亮。 就這樣,他人生中的第一篇檢討是和溫聽晨擠在一張桌上寫完的。 她負責查,他負責抄。 周母回來后驚訝于兒子突飛猛進的文筆,詢問溫聽晨是否是他自己完成的。 溫聽晨撲閃真誠的大眼睛,“是的呀?!?/br> 周見弋松了口氣,向她投去感激目光的同時忍不住在心底唏噓,哼,天生的騙人精。 二年級結束的那個暑假,周見弋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轉折。 外公生病了,在江大附屬醫院治療一個月都不見成效,舅舅一家決定帶他去帝都治療,外婆也跟去照顧。 也是在那個月,周父的事業迎來突破,上面委派他到到縣級檢察院做副院長,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晉升機會,他不能輕易錯過。 然而困難是,那個縣離江市有兩百余公里,這意味著他沒有辦法顧及家庭,兒子女兒尚在讀書,照顧孩子的重擔將通通落到周母一個人的身上。 夫妻二人商量了一夜,認為一家人還是應該在一起。 周母接受了領導的建議,和丈夫一起外調,去他所在縣里的一所大專院校任副校長,兒子女兒也轉到那邊去上學。 就這樣,周見弋從江大附小轉到了縣一小,也從江大家屬院住進了縣檢察院。 生活好像沒有變化,身邊換了一批新的朋友,新的同學,他依舊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 這一走,就是八年。 第17章 被風吹過的夏天(2) 再次遇到溫聽晨是在高二開學。 那一年, 周父被正式任命為市檢察院院長,調回江市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給周見弋塞回江大附中。 他這么著急是有原因的, 周見弋的jiejie轉入縣中后成績出現退步, 原本能考上是清北的成績, 最后只考了六百出頭,被家里逼著復讀了一年才重新考入理想大學。 縣中是寄宿制,周見弋進入高中后, 成績一直不穩定,脫離了父母的掣肘,成天和室友廝混。高一期末考試的分數更是觸目驚心, 直接從年級前十跌到了五十開外。 周槐安認為是縣中學習環境不好,師資也水平跟不上, 說什么也要周見弋跟他回去。 周見弋自己心里卻是門兒清,期末考試沒考好是因為前一晚室友打呼嚕吵得他睡不著,第二天考試犯困涂錯了答題卡。 至于他姐, 完全是因為高三的時候瞞著家里談戀愛, 還分手了。 周槐安認為他回江大附中能收心,殊不知這里更是他的天堂, 以前家屬院的狐朋狗友全等著他回來。 開學第一天, 任柯拉著三五好友張羅了一場足球賽,說是為了慶祝周見弋回歸。 附中學風開放, 默許學生利用課余時間放松身心, 不像縣中,為了可憐的升學率禁止一切課余活動。 足球是周見弋的興趣所在, 下午最后一節課結束,一幫志趣相投的男生利用晚飯時間在cao場上發泄他們過于旺盛的精力。 足球來到腳下, 周見弋帶球過人,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門前,射出信心滿滿的一腳。 足球精準入門。 同隊男生正要慶祝,下一秒,足球擦過殘破不堪的球網,筆直沖向外圍散步的人群…… 糟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足球正中某個路過女生的臉頰。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女生被砸得身體后仰,幸而雙手撐地,才避免摔傷腦袋。 她坐起來,迷??粗闱驁錾系哪猩鷤?,伸手觸碰傷口,指尖觸碰是一片濕熱。 流血了。 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女生蹲地,捂臉大哭。 周見弋心道,完了,開學第一天就闖禍了。 一伙人以最快的速度為了上去,周見弋撥開看熱鬧的人群,詢問受傷女生的情況。 “喂,你沒事吧?嚴不嚴重?” 女生不回應,哭得撕心裂肺,像天塌了一般。 “你先別哭啊,抬起頭讓我看看,傷哪了?”周見弋手足無措,他最怕女生哭了。 那女生沒有反應。 “你能走嗎?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還是沒反應,周見弋懷疑她被踢傷了耳朵。 周圍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怎么能用球踢女生的臉???毀容了怎么辦?” “這女生誰啊,真倒霉?!?/br> “誒,這個踢球的男生好像就是五班的那個轉校生?!?/br> …… 周見弋被吵得心煩意亂,這時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主任來了。 女生聽見,哭聲漸弱。 周見弋看見了一絲希望,連忙問:“你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 女生還是不答,哽咽起身,擦掉臉上的淚珠,回頭狠狠瞪了周見弋一眼。 也是這一眼,周見弋看清了女生的臉,很清秀的長相,即便是哭花了臉,也有種梨花帶雨的美,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有人驚呼:“我去,是災星!” “怎么是她???快走快走,早知道是她就不看這鬼熱鬧了,晦氣死了?!?/br> “就是,她活該!” 圍觀的人露出嫌棄的表情,女生在議論聲中擦淚跑開。 周見弋不明白周圍人的反應,只是覺得自己傷了人就該負責到底。 剛準備追上去,任柯一把將他攔住,“算了哥,別去了?!?/br> “不是,她受傷了,我得去看看?!?/br> 一起踢足球的張強說:“看什么呀,今天你踢到她都算你倒霉。還是離那個災星遠遠的,別招惹她了?!?/br> “什么災星?你們在說什么?” 周見弋茫然了,疑惑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儲蓄身上。 儲蓄嘆了口氣,望著跑道盡頭那個纖瘦的背影說:“一時半會兒難以解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前些年江大馬院車禍去世的溫老師,他有個女兒和我們一樣年紀?!?/br> 周見弋點頭,“有印象,叫溫聽晨?!?/br> “她就是?!?/br> “……” 上課鈴打響,周見弋被迫回到教室。 一整個晚自習,他滿腦子都是那雙烏黑濡濕卻遍布恨意的眼睛。 溫聽晨,那個女生是溫聽晨。 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小學,周母接到噩耗,說前同事溫彬意外去世。 她趕回市區參加葬禮,回來時兩眼通紅,說看見了溫彬的女兒,安靜坐在爸爸靈前不哭不鬧,那么小一個孩子,以后沒了父親該怎么辦。 周見弋當時也很惋惜,小時候去mama辦公室玩經常能碰見那個姓溫的叔叔,他人很好,很溫和,不像他爸爸嚴厲得過了頭。 連他都覺得難過,溫聽晨得傷心成什么樣。 她雖然討厭,但人不壞,小小年紀沒了爸爸真的很可憐,周見弋決定放下過去的恩怨,下次回江大過暑假的時候去探望她,哄她開心。 對了她喜歡看螞蟻,縣檢察院多的是個頭肥大的螞蟻,他全都捉回去,做一個螞蟻城堡,她肯定會喜歡的。 然而那個螞蟻城堡終究沒能送出去,幾個月后回到江大,鄰居們說溫聽晨已經不住那了。 八年一晃而過,印象里的那個愛穿碎花裙的毛頭小姑娘,如今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別人不說,他完全認不出來。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么,同學們為什么會喊她作“災星”? 正想著,有人在他桌角扣了兩聲,數學課代表劉航替老師來收練習冊的答案,輪到他這兒正好是最后一本。 “拿去?!敝芤娺齼上滤合麓鸢高f給他。 劉航卻不走了,坐到他旁邊的空位問:“想什么呢?我看你發了一節課的呆了?!?/br> “沒什么,上晚自習犯困?!敝芤娺傅】恐伪?,仰頭,隨手摸了本筆記本蓋在臉上。 劉航憨笑,“得了吧,騙鬼呢?!?/br> 附中舊識多,劉航便是其中之一,在附小讀書的時候兩人曾做過小半年的同桌,說起來也算是朋友。 周見弋想到什么,扯下蓋在臉上的書,睜開一只眼看他。 “劉航,你小學初中都是在江附讀的吧?” “是啊?!眲⒑竭吳妩c答案邊點頭。 “你知不知道溫聽晨?” “知道啊,一班那個,和我一樣,江附一路升上來的,高三英語組組長方萍的女兒?!?/br> “對,就是她,你知不知道別人為什么叫她……叫她……” 周見弋實在說不出那兩個字。 “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