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間憐嬌(重生) 第9節
藥娘瞧見她醒了,便欣喜的回過頭想要與時雨報喜,卻瞧見這位貴女下頜一抬,往門口一點,還扔給了她五兩銀子。 這是要她走。 藥娘拿了銀子,安安靜靜的走了。 藥娘一走,廂房里便只剩下了時雨與李摘星。 時雨耐心地在榻前不遠處站著,等著李摘星清醒過來。 李摘星的頭還很痛,她掉下來的時候臉面著地,頭也被撞的嗡嗡的發暈,之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在腦袋里轉,直到某一刻,她的耳邊響起了兩句話。 “我說,是我換了你的馬?!?/br> “你有今天,都是你活該的?!?/br> 墜馬后時雨俯身在她面前說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潑在李摘星的頭上,李摘星驟然清醒過來,她這回一睜眼,便瞧見時雨獨自一人站在她的床榻邊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李摘星只覺得胸口一堵,“騰”的一下便來了火,她連鞋履都顧不上穿,匆匆下了床,兇狠的撲向時雨,尖叫道:“時雨!你為何要換我的馬?” —— 李現之走到客棧廂房前,便聽見里面一片吵鬧爭執,他一推開門,便瞧見李摘星攥著時雨的領口,面色猙獰的在吼什么話。 而時雨瞧見他來了,沖他露出了一個斂眉垂眸,一臉傷懷的模樣:“李公子——你可算來了,李摘星一直在說我聽不懂的話?!?/br> 第7章 我哥哥從沒喜愛過你 當時廂房里一塌糊涂。 李摘星姿容全無,發鬢凌亂,鞋履都未曾穿,面目漲紅,臉上全是血跡,神色猙獰的抓著時雨的胳膊。 時雨似是被嚇壞了,眼底里都晃著淚一般,單薄的身體隨著李摘星的動作而左右搖晃,像是怕極了似的,瞧見了他,時雨一抬眸,眸內三分可憐,簡直要將他的心神都懾過去。 他見慣了時雨張牙舞爪四處撓人的模樣,卻還是頭一次看見時雨如此害怕的臉,頓覺胸口都被人抓緊了,他當即走上前去,厲聲呵斥道:“李摘星,你這是在做什么?你怎能對自己的嫂嫂如此無禮?” 李現之呵斥完之后,突然意識到他的語病,時雨現下還未曾過門,他不該這般說。 李現之的面頰羞惱的燙起來了。 但旁的兩個女人都沒在意這件事。 李摘星正滿面悲憤的與李現之喊道:“大哥,你怎的也不看看我變成什么樣了?是她,是她害我變成這樣的!” 李現之便擰眉看向時雨。 時雨那張清麗的面上便浮現出了三分愧疚,她垂下眼眸,低聲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李二姑娘來打馬球的,誰知道李二姑娘會從馬上滾下來呢?李二姑娘不開心,也是應當的,我當給李二姑娘賠禮的?!?/br> 她這一番話輕輕柔柔,纏繞在李現之的心上,輕而易舉的便將李現之的心拉到了她這邊。 李現之愛極了她現在的模樣,端莊平和,不吵不鬧,溫柔小意,像是一只柔順的小貓兒,沒有一點脾氣和爪牙,任由別人摸她的rou墊,而她會配合的、乖巧的昂起頭,蹭著他的手掌,與他喵喵叫。 在來之前,李現之就問過是怎么回事了,打馬球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是李摘星自己摔下來的。 李現之不由自主的想,時雨能有什么錯呢?馬場之事,誰都說不準的,那馬做什么,難道還要經由時雨的批準才做嗎?是他這個meimei太不講道理了! 李現之便冷眼看向李摘星,低聲呵斥道:“夠了!你還要在這里丟人現眼嗎?馬場玩樂,誰能為你的安全做保證,縱然你是摔下了馬,但時大姑娘也賠禮了,你還想怎么樣?” 在李現之喊出這番話的時候,時雨在一旁只覺得一陣痛快。 李現之便是這么一個人,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自大自負,他輕而易舉的便可以變成另一個人的手中劍,只要稍微動點心思,就能利用他。 以前時雨真心喜愛他,從不舍的利用他,坑害他,但他從未給過她一個好臉色,從未相信過她的一句話,現在她頂著一張假面和他演戲,他卻對她深信不疑。 上輩子是李摘星利用他,現在,變成她來利用他了。 而李摘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怒不可遏,她尖嘯道:“你知道什么!李現之,你知道什么!你憑什么這么教訓我?她裝模作樣你就真的信嗎?我告訴你,是她換了我的馬,是她給我的馬下了藥!我才會摔下來的!” 李摘星這一番話落下來的時候,李現之先是一驚,隨即立刻反駁道:“不可能,你胡說什么!” 時雨雖說偶爾性子沖動,但是卻從不會做這等事的。 而時雨聽到這話時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她一臉茫然的搖頭,道:“我不懂李二姑娘在說什么,不過,既然李二姑娘覺得是我換了你的馬,不如便去這馬球場上找一找,到底誰動了誰的馬,誰又給誰的馬下了藥,左右這馬球場和馬都在這里,到時到底是你我誰做了錯事,一目了然?!?/br> 時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一直直直的盯著李摘星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太過通透,似乎是已經將一切都洞察了一般,當和她對上視線的時候,李摘星胸口里的怒火又被一盆冷水潑下來了。 她從那種失去神志的憤怒中,驟然清醒過來了。 時雨換了她的馬,那便是一定早就知曉她要坑害趙萬琴的計劃。 但時雨沒有戳穿她,而是將計就計的害了她,如果她繼續鬧下去,到時候真要查,她買.兇.下.毒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到時候,還是她更慘。 所以她不能查。 她掉進了自己的坑里,而時雨就站在坑外面,笑盈盈的看著她,逼她跳腳,看她發怒,還擺出來一張無辜可憐的臉來,哄的她那個蠢貨哥哥來當擋箭牌。 李摘星幾乎要被氣死了。 她的腦袋都一陣發痛,似乎是要活生生的暈過去一般,她知道她現在應該咬著牙咽下這口氣,畢竟在外人眼里,都是她自己摔下的馬,與時雨無關,可是她忍不??! 她不能提起馬的事,所以她決定換一個方式刺痛時雨。 她的臉上還有傷痕,惡狠狠地看人的時候本就顯得猙獰可怖,此時,她還沖時雨擠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來,像是個瘋婆子一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似的喊道: “你這個心機陰沉的女人,現在在我哥面前裝什么無辜?當初如果不是你故意設計我哥,落水逼我哥來救你,我哥早就跟兵部侍郎家的三嫡女成婚了,何必與你糾纏!實話告訴你吧,我哥一天都沒喜歡過你,他根本就沒打算娶你,他早就想退婚了,他——” 李摘星的聲音尖銳高亢,她的話落下來的時候,還未曾說完,便聽李現之怒喝道:“夠了,李摘星,你是把腦袋磕瘋了嗎?來人!將二姑娘帶回府去!” 李摘星喊完這句話的時候,根本沒去看她哥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時雨身上。 她提起她哥哥心里有別的女人,就是想看時雨暴怒,想看時雨生氣,想看時雨像是她一樣發怒,可是時雨就站在那里一言不發,面色清冷的看著她,讓李摘星越發生氣。 李摘星覺得她現在就像是困獸猶斗一般,她自己也知道,但控制不住,哪怕自傷八百,她也要傷時雨一千。 這時,一旁的小廝也顧不得旁的,只得將李摘星硬生生拉出廂房內,帶回李府。 李摘星被扯出去的時候,還一直在喊:“我哥哥從來就沒喜愛過你!” 一時間,客棧廂房里只剩下了時雨與李現之兩個人。 李現之正遲疑著想,他要不要說些什么話安撫時雨,便瞧見時雨抬起眸來,目光清凌凌的看著他。 “李公子?!蹦侨缤旰笄搴傻墓媚锿?,眼眸中是少有的清冷,口吻也那樣疏離,她道:“小女子有一事,想與李公子言明?!?/br> 李現之喉頭一滾,心底里突然冒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還尚未答話,便聽見時雨道:“我們退婚吧?!?/br> 第8章 我們退婚吧 時雨說出“我們退婚吧”這五個字的時候,目光直直的望著李現之。 那位一貫端正清冷的公子擰著眉站在她身前,頭頂白玉冠,面色清淡,似是一座常年也化不開的雪,時雨上輩子化了一輩子也未曾能化開,這輩子也懶得去管了。 時隔了一輩子,她終于親口說出這五個字了。 李現之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淡粉色的唇瓣都跟著抿緊,丹鳳眼里滿是冷意,他定定的望著她,半晌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我二人便能談論的了的?時大姑娘做事,一向如此兒戲,不顧后果!” 時雨懶得與他爭辯,只道:“當初,我不慎落水,李公子救了我,我甚是感激,后來我要我父請人上門提親時,曾與李公子言明,若是不喜,可以拒絕我,但李公子未曾拒絕過我,所以我便以為,李公子也是喜歡我的,卻不成想,原來在李公子,在李家人眼中,我一直都是以當日的事情威脅你們?!?/br> “今日在馬球場,李二姑娘落了馬,不管不顧的將所有罪責賴在我頭上,我才知道,原來李二姑娘心中是如此想的?!?/br> 提及此事,時雨面上更冷淡了。 在很久之前,李現之救過落水的她,但是,她早在落水之前,就喜愛李現之了,后來李現之救了她,他們之間便有了更多的聯系,她以為這是天賜良緣,所以毫不掩蓋的向李現之表達過她的好感,并主動去央她父去通婚。 大奉現下民風雖然開放,但女子落水,身形畢現,男子相助,難免肢體糾纏,那些事說出去也不好聽,若是提及女子名聲,定是會有不好的影響。 時雨不知道李現之當初答應這門婚事,是不是有這方面的考量,她只知道,既然雙方都不喜歡對方,那就應該喊停了。 這門婚事,從她的一廂情愿開始,那也由她今日親自結束,今日之后,他們都自由了。 聽聞時雨提起這件事,李現之的臉色更冷了幾分,他的唇瓣緊抿,似是也記起了那一日。 那一日他們參宴,嬌嬌俏俏的姑娘落入了湖水里,湖水蕩漾,姑娘在尖叫,遠處便是丫鬟與侍衛,他分明可以喊一聲,但是他沒有喊,鬼使神差的跳湖去救。 后來康佳王府的人來探口風,他面上冷淡,卻不知為何,一直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再然后,便是這姑娘一日又一日的來纏著他,一日又一日的與他吵架,他偶爾也覺得煩悶,會和朋友抱怨,會和meimei講幾句不好聽的話,但是—— “父母之命?!崩瞵F之的雙眸微微泛紅,像是在與誰置氣一般,咬牙切齒的從牙縫里擠出了一行字,道:“媒妁之言,你我二人,做不得主?!?/br> “放心?!睍r雨便道:“我不會讓李公子為難的,我會與我父說明,以我“身子不好”,不能成婚為由,叫我父來退婚?!?/br> “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李公子也好再去找你真正的心上人?!?/br> 左右,上輩子他們沒退婚,李現之也未曾管過她半點,這輩子她還是早早退婚了才好,免得再落到跟上輩子一樣的地步。 至于什么兵部侍郎家的三嫡女,時雨之前見過,但是卻并未直接聽說過李現之與這位三嫡女之間有什么關系,不過,現在這件事與她也沒關系了,李現之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她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時雨說完這句話之后,便轉身離開。 她踏出那道門的時候,像是將所有過去背負的沉重的包袱都丟掉了一樣,步伐輕盈,一次都未曾回過頭,反倒是被丟在廂房之中的李現之如遭雷劈,渾渾噩噩。 時雨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刀,刺進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呼吸,讓他頭暈目眩,他立在空蕩蕩的廂房之中,竟像是石化了一般,半晌都走不了一步。 時雨走了,走出了過去的牢籠,裹著一身力氣,沖向了未知的路途,但他走不脫,他站在昏暗的房屋內,像是被丟下了一般。 事情怎么會到今天這一步呢? 李現之想不通,明明時雨是那么喜歡他的,怎么轉瞬之間,便都變了呢? 退婚...這兩個字像是魔咒一樣壓在他頭上,讓李現之呼吸急促。 而正在這時,門外的小廝小心的邁入到門內,試探著似的望著李現之的臉。 他們大公子那樣霽月風光的一個人,平肅端正清冷,此時卻惶惶然的站在廂房內,像是被人丟下了似的,連魂兒都找不到了,小廝瞧的心疼,斟酌了幾句,小廝便低聲道:“大公子,小的瞧著,郡主說不準就是一時氣話,并未真的這般想?!?/br> 方才時雨與李現之爭吵,他就守在門外,自是聽見了。 立在廂房內的白衣公子終于抬起了眼眸,定定的望著他。 小廝又道:“您瞧,這不都是二姑娘惹的禍事嗎?二姑娘若是不提兵部侍郎家的三嫡女,郡主肯定也不能提退婚,說來說去,還是郡主吃了酸醋?!?/br> 兵部侍郎的三嫡女姓顧,與李摘星是閨中密友,以往常來李府做客,但是后來,時雨與李現之訂婚了之后,這位顧三姑娘也常來,偶爾還在李現之的院外走過,若是撞上了,他們還會見面行禮,因著以前還是一個詩社的,所以也討論過詩詞,但是更多的交際便沒有了,此事若是細究,也有些滋味兒可咂摸。 小廝這樣解釋,也是說得通的。 李現之胸口頓時敞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