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這一句又一句把余遠洲給整懵了:“為什么要替我安排這些···”    “你別有心理負擔,這都是我欠別人的?!?/br>    這世上惦記余遠洲的人不多。而和黎英睿有交集的,只有一個。    他的心狠抽了下,眼睛浮上水光:“季同他···他怎么樣了?”    黎英??此狼闆r,也不隱瞞了:“他的事,我有責任。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找了最頂尖的律師為他辯護。目前情況大概會被判過失殺人,量刑最長不會超過七年?!?/br>    “七年···”余遠洲捏著鼻尖,可還是沒能憋住眼淚,“季同才二十三···七年···二十多歲的好時候···都沒了···他命本來就苦···”    黎英??此槌猷劂@牛角尖,腦瓜子嗡嗡作響。心道可別自己前腳走,這人后腳又開始尋死覓活,那他可承受不起。    他拿起桌上的紙抽放到余遠洲腿上,柔聲地勸道:“事情已經發生,再怎么自責都無濟于事。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一日好起來。只有你好起來,強大起來,等喬季同走投無路的那一天,你才能夠回頭幫襯上他。你說是不是?”    黎英睿說話偏快,但每一字都咬得清晰,像是嘣脆的豆子,嘩啦啦地砸到人心里去。    余遠洲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他,扁著嘴點頭。    黎英睿見他聽進去了,松了口氣。他往前探身,用一種演講般堅定的口吻問道:“余遠洲。來告訴我你的答案。走,還是不走?!?/br>    余遠洲嘴唇抖了抖。他沉默了幾秒,緩慢而堅定地道:“走。黎先生,我要走?!?/br>    黎英睿雙手一拍:“好!那我立刻給你辦簽證。順利的話,下個月就可以出發?!?/br>    他得到答案,也不打算久留。剛站起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機道:“加個好友吧?!?/br>    加了好友,黎英睿又隨口說了兩句早日康復之類的場面話,告辭了。推開門,就見段立軒站在門口,沉著個臉。    “阿軒?”    段立軒沒看他,只撂下一句“睿哥走好”,就大步進了屋,雙手往余遠洲床沿上一撐:“洲兒,咱不去美國佬那兒。那邊飯都賊老難吃?!?/br>    “二哥?!庇噙h洲紅著眼睛看他,“我···想去?!?/br>    段立軒不敢和他對視,怕自己繃不住酸鼻子。他低下頭別過臉:“是不是因為二哥沒護住你?!?/br>    這句自責把余遠洲心都給搗碎了。他緩緩摟住段立軒的脖頸:“二哥。別這么說?!?/br>    段立軒回抱著他。感受著手心下嶙峋的脊椎骨,難受極了。    他知道現在不是表明心跡的時候??稍俨徽f···再不說···    他咬咬牙,狠下心道:“···洲兒。如果我說···我喜歡···”    余遠洲痛苦地閉上眼睛,出聲打斷了他:“二哥,謝謝你。真的謝謝。我余遠洲,感激你一輩子?!?/br>    不用再說了。什么都不用再說了。    段立軒的眼睛終究是潮了。    「感激你一輩子」。    這大好人卡,還他媽是個金卡。    他抱著余遠洲,抬眼看向墻壁上的掛鐘。他覺得自己和余遠洲,就像那鐘表上的時針和分針。    重疊的時光,只有一瞬。緣分,也只有一瞬。    段立軒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有日久生情的機會。因為她們的感情是水管。同情,崇拜,感動···都有機會轉變成愛情。    但男人,對不起,沒有。男人的感情是抽屜,一開始把你歸攏到哪里,你就一輩子在哪里。    一扇敲不開的心門,總去敲是不禮貌的。    一個對你沒意思的人,總示好是惹人厭的。    段立軒重重地嘆了口氣,溫柔地摩挲余遠洲的后脖頸:“洲兒。二哥希望你幸福。如果你哪天不幸福了,被人欺負了,你要記得你還有個二哥能靠。這就是二哥對你的心。你明白嗎?”    這話太實誠了。這世上沒幾個男人,告白被拒還能這么實誠。    眼淚劃過余遠洲的臉頰,大顆大顆砸在段立軒的肩膀上,如同兩人第一次見面那天。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的眼淚是為自己而流。    而今天的眼淚,是為段立軒而流。    第六十一章    一個月后。    陰雨綿綿?;野椎奶斓亻g,幾個裝卸工正往傳送帶上扔行李。航站樓的玻璃窗起了霧,被鋼條隔成塊,像是冰箱深處凍久了的冰格子。    余遠洲攤靠在椅子里,膝蓋上放著個雙肩包。    這是他的全部行李。他本想托段立軒回家幫忙拿點,卻又不知道該拿什么。    身外之物,在哪兒都能置辦,沒什么偏得帶走的。更何況那家里的每一樣東西,都沾了丁凱復的味道。    他不想要了。    他想把有關丁凱復的一切,都拋棄在這里。    大廳響起了廣播:“前往紐約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hal534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由11號登機口登機?!?/br>    余遠洲正準備起身,又覺得該和黎英睿說一聲。畢竟從簽證到訂票都是人家給安排的。    他點開對話框,留下一條客氣禮貌的道別:“黎先生,我出發了。真得很感謝你?!?/br>    與此同時,登機口二樓的玻璃圍欄后,一個男人掏出了手機。    那男人身量極高。戴著黑棒球帽,寬大的墨鏡。墨鏡很黑,黑得像是兩方石碑。他掃了眼屏幕,視線又重新回到余遠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