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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飛凰引在線閱讀 - 飛凰引 第63節

飛凰引 第63節

    陸九郎也不裝了,淡淡的回道,“我怎能不耍手腕,無權無勢,連許給我的都能讓人奪走,觸碰也成了妄想,我死也不愿再受這種屈辱?!?/br>
    韓明錚一窒,默然避了出去。

    她雖氣恨陸九郎的狡詐,還是放不下心,過了一陣回到門外,聽屋內的人在榻上轉動,氣息含糊而古怪,間雜著喚她的名字。

    韓明錚到底在男人堆里長大,不是完全無知,等想通他在做什么,剎那間面紅耳赤,拔腳走了。

    這一夜可謂難眠,到清晨陸九郎沒了影,屋內凌亂不堪,床褥泡在桶里,好歹免了難堪。

    韓明錚松了口氣,讓仆役將水桶抬出,侍女入內打掃,重鋪絲褥,從衣箱挑出潔凈的新裳,方便主人更換。

    幾名侍女忽的低議起來,均在疑惑,衣箱內莫名的少了兩件貼身褻衣。

    韓明錚聽得如芒在背,哪會猜不出,心底羞惱已極,恨不得將陸九郎痛毆一頓才好。

    第89章 扳權宦

    ◎我與馬安南給人挑著斗來斗去,誰也沒落到好◎

    當大火肆意燎原之時,誰會想到起于一枚小小的火星,盂蘭盆夜一場偶然的沖突殺人事件,卻引出了震驚朝野的大案。

    蔣軒一經拿獲,對孫珪之死供認不諱,還咬出內樞密使馬安南指使義子騙弄軍械,倒賣獲利的重罪,將審訊的官員給驚呆了。馬安南的地位與左、右護軍中尉相當,平日里承受表奏、出納帝命,甚至可以壓制宰相,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消息才一傳出,蔣軒在獄中一夜暴斃,滿朝文臣不禁激動起來,雪花般的折子要求徹查。

    馬安南大怒,當然不肯認,立即徹查軍器監,翻出多年來監內虛飾帳面,大量軍械不知去向。他冷笑三聲,著人盤帳封庫,不料當夜長安武庫大火,奏報焚毀兵器四十萬件,一切實據銷了個干凈。

    馬安南怒不可遏,拍案震得茶盞俱倒,陰森森道,“好家伙,把屎盆子朝我頭上扣,以為大火燒庫就能遮掩過去,當咱家是吃素的?”

    他從掌武庫的衛尉寺開刀,從寺卿到少卿、軍械監的監司,少丞,主薄與錄事,甚至弩坊署和甲坊署的雜作與工匠等,一并鎖拿拷問,從根底上盤查,又追索各軍歷年軍械調拔,著快馬盤點實庫。

    他這邊刀光霍霍,對手豈會靜待,不斷有人檢發馬安南在長安大肆圈地奪產,連皇室宗親也受害,手下的干兒子以替天子尋道之名肆意劫奪,搶□□女,甚至向京郊的官吏勒餉供養,兇暴甚于盜寇。

    不斷曝出的惡行令群臣激憤,就在馬安南千夫所指之際,關于軍械的追查也有了驚人的發現。武庫大火是有人刻意毀壞水龍,鎖上了取水的通道,清理灰燼發現庫中武器僅有數萬,根本不足所報,而十余年來有逾百余萬軍械流出,私賣給回鶻軍與蕃軍,連河東軍、朔方軍、天德軍、鎮西軍悉數卷了進去。

    天子雷霆大怒,令宰相合并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史中丞共審,一層層抽絲剝繭,查到位高權重的左軍中尉丁良身上。

    兩大權宦的罪行越曝越多,每日的朝會沸沸揚揚,馬安南跋扈擅權,強取豪奪,固然令人發指,丁良掌著數十萬大軍,軍械大案關乎朝廷命脈,更是駭人聽聞。

    一聲驚雷炸響,長電頻頻裂空,密雨灑了下來。

    韓昭文在檐下靜立,看怒雨傾盆,打得庭樹枝葉凌亂,地面積水橫流。

    司湛也跟出來,感受狂風帶來的涼意,“原來長安也有大雨,這一落好舒爽?!?/br>
    二人所想的截然不同,韓昭文心有所感,“你看來舒爽,自有人惶怕,不知一場暴雨要掀掉多少烏紗?!?/br>
    近期傳言漫天飛,司湛免不了聽聞,想來猶有余悸,還好蔣軒殺人那一夜,自己提前離去,不然韓家才受了敕封,又卷進如此大案,挨罵都是輕的。

    他摸了摸后腦,深為不解,“也是奇了,孫大人好歹是個武官,怎么會死在文官手上,難道是那紅丸所致?”

    韓昭文當然明白蹊蹺,蔣軒死得更離奇,不過無人在意這兩枚棋子,馬安南與丁良的黨羽人人自危,城內抄家不斷,連天牢都要塞滿了。

    想到此處,他掠了一眼隔墻的樓閣,風雨中沉暗如影,朝中格局大動,有人失意有人飛揚,而陸九郎正當快馬乘風,必是忙碌得很。

    他料的不錯,陸九郎此時挾著名冊,領著如狼似虎的禁軍抄家,點完所有人頭,墨筆淋漓的一勾,一律鎖拿帶走,至于入死牢還是進教坊,就看有司的裁度了。

    外頭轟隆隆的炸雷,屋內的男男女女失聲號啕,平日趾高氣揚的公卿面如土色,兩股悚悚而顫,陸九郎漫不經心的一掏耳朵,只當是看戲,一干禁軍大肆翻抄,有好東西先往懷里揣。

    喧騰胡鬧了半晌,豪宅抄了個底朝天。陸九郎見雨勢小了,邁出大門,在階上蹭去鞋底的泥,見一騎快馬奔來,他心領神會的一喝,“都跟上,撈大魚了?!?/br>
    這條大魚不是旁人,正是左軍統領丁良。

    丁良到底地位不凡,多日來盡管處于眾矢之的,依然未給下獄,圈在宅內聽候處置,直到今日圣意落定,季昌領旨親自上門提拿。

    陸九郎趕的恰是時候,在丁良的宅邸附近接了季昌的車駕。

    丁良的宅子位于長安東北角,是宮城以外最為奢華的坊弄,一座座樓殿氣派華美,飛檐相接,多為皇室親王成年后的居邸,合稱十六王宅。丁良能昂然居于此地,可見權柄之盛,府內的門子個個鼻孔朝天,隨意喝斥高官大員,勒要重賄才肯通傳。

    時移勢易,而今的丁府門可羅雀,殺氣騰騰的禁衛踹開大門闖入,里頭的豪奴與仆婢安靜如雞,飛快的躲遠,哪還有往日的氣焰。

    丁良端坐正堂,一身金紫朝服,發絲嚴整,依然威風凜凜。

    季昌背著手踱進庭中,打量多年來的死對頭,“奉陛下之命,來請丁大人?!?/br>
    丁良一雙淡眉半挑,神氣不變,“季大人一定很快活,平白看了場好戲,我與馬安南給人挑著斗來斗去,誰也沒落到好?!?/br>
    季昌一瞇眼,半笑不笑,“瞧這說的,咱家哪知究里,馬大人如今在牢里候著,丁大人也請移步,是非曲直自有大理寺公斷,絕不會冤了哪一位?!?/br>
    丁良冷笑三聲,驟然堂內弦響,利矢直襲季昌。

    季昌全然不懼,左右心腹執藤盾一封,陸九郎躍步上前,舞槍掃落了箭簇。

    正堂兩側涌出眾多披甲死士,季昌一掠,嘖嘖的搖頭,“私蓄兵甲等同謀反,丁大人這是罪上加罪,何必呢?!?/br>
    丁良統領左軍數十年,府內死士養了近千,哪肯束手任人宰割,陸九郎帶著禁軍的精銳沖上,兩邊激烈的拼殺起來。

    死士裝備精良,個個兇悍,陸九郎又豈是庸手,他執槍在手如龍似虎,力道銳猛,連甲衣也能一擊而透,接連挑死多人,濺得血濺碧叢。

    季昌也不禁暗贊,這還是未上馬,若換到陣上,堪當一聲萬夫莫敵。

    禁軍的殺陣越壓越緊,死士漸稀,一幫禁軍圍抄上去,就要將丁良拿下。

    丁良卻盛氣煞然,瞪目震聲一吼,“我乃天子重臣,誰敢動我!”

    他畢竟積威多年,眾兵無不懾住,一時竟不敢動手。

    陸九郎唾了一口,上前一槍掃斷丁良的小腿,迫得他摔倒,隨后一腳踩住,扯脫金絲發冠,剝了蟒袍朝服。

    丁良多年養尊處優,何曾受過如此折辱,痛極張口怒斥,給陸九郎一掌重摑,打得牙齒迸落,鼻血長流,再也沒了威勢。

    季昌很滿意這一股狠辣利落的勁,“不愧是蒼狼,小子們學著點,奉旨辦差都能讓人唬住,還指望你們頂什么用?”

    眾兵也知露了怯,趕緊湊上去,將丁良五花大綁的捆起來。

    丁良恨極的瞪著季昌,含糊不清的詛咒,“我栽了,你也不必得意,終會如我一般下場!”

    季昌聽得好笑,嫌棄的一揮,士兵將人拖了出去。

    幾頭毛驢牽著一架木籠囚車,籠內人花發染血,癱縮成一團,沿途的百姓嬉笑嘲弄,拋擲碎石與爛葉,追著晃晃悠悠的籠車從輝煌的大皇子宅邸前路過。

    重檐深深的華府內,李涪在樓閣的頂層遙望,面色鐵青。

    第90章 蒙垢辱

    ◎公主這是記恨樂游原的三箭,刻意來出氣了?!?/br>
    韓平策既然承了節度使之位,此行的目的已成,韓明錚不必再留于長安,遂上書求歸。

    宮妃們給韓明錚教了一段時日的弓馬,聽說她不久將返,各送了賜賞,韓明錚逐一致謝,出來在宮門處遇上了沈銘。

    沈銘雖是遭拒,依然極有風度,看到上書特意在此等候,“大約何時動身?”

    韓明錚視他如友,溫和而答,“等御批下來就走?!?/br>
    沈銘禁不住挽留,“何不待中秋以后?壽昌節宮中有盛宴,之后還要去驪山行宮秋獵,諸多精彩,錯過了委實可惜?!?/br>
    韓明錚輕淺一笑,“長安繁華無盡,看得再多,終是要歸去的?!?/br>
    一群禁軍策馬而來,領頭的正是陸九郎,宮門處的官員紛紛避讓,話語聲也低了。

    丁良一倒,大皇子一黨受到重創,五皇子聲勢陡漲,眾臣自然看得出勢頭,這位陸將軍近期聲威赫赫,七日連抄十八家,令人畏懼又不敢不逢迎,成了公卿宴上的紅人。

    陸九郎再炙手可熱,與韓明錚無關,她轉開了視線。

    陸九郎領著部屬擦身而過,面上毫無表情,兩下皆如未見。

    沈銘等一群人馬奔過,再度提起話語,“南院宣徽使賀大人之子成婚,同日還有兵部聶尚書的祖母大壽,韓家怎么安排?”

    兩家重臣恰在同一天舉宴,都少不了應酬,韓明錚道,“二哥去賀家,我去聶家?!?/br>
    沈銘莞爾,“家父與我亦是如此,聽說聶家景致不錯,有株數百年的古桂,值得一觀?!?/br>
    誠如沈銘所言,聶家是長安大家,池林修美,巒石當窗,極盡巧匠之思。百年的古桂正當花盛枝頭,此地的宴地就設在樹下,風過處金桂似雨,滿庭濃香,令人不飲而醉。

    韓明錚問候過老壽星,隨即遇上沈銘,二人被引入宴席,相鄰落坐。

    風景一等的清雅,但主人是個正經刻板的性子,連舉宴也講究規矩,樂曲大雅淡音,歌舞簡正端莊,絕無半分歡趣。

    因聶尚書主持和談,達枷王子也來隨了禮,他見了尋韓明錚又想尋釁,然而宴席遲遲未開,不好上去灌酒,只有百無聊賴的看歌舞。

    韓明錚正聽沈銘說些散淡的趣事,就見陸九郎也到了席上。

    天子下詔,著禁軍將領王實接任左軍統領,陸九郎調入左軍為將軍,拔為從三品。王實雖是宦官,素來老實謹慎,陸九郎卻是手段凌厲,任誰都能看出,左軍已經形同在五皇子掌中。

    陸九郎此次甫一露面,已有許多官員示好逢迎,他紫衣錦襕,金冠玉帶,眉眼鷙銳,談笑之間風流桀驁,將眾多世家子弟壓得黯淡無光,新貴的氣勢迫人。

    沈銘縱是不看好,也得承認此人確實有非凡之處,待他收回目光,發覺韓明錚一直未抬眼,凝著案上散落的桂花,不知怎的道,“據說陸將軍曾是韓小姐的副將,蒙過親授?”

    韓明錚靜了一剎,敷衍道,“是任過半年,軍中的后起總要指點幾式,算不上什么?!?/br>
    沈銘明知逾越,還是忍不住問,“他既然在赤火軍數年,為何韓大人一過世就離開了?”

    韓明錚仍未抬眼,話語輕淡,“當時戰事不利,他大約受了些委屈,時過境遷無謂再提,陸將軍自有他的取舍?!?/br>
    然而沈銘已動了疑念,沉吟片刻,忽道,“你發上落了飛蟲?!?/br>
    韓明錚見他抬手要幫忙撣開,就未避讓,微微低下頭。

    沈銘狀似親昵的一撫她的發髻,果然見陸九郎望來,目光森銳,敵意一閃即隱。

    沈銘也是男人,如此還有什么猜不透,一剎那心思百轉,恍然明白了許多。

    就在此時,禮侍唱道榮樂公主來賀,滿園賓客無不訝然。

    榮樂公主遭禁已有一段時日,解禁不算出奇,奇的是以這位公主的性情,居然肯來聶府這般無趣的壽宴。

    聶尚書顯然也未料想,他與夫人恭敬而迎,將公主請到了上首。

    榮樂公主此次盛妝而來,一襲裙裳華麗無比,萬千金珠綴壓蓬軟的赤羽,奇巧而炫美,宛如神女的天衣,不知耗盡多少匠人的心血,不過她的神情倨傲凌人,宴上的女眷望而生畏,哪敢與之言語。

    聶夫人只得硬著頭皮奉承,“殿下今日美如仙娥,華裙當世無雙?!?/br>
    榮樂公主似笑非笑,紆尊降貴般道,“你可知這是什么羽毛?”

    聶夫人滿面堆笑,“正要請教公主,不知出自何種異鳥?!?/br>
    榮樂公主對著滿園賓客,話語嘲弄分明,“是西地的一種山雞,羽毛像鳳凰,叫聲像鳳凰,卻生得低賤,喜愛炫弄,也只配拔了尾羽做裙裳,當無趣的點綴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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