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小娘子 第21節
李硯將信寫好之后也沒收起來,就任由它大刺刺的隨意攤在案上,他如今不像剛才那般正襟危坐,而是放松了身子就這么斜靠在椅背上,一條手臂閑適地搭在扶手上,手指在上頭輕輕敲著,整個人透出一種慵懶的隨意勁兒。 窗戶朝外完全打開,落日余暉將天邊暈染成了色彩斑斕的錦緞,橙紅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將他溫柔的模樣修飾的更加立體。 林菀就這么癡癡地看著他,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幸福感縈繞在心頭。 李硯嘴角噙著笑,桃花眼里滿是寵溺,喚她,“菀菀,你過來?!?/br> 林菀眼神未移,腳下的步子倒是聽話的向他靠近。 她的裙角剛一觸碰到李硯的衣裳下擺便被他扯入懷中,林菀整個人如今正半躺在他的身上。 椅子空間狹窄,并不能容納兩個成人的身影,他們交疊坐在一起,林菀覺得這樣不雅,想起身站起來,不過李硯扣著她的腰,沒有讓她如愿。 兩個人就保持著這樣別扭又曖昧的姿勢摟在一起。 李硯微微俯下身子,垂眸看她,嘴角不自覺就漾起絲絲笑意,“一直在看我?嗯?” 林菀迎向他的目光,骨碌碌的杏眼里滿是坦蕩,回他道:“你生得這般好看,我看一眼還不成???” 林硯莞爾,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靠這張臉才把她吸引住了。 “能讓菀菀這么喜歡,看來為夫的這張皮囊還是有點用處的?!?/br> “那是自然?!绷州铱隙ǖ幕氐?,接著有些吃味道:“相公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受小姑娘歡迎嗎?” 李硯哪會在意這些,他平日里都不跟女子接觸的,人家對他有沒有心思,他哪里知道? “其他小姑娘是什么心思,與我何干,只要娘子的心思在我身上就好?!?/br> “......” 林菀簡直要被他突然的情話給溺死了,這人吧,對你沒有敞開心扉時,你撩他就跟撩根木頭樁子似的,毫無反應。 一旦開始接受你了,他說的話,干的事兒沒有一件是她招架得住的,她以往看過的那些撩人技巧在這個男人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怪不得話本里都說書生難纏,連道法高深、容貌艷美的各路狐仙都折在他們手里。 自己這樣的,一點道法都沒有呢,栽了不也是很正常嘛。 林菀伸出雙手捧著李硯的臉,仔細地端詳他英俊的五官,看了一會兒仍覺不夠,又拿指尖去觸碰他的眉眼,從斜斜飛入鬢角的長眉,再到英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張水潤紅艷的薄唇。 她忽然抬起頭,湊上前,輕輕吻了吻他,然后對著他說道:“相公,等幾日你去縣里求學,我想你了可怎么辦???” 李硯被她這幅軟軟糯糯的樣子,弄得毫無招架之力,林菀平時很少有這樣主動示弱的時候,也很少說這么情意綿綿的話,所以聽她這么說李硯心知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 他下意識地摟緊懷中的人,本就清潤的眉眼如今愈發溫柔了起來,“菀菀,我也很抱歉剛剛成親不久就要與你分開,但今年秋闈我定是要參加的,多年苦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學有所用,為我大周的繁榮昌盛貢獻一份綿薄的力量,這也是我畢生所愿?!?/br> 林菀豈會不知他是個藏志于心、胸有溝壑的人,她自己也不是那種只在意情愛而罔顧自身成長的女子。 哪怕如今的社會對女子行醫、經商抑或考取功名都設置了層層障礙,但她仍然想要試一試,讓更多人看到女子同男子一樣有他們的用武之地,而不是僅僅將她們居于內院、相夫教子平淡如水的過完一生。 林菀將心中所想告訴李硯,沒想到他聽后卻久久不言,只是將她擁得更緊了,那力氣大得,一度讓林菀以為他要把自己嵌進他胸膛里。 她被箍得有些透不過氣,卻仍然舍得對他大聲,“相公,松開我好嗎?” 李硯也反應過來自己情緒過于震蕩了,他卸了些力道,卻并未松開林菀的身子。 他眸中隱有淚意,鼻尖微紅,聲音悶悶不明,“菀菀,你說上輩子我究竟是做了多少好事,上天才會將你送到我身邊呢?” 林菀聽罷,笑罵他一聲,“傻瓜!” 她在他身后安撫似的輕拍著他的背,像是許諾,“相公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記得好好愛護自己,我會主動靠近你的,并將一直追隨你的腳步,永遠愛你?!?/br> 李硯猛地松開他,嘴里半天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 林菀趁機從他懷中站了起來,雙手隨意撐在書案前,抬眼朝窗外看去,并不在意剛才的那番話對身后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她看著窗外逐漸墜入山間的夕陽,心中想的卻是:“我將整個心捧到你面前,將我的軟肋毫無保留地交給你,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君心如我心,莫負相思意?!?/br> * 第22章 22 晚間,涼風吹拂,清冷的月光鋪陳一地。 不知黑夜中有什么出沒,驚動了村中大大小小的犬只,犬吠聲此起彼伏,“汪汪汪”的聲音斷斷續續響了半炷香,直到各家的主人打罵聲響起,這場動物們之間的黑夜論談才依次停息。 夜已深,李硯才從書房離開,姍姍踱步朝臥室走去。 幾步路的距離,他卻遲遲未到。 白日里,林菀的那些言語,把他的心緒驚擾得久久不能平息。等她離開后,徒留自己在書房中時,李硯回憶起自林菀嫁于他的這些時日發生的點點滴滴,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同她相比,他自己現在付出的簡直不值一提。 林菀從未要求他要付出比她更多的情感,甚至連同等,她都不強求,只顧一味的對他好。 從他們成婚到現在,他為娘子做的實在是太少了,而娘子是如何對他的呢? 成婚后,他過上了多年不曾享受過的、平常人家的溫暖日常生活;三餐有繼;有人陪伴的新年;還有她滿心滿眼的喜歡。 她從不吝嗇對他的愛意,也不曾因為他不予回應而心生退意。 他覺得難受,難受的是她先喜歡上自己,而自己對她的喜歡似乎總是晚了一步。 沮喪、頹然充斥著他的神經,讓他今晚一直集中不了精力,連平時異常輕易的溫書環節他都做不好,卻又膽怯的不敢跟她再多說些什么。 從一開始,他在感情上就不如她勇敢,也沒她坦蕩。 然而,夜晚總是會如期而至,他不能一味地躲在書房里,一直不回房間。 所以,李硯拖到很晚才轉身回了他們的臥室,只是沒想到剛走到門前,就發現臥室的燭光依舊明亮,顯然林菀還沒睡下。 是在等他吧。 李硯頓覺內疚,他何故如此? 而娘子又有什么錯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因為這點較量而心生退意,實在是懦弱膽怯至極。 李硯收斂好思緒,重新整理一番自己,才輕輕推開門扉。 - 李硯抬腳跨過門檻,轉身又關好門。 他走了幾步,停在這里,沒有繼續向前,而是看向擺在里間的床榻。 林菀果然沒睡,她安靜地坐在床邊,懷里抱著一件煙青色長衫正在細細撫摸,一會兒翻看袖口,一會兒又抖散衣衫細瞧領口的針線。 長衫的尺寸和樣式很明顯是男子的款式,家里就這幾個人,不用想也知道這衣服是做給他的。 林菀給他做衣服這事兒他并不知道,雖說她先前有給他量過尺寸,但當時林菀沒說要馬上給他做,他便以為是她一時興起,所以由著她量了尺寸,后面看她也沒有在家裁剪布料更沒縫制過衣裳,遂也將此事拋諸腦后了。 再說回林菀這邊。 想當初,她打算給李硯做春衫也是存著給他一個驚喜的念頭,所以她把買好的布就直接留在了張氏家,每日尋了借口說是去學繡活兒。 是以,直到眼下李硯才知道這些日子,她日日跟張氏學做繡活兒都是幌子,實際上是在偷偷給自己做衣裳。 倏地,李硯又想起柜子里的那些衣物來,好像確實有好幾年沒有添置過新衣物了。 他記得,他有一件特別喜歡的春衫好像穿得都有些破損了,因為經常穿,連袖口處都有些脫線了,雖然漿洗得很干凈,但很明顯是好幾年前的樣式了。 之前在書院,他無意中聽到過一個家境富裕的同窗在背后跟其他人調侃過此事。 字里行間全是對他的不屑一顧,李硯還記得那人還在背地里罵過他,忘記是罵他“窮秀才”還是“窮酸鬼”了,反正就是覺得他的貧困窘迫就不配出現在他們這些人眼前似的。 每每他們在書院外正面碰上,那家境富裕的學子連個正眼都不會給他,還會一臉嗤笑的暗諷幾句。 這些李硯都默默受過了,他不是沒有自尊,也不是不會難過,只是別無他法,除了溫飽,他還得存錢為進京準備路費盤纏。 哪有多余的銀錢去添置新衣? 可是如今,林菀連這些都替他想到了,叫他如何不感動? 林菀一直注意著門口的動靜,見李硯半天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本來就困頓的人,哪有精力一直跟他耗著? 遂爾,她抱起衣衫站直身子,朝他開口道:“相公,我等你好久了,過來試試衣服吧?!?/br> 李硯看她笑意盈盈,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讓她久等而生氣,也就不再悵然若失。 他直直朝林菀走近,在她面前站定。 李硯凝視著她,他漆黑的瞳仁隨她的動作而轉動,不笑也不說話,喜怒難辨。 “相公,你伸手??!”林菀秀眉微蹙,心下納悶,這人今晚怎么怪怪的。 “菀菀?!?/br> “嗯,我在?!绷州沂窒聨退碇聰[,看到有褶皺的地方還不忘用手幫他捋平,“怎了啦?” 李硯垂眸去追尋林菀的身影,她身姿裊娜地站在他身前,頭頂堪堪到他下巴的位置,燈光下佳人眉眼如畫,看向他時專注而又熱烈。 “菀菀,你什么時候為我做的衣服?” “前幾日,我跟三嬸學的?!绷州覊|腳去翻整他的領口,那兒有些松了,李硯好看的鎖骨暴/露在外。 細致、勻稱的鎖骨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因為皮膚白皙,襯得這顆紅痣格外妖冶。此刻它正隨著李硯的呼吸上下起伏,分外性.感、撩人。 林菀忍不住用手去觸碰它,指尖來回摩挲。 李硯覺得癢,不知道她怎么一直揪著自己這里不放,“菀菀,你在摸什么?” “相公這里有顆小痣,紅色的?!?/br> 李硯一只手附上她,不確定地問道:“這兒?” “嗯?!绷州易ブ氖持?,擺正位置,“這里?!?/br> 痣小、跟肌膚齊平沒有外凸,位置又生得刁鉆,哪怕他低頭也瞧不見。 “我瞧不見?!彼栈厥?,旋即又問道:“菀菀可是喜歡?” 不出意外的,林菀點了點頭。 “菀菀” “嗯?!绷州彝碎_兩步去瞧他這身衣衫,聽他喚自己,下意思地問道,“相公有話要對我說?” “怎么想著替我做衣衫了?”李硯帶著好奇問道。 “我前些日子整理衣物,發現相公的衣衫好些都舊了,甚至有的袖口都磨破了,相公去縣里穿那些不合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