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余遠洲走上前,沖著墓碑鞠了躬,出聲叨咕了幾句。無非什么季同現在很懂事,自己會照顧他之類的。叨咕完拍喬季同的后背:“走了。晚上咱哥倆好好喝一頓?!?/br> “嗯?!眴碳就庾?,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余遠洲跟著他一起回頭。 墓碑上刻著照片。年輕男女微笑著,在金色的夕陽下顯得有幾分溫情。 這世間對死亡的恐懼,大抵都是對離別的恐懼。從生到死的列車一站站開,上車的人,下車的人。來的擋不住,走的留不下。 驀地,喬季同哭了。手背擦著眼睛,委屈地像個走丟的小孩兒。 余遠洲什么也沒說,只是狠狠揉他的頭,直到揉成鳥窩才罷休。 悲哀啊眼淚的,只能是一瞬。被死人拋棄的活人,還是得繼續活。該怎么活,還怎么活。 他們肩并著肩,背著夕陽走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像兩匹離群的小狼。 也許他們不會永遠走在一條路上。但至少在當下,因為彼此的陪伴,并沒有覺得太孤獨。 作者有話說: 周四了周四了!今兒有雙更! 第四十五章 倆人在附近的快捷酒店定了個標間,打算第二天中午再往d城開。 余遠洲訂了燒烤外賣,又在樓下小賣部拎了一打啤酒?;貋淼臅r候特意往停車場瞟了兩眼,沒看到大亮他們的車。 人呢?讓往后稍稍,這咋還稍沒影兒了? 他也沒多想,以為大亮跟丟了。掏出手機發了個定位,就回房去了。 兄弟倆許久沒聚,今晚又不需要回哪里去。洗完澡穿著褲衩相對而坐,一邊喝一邊聊,就像十來歲時候那樣。 余遠洲酒量不行,半罐啤的下肚,臉頰就粉了。他拄著下巴頦兒,笑著問喬季同:“你還記得,你拿狗屎扔人那事兒嗎?!?/br> 喬季同搖頭:“不記得?!?/br> “少來。你肯定記著?!庇噙h洲又喝了一口酒,懷念地看著半空,“我高一那時候,班上有個傻b,到處宣揚我爸的事。還給我起外號叫「禽獸二代」,一天到晚追在屁股后頭叫。有一回讓你給碰上了,把你給氣得呀。正好旁邊有個流浪狗,蹲草坪里上廁所。你就蹲狗旁邊瞪眼瞅著,狗也回頭瞅你,一邊拉一邊哆嗦。我尋思你是想讓狗咬人,在那兒等呢。哪想到那狗剛拉出來,你一把撿起狗屎,跑上來就掄那傻b后脖頸上了。那年你小學六年級?!?/br> 喬季同不承認:“你記錯了。我沒干過。那再虎也不能直接手抓啊?!?/br> “對,再虎也不能直接手抓啊?!庇噙h洲笑得前仰后合,“我帶你回家洗手,一進門,我爺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庇噙h洲從床上站起身,掐著腰使勁吸著聞味兒,“哎媽這啥味兒?哎媽。哎媽!” 學完又是笑得不行。 喬季同也樂,反擊道:“你還說我???你自行車后座綁著個破海綿墊子,大紅的,特別土。蹬得還賊快,從后面看像個紅屁股的猴,在路上來回躥?!?/br> 余遠洲曲指對喬季同眉心一彈:“嘁!我那還不是怕你小子硌屁股!” “下雨也不遮一下,都發霉了?!?/br> 余遠洲坐回床上盤起腿,臉上浮現出少年的得意倨傲:“我那墊子可是寶座,發霉了小姑娘也都排隊要坐。想當年,你哥在學校也算個什么草?!?/br> 喬季同小聲懟他:“算婆婆?。ㄆ压ⅲ??!?/br> “哎你小子!” 兩人互相懟肩膀,笑著鬧。笑著笑著,忽然屋里白光一閃,天邊炸起了悶雷。 風往屋子里一灌,兩人雙雙打了個寒戰。 “有點冷啊?!庇噙h洲起身去關窗戶。這時又一道閃電晃下,就見酒店的院門駛進來一輛車。 黑色的越野大g,睜著對貓頭鷹眼,從黑夜幽幽地滑進了光。車頂兩個改裝的大功率射燈,就像兩道不熄的閃電。 喬季同也湊到窗邊向外張望,感嘆了句:“這車好酷?!?/br> “季同,開房記的咱倆誰名?” “我的名?!眴碳就聪蛩?,眉毛擰勁了,“怎么了?” “···沒什么。喝得有點多?!庇噙h洲關上窗,拉上了窗簾,“十二點半了,困不困?早點休息吧?!?/br> 說罷又滅了主燈,只留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喬季同擔憂地追問:“余哥,哪里不舒服?” 余遠洲站在窗前,沒有說話。 又一道閃電劈下,映出他煞白的臉。額發散亂,耷拉下來一綹在額角。鏡片有點臟了,鏡片后的眼睛也模糊不清。 喬季同上前攬住他的肩膀,安慰道:“春天的雷很快就會過去?!?/br> 余遠洲點了下頭。強裝鎮定地從床上撈起風衣,摸出煙彈盒,磕了一顆。 手抖個不停,怎么都插不進煙槽。 喬季同幫他插好煙,溫熱的手掌蓋上他的肩頭,輕輕搖晃。 余遠洲急切地吸了一大口??刹坏珱]冷靜,反而抖得更厲害了。不僅是手,連肩膀都跟著抖。 喬季同抱住他,一邊拍背一邊安慰:“別怕。哥。別怕。我在呢?!?/br> 余遠洲在喬季同懷里不停地吸煙,強迫自己冷靜。 冷靜。余遠洲。季同還跟著,你不能慌。想對策,快想對策。 可這該死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不聽話的身體,抖個不停。耳畔轟鳴,渾身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