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香
時維九月。 流景從三號軍備庫巡查回來,夕陽昏黃,照在他寬松的水藍實地紗圓領寬袍上,隨著走動浮光掠影。 庭院幽深,白鷺洲最年輕的領主也最是懶怠,整日能躺著就不站著,連檢閱軍備庫的事情都交給旁人去做,跟別提外出活動了。 回廊下,典禮裝飾的紅燈籠正被仆傭們一只一只取下來,程管家垂手立在一邊,見流景來了,點點頭。 “程管家辛苦?!?/br> 流景路過他,微笑示意。 “哪里,和公子比,我這些日?,嵤滤悴坏檬裁葱量??!?/br> 林安之被廢,按理說流景應該接替他助理的職務,可家主那里遲遲沒有任命下來,別人也不敢妄自稱呼。況且除了政務,近來家主的吃穿住行也一律由流景照管,這無意中透露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于是眾人便跟著程管家喚他作公子,這兩字聽上去是尊敬,其實暗含一絲對名分不清之人的輕蔑。 流景知道這位在沉家資歷深厚的長者于公于私都看自己不順眼,面上還是維持著淡然的笑容,敷衍地謙虛了兩句,就往主樓里面去了。 程管家側目看向他窈窕的步態,笑容盡數收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果說沉氏下屬們之間的敵意還屬于暗流洶涌,那王廷與白鷺洲的爭端已逐漸浮出水面。 兩地交界處士兵數量不減反增,更有幾起兵痞與白鷺洲邊境居民產生爭斗的惡性事件。這個月軍備庫所接到的訂單也比往年這個時候少了一半,原因無它,只因王廷以為女王積福,減少殺傷性武器擴散的名義,攔下了許多鄰國訂單。 沉吝坐在書桌后,腦海里梳理著流景帶回來的報告,目光平平投向他的背影,似乎在觀賞他泡茶的優雅動作,又似乎只是隨便找個地方看著罷了。 流景感受到她的目光,動作稍有停滯,桃花美目微抬,似嗔非嗔地笑了一下,又垂頭完成茶道,才端著茶盞飄飄然走近。水藍輕紗拂動,讓他的腳步顯得格外輕巧,像是某種古典舞步。 景泰藍建盞盛著透亮的茶湯,水波微瀾,映出泡茶之人粉嫩的唇色。沉吝抬手接過茶盞,觸到他光滑白皙沒有一絲粗糙的指尖。 她放下盞,將手舉到臉前,低眉輕嗅。 “一直很想問你,身上熏得是什么香?” 流景行動時始終帶著幽香,像是花香又有些清涼感,清新嫵媚卻不過分甜膩。 他指尖顫了顫,默默縮回寬大的衣袖里。 “奴不曾熏香?!?/br> “哦?”沉吝側頭抬眼瞧他,不確定地猜測說,“難道是信息素?” 流景搖頭。 也是,不會有Omega敢一直將信息素外放,這實在太危險了,就像是每時每刻都在誘導Alpha的情欲,稍有不慎就會死在失控的暴行之下。 “大概是...奴本身自帶的體香...” 體香?這倒是少見。 沉吝抿了口茶,清香四溢的茶水暖暖地流進胃里,滋養之余,引出一股隱約的燥意。 她食指一挑,挑開流景準備在書桌上的銀制煙盒,從滿滿排列齊整的香煙里抽出一支。 流景極有眼力見。他俯身探腰,指尖火星熒熒,隨著腰肢的挪動輕輕跳躍。他體貼地點燃沉吝指間的香煙,云鬢半垂,鬢角碎發溫柔地撫摸他的粉靨。 沉吝緩緩吸氣,令人清醒的尼古丁從火星處傳遞到肺里。她滿意地瞇了瞇眼,對上面前靜水般的桃花眼,嘴角揚起,紅唇吐出如風箏線似的灰白煙霧,吹進他安穩的長睫之間。 強烈的煙草味快速占據兩人周圍的空間,擠走了流景特有的異香。他被來自沉吝始料未及的逗弄迷了雙眼,睫毛上下扇動,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沉吝仰視他被打破了平靜的面容,嫣然含笑:“程管家近來事情做得如何?” “程管家是辦事辦熟了的,內宅這些瑣事,對于他來說,想必是十分輕易的了?!?/br> 聽他這話似乎有些情緒,沉吝吸了口煙,呼氣時漫不經心地問了句:“為難你了?” 流景一頓,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就傳來女仆的輕喊。 “族長,三少爺情況好像不太對勁,請您過去看看!” “季兒怎么了?” 沉吝本能地蹙眉,一手按滅煙蒂,邊高聲問話,邊起身走到窗邊,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驅散煙味。 “三少爺午睡之后就一直囈語不斷,似乎不太清醒?!?nbsp; 門外答道。 “主人快去吧,三少爺的身體重要?!绷骶敖釉?。 沉吝回身,瞥見他眼眶微紅,似有淚意。她愣了愣,心里閃過一道淺淺的痕跡,又很快開門出去了。 流景站在門邊,盯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目光一寸寸冷卻。 沉季的房間里充斥著香甜的蜜柚信息素,仿佛只要張嘴咬一口,就能爆出酸甜可口的果汁。 分化后長高了些的少年背對著門臥在床上,青黑卷發毛絨絨地披在枕頭上,身體隨著急促而綿長地呼吸起伏不定。 “季兒?”沉吝俯身,在他肩頭輕拍兩下。 沉季懷里抱著只海豚玩偶,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什么,額頭上不停有汗珠滾出,似乎陷在夢魘里。 “三少爺今日早起便不太舒服,見族長忙碌,就沒讓我們去打擾。午后說是要休息一會兒,哪知現在叫不醒了?!迸驼f。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br> 沉吝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體溫比平日里稍高一些。她心里有了些猜想,掌心向下滑,覆上他guntang的后頸。 果然,腺體熾熱,突起好大一塊海綿似的腫脹,能感受到里面奔流跳動的信息素,似乎要將表層皮rou沖破一般。 發情了啊...沉吝收回手,發愁地揉搓著指腹的溫度,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這是Omega完全分化后才會產生的發情期。顯而易見,沉季的身體情況很是特殊,這第一次發情到底該用天然標記還是用抑制劑,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唔嗯...” 身邊不時傳來低低喘息,沉吝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吻了吻他緊閉的雙眼。 感受到熟悉的唇瓣,沉季哼了聲,泛紅的眼皮抖動幾下。 “季兒...”沉吝耐心地喚他,“哪里難受?” “唔...阿姐...”沉季確認似地沙啞道。 “阿姐在這兒,沒事的?!?/br> “好燙...好渴...” 沉季被子里的雙腿相互磨蹭,熱氣撲到沉吝臉上,化作薄薄的水汽縈繞。 他平眉輕擰,艱難地撐開眼瞼。也許是發情的緣故,青黑瞳仁周圍描著一圈紅痕,放射著妖異魅惑的神采。 “叫醫生來看看,好不好?”沉吝趴在他耳邊低哄。 “...不要,唔?!?/br> 沉季拒絕,轉過臉看向她,眼神里放肆的勾引簡直要溢出來了。櫻桃小嘴嘟起,含著沉吝落在床單上的一縷青絲,無聲地拽住她。 有那么一瞬間,沉吝可以數出自己清晰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