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桑伸出手指晃了兩下：“太丑，及不上她半分?！?/br>
    姜時鏡：“不在婚房？”

    “嚯，大妹夫你這臉紅得跟猴子屁股?！彼逼鹕淼?，“丫鬟說她太餓了，去廚房吃晚膳，我找了一圈，沒找到?！?/br>
    桑枝想起紀宜游的行事作風，無奈道：“你去床底下和柜子里找找，興許躲在那里?！?/br>
    殷予桑挑起眉梢：“那就不打擾你們偷\情了，告辭?！?/br>
    他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中肯地建議道：“建議你們找個空廂房，這里真的很顯眼?！?/br>
    桑枝撿起巖石邊的碎石朝他扔去：“我們聊月亮談理想，去什么廂房?！?/br>
    姜時鏡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不由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理想？”

    “是呀，總覺得月亮和理想綁定，就像詩與遠方?！?/br>
    少年將臉湊到她面前：“我臉上有什么東西?！?/br>
    桑枝愣了下，忽然想起方才沒完成的事，緩緩咽了下口水，緊張感再次蔓上心頭：“你再湊過來些，我幫你取掉?！?/br>
    他低笑了一聲，然后閉上眼又往前了一分，兩人幾乎鼻尖相貼。

    桑枝被突然拉近的距離嚇呆了一瞬，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睫，如蝴蝶翅膀輕輕地顫動，她伸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的眼尾，順著到鼻尖的黑痣，再到嘴唇。

    “有我?！痹捖?，她主動將溫軟的唇貼上去。

    下一刻后頸覆上大掌，少年像是早有所料，掌中漸漸帶了幾分力氣，阻斷她的后退。

    桑枝不由攥住他胸口的衣物，笨拙又青澀地探出舌尖。

    姜時鏡如被刺激了般，吻從輕柔的試探轉為強勢的掠奪，熾熱的呼吸盡數撲在她的臉龐，泛起駝紅。

    樹上的知了聲越來越響蓋過持續不斷的蛙鳴，微風將垂下的柳樹吹得搖搖晃晃，遮擋住兩人的身形。

    ……

    婚宴過后的第四日，桑枝與姜時鏡打算離開京州，在中元節到來前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繁華，臨出發前紀宜游帶著一堆東西匆匆趕來。

    殷予桑跟在身后撐傘：“慢些，別摔了?！?/br>
    桑枝正指揮弟子裝東西，一轉頭瞧見本該在家的姐妹氣喘吁吁地站在自己身后：“嚇我一跳，你當鬼呢?！?/br>
    紀宜游將護在懷里的東西塞給她：“都是我親手做的，你要走怎的不同我說一聲，我還是聽下人聊天才知曉的這事?！?/br>
    “游歷江湖，主打一個緣分?！鄙ＶΥ蛉さ?，“或許我們還能再見呢?！?/br>
    紀宜游癟著嘴，沒一會兒就紅了眼眶：“你騙人，明明這輩子都見不到了?！?/br>
    桑枝收起臉上的笑容，輕嘆道：“怎么會呢，或許我中元節前夕就回京州，又或許那只是柳折枝不靠譜的謬論?！?/br>
    “別小看緣分，世界那么大，我們不也找到彼此了?！?/br>
    紀宜游用手扇風，試圖平息即將決堤的情緒：“那你要給我寫信?！?/br>
    “好?！鄙Ｖι焓止戳艘幌滤谋亲?，“別哭鼻子啦?！?/br>
    姜時鏡與弟子將最后一個箱子搬上車廂，拍掉手心里的灰：“該走了?！?/br>
    殷予?？聪蛘驹谖蓍芟卤苡甑男★w魚，叼著丑娃娃蔫蔫地望著馬車，圓滾滾的身體綁著好幾層布條，松松垮垮地沾著不少泥土。

    “你們要帶著它一起上路？”

    桑枝彎眸笑道：“小飛魚喜歡同我在一起，它不在乎路程是否艱辛遙遠，是不是？”

    小飛魚：“呱?！?/br>
    口中的娃娃落地，又被它叼起來一個蹦跳上了車板，用腦袋蹭了蹭桑枝的肩膀。

    綿綿細雨從天際落下，寬大的馬車緩緩駛離，消失于nongnong雨霧中。

    起初他們并不知道去哪里，便一路向東，郊游般走走停停，后來姜時鏡遣散了隨行的刀宗弟子，馬車便走得更慢。

    又是一日雨天，桑枝穿著蓑衣同姜時鏡一道坐在車板上，無聊地伸手接雨水玩：“我們這樣像不像私奔?！?/br>
    “像，那么夫人……”姜時鏡握著韁繩，偏頭看她：“想私奔去哪里？”

    桑枝怔住，手心里的雨水從指縫間溜走：“你喚我什么？”

    “夫人?！彼谷坏赜謫玖艘宦?，“刀宗的聘禮早在四月中旬就到咸魚教了，是我讓柳折枝先別告訴你?！?/br>
    桑枝垂下手：“可我沒辦法嫁給你?！?/br>
    柳折枝說過若是想回去，就不要與這個世界有牽扯，她一旦嫁人，便會徹底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亦如當年柳折枝瞞著所有人娶瞿苒苒一樣，因為跟這個世界有了羈絆和牽扯，便永遠斷了回去的路。

    “聘禮是爹和娘早就擬好的，娘親的意思是無論你給她當兒媳婦還是女兒，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彼怕R車速度，眉眼間透著少有的柔軟，“嫁與不嫁，好像于現在來說，不是很重要了?！?/br>
    桑枝沉默地看著紛紛揚揚的雨珠，忽道：“去江南吧?！?/br>
    她偏頭看向少年：“我還未去過?！?/br>
    “到揚州約莫七八日?！苯獣r鏡伸手將帽檐上的雨水抖落，“外頭風大，進車廂睡一會兒?！?/br>
    桑枝手挽上他的臂彎：“我想在外面待著?！?/br>
    姜時鏡沒強求她：“用內力御寒，不然容易受寒?！?/br>
    “嗯?！彼⑽⒀鲱^，微涼的雨水撲面，路過的樹葉在雨水的拍打下簌簌作響，原本趴在車廂里睡覺的小飛魚鉆出半個腦袋，靠在桑枝的腿邊。

    按照蟾蜍的壽命來算，十多歲的小飛魚已然到了尾聲，精力也在這次受傷后消退大半，十二個時辰有近乎十一個時辰都在沉睡。

    桑枝偶爾會去探它的鼻息，再喚一聲“小飛魚”來確定它沒有徹底陷入休眠。

    皇權更替并未影響揚州的百姓，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販叫賣聲籠絡不覺。

    小飛魚的存在讓他們無法入住客棧，縱然京州一事過后，咸魚教徹底洗白，但上百年的偏見不是皇帝一句話便能抹消。

    姜時鏡在靠河邊的后街買了間不大的院子，與桑枝兩人打掃了三日，才讓破舊空置了許多年的小院煥然一新。

    隔壁的徐嬸得知他們是從京州遠道而來，熱情好客地捧著幾個剛從雞窩里拿出來還熱乎的雞蛋上門。

    桑枝坐在院子里揉著面粉，準備做餃子，姜時鏡則補屋檐上碎掉的瓦片，以免在落雨時打濕屋內的床鋪。

    “姜家娘子?！毙鞁鸬纳らT很大，見院門沒關，便自個兒推門進來，“我家老母雞剛下的蛋，還熱乎呢，給你們送幾個來?！?/br>
    桑枝手上沾滿了黏稠的面粉，用手腕將散落到眼前的發絲撫開，眉眼彎彎道：“前幾日送的那幾個我們還未吃完，徐嬸留著給小妞兒吃吧?！?/br>
    徐嬸直接將雞蛋放在桌上的籃子里，笑道：“差不了這幾個?！?/br>
    她看向已經剁好的餡：“你們這是準備做包子？”

    “餃子?！鄙Ｖτ昧θ嘀媾枥锏拿?，道：“晚些煮好了，我給徐嬸家送一盆，第一次做還望別嫌棄?！?/br>
    “不會不會?！毙鞁鹈奸_眼笑道，“昨日你相公做的甜茶水，小妞兒哭著還想喝呢，你做的餃子她肯定也喜歡?！?/br>
    桑枝動作停了一霎，偏頭望向姜時鏡，只見他正從梯子上爬下來，客氣道：“小妞兒要是喜歡，我將配方寫下來徐嬸也可以自己熬?！?/br>
    徐嬸臉上的笑意更盛：“那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喂，我家里還有今早采的冬瓜，我去給你們抱過來?！?/br>
    桑枝連忙阻止：“不用了徐嬸，我們吃不了?！?/br>
    姜時鏡將梯子撤下來，去井邊打水洗手，附和道：“我與夫人都不會做飯，每日的飯菜也都是酒樓送來的，徐嬸不必費心?！?/br>
    “怪不得我總瞧見洪清樓的人來你家，原來是來給你們送飯菜的?！毙鞁饝n愁道，“不會做飯可不行，總不能一輩子都吃酒樓吧，那可得花不少錢?！?/br>
    她想了想，心血來潮道：“娘子得閑了來徐嬸家，徐嬸手把手教你?！?/br>
    桑枝把揉好的面團，捏成一小塊，然后用搟面杖攆皮，道：“謝謝徐嬸，得空了我一定來?！?/br>
    見她答應，徐嬸才熱呵呵道：“這幾個雞蛋，是老母雞下的，很補，熱水煮煮就能吃，你們別放太久，不然天一熱就該孵出小雞來了喂?！?/br>
    “好，徐嬸放心吧?！鄙Ｖ?。

    徐嬸走后，姜時鏡擦干手，幫桑枝把垂到手腕的袖子重新挽起來：“我今早訂了糕點鋪子新出爐的糕點，申時左右會送來?！?/br>
    “同餃子一道給徐嬸家送點過去吧?！?/br>
    桑枝：“？”

    “你嫌棄我的餃子？”

    她不會用搟面杖，攆了一會兒皮實在攆不圓，索性用手一點點拍圓，然后放餡，再疊起來。

    姜時鏡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奇形怪狀的餃子，默默道：“我吃的比較多，怕徐嬸家不夠吃?！?/br>
    桑枝把餃子放在撒了面粉的案板上：“這盤面團能做幾十個呢?！?/br>
    姜時鏡拿起一張偏厚的不規則面皮道：“教我？”

    桑枝愣了下，然后興致勃勃地開始一步步地教他，最后包了個似湯圓又似餃子的物件出來。

    “我們那邊會在餃子里放硬幣，吃到硬幣的人未來一年大吉大利，但是這里沒有硬幣，我便放了碎銀代替?！彼炎詈笠粋€餃子捏起來道。

    姜時鏡：“不怕把牙磕了？”

    “不會?！鄙Ｖθ嗔巳嗍滞蟮?，“我去燒水，你去徐嬸家要幾根蔥和蒜唄?！?/br>
    “好?！?/br>
    小飛魚從屋子里出來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邁著四肢腿爬到姜時鏡的腳邊，喉間發出鳴聲。

    它不吃熟食，姜時鏡便偷偷喂了它一個生餃子。

    煮完餃子已是一炷香后，桑枝將餃子全部撈出來，再把徐嬸給的雞蛋放入水里煮。

    正巧糕點鋪子的人來送糕點，桑枝將留出來的大碗和分出來的糕點一道遞給姜時鏡：“我要回屋換套衣服，你先給徐嬸送去?！?/br>
    少女的臉上沾染了不少面粉和黑煙，好看的雙眸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微光。

    姜時鏡俯身親了下她的鼻尖：“小花貓，辛苦你了?！?/br>
    桑枝微怔，伸手迅速地在他臉上留下三道痕跡：“大花貓?！?/br>
    小飛魚蹲在一旁，金色的橫瞳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叼著丑娃娃默默鉆到桌子底下。

    桑枝換好衣服出來院子已經收拾干凈，桌上整齊的擺放著碗筷，姜時鏡正在陪小飛魚玩我扔你撿的游戲。

    “怎的不吃?！?/br>
    聞言，姜時鏡笑道：“等你?！?/br>
    他把娃娃還給小飛魚，重新浸手才動筷子，一整盤餃子下肚，兩人都沒吃到含有碎銀的餃子。

    桑枝沉默了半晌：“我們倆運氣這么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