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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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逐瞳孔幽幽,目光在并肩而立的兩人中間逡巡了片刻,哪怕是瞎子,哪怕是傻子,都不可能察覺不出來那目光兩相交匯拉扯間,抑制不住漫出來、泄出來的情! 他緊抿薄唇,舌尖卻不由自主地頂了頂閉合的齒齦,像是有什么呼嘯著要炸裂開一樣。但裴逐隱忍慣了,哪怕是這種情緒下,都能牽起嘴角,完美地扯出一個恰如其分的弧度。 梁齊因道:“中州田地房屋受損,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到從前自給自足的狀態,靠朝廷救濟也只能解一時燃眉之急。災后重建本就耗時耗力,不若以工代賑,讓流民投入到中州各項的修葺重建上。官府給這個做工的機會,好過讓他們自己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反倒不好管理?!?/br> 話音落下,裴逐淡淡道:“中州數萬百姓,哪有那么多活計分給他們?!?/br> 梁齊因笑了一下,“這好辦,往西蜀州等地還有大片荒地未曾開墾,如何妥善安置流民目前來看還是個難題,不如將部分流民往西轉移,并許諾開墾的荒地與建造的房屋歸他們所有,我想應該會有人愿意去的?!?/br> “剩下來的不愿意離開故鄉的流民,便留在中州負責災后重建,也就是我先前所說的以工代賑的法子?!绷糊R因略微停頓,繼續道:“既然是重建他們自己的家鄉,百姓們便不會敷衍了事,那樣河道修建也不會出現像從前一樣粗制濫造的情況了?!?/br> 他絮絮說完,眾人沉默了片刻,申行甫挑了挑眉,眼里難抑驚訝之色,忍不住道:“這些方法世子是從哪兒看來的?” 梁齊因隨口道:“某少時曾南下游歷過,與鄉間老農交談時聽他說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讓各位大人笑話了?!?/br> “沒沒沒,世子說的……”申行甫連忙搖了搖頭,這位世子當真謙遜,從未顯山露水過,那樣具體又有條理的一番話,怎么可能是出自老農之口。 申行甫點了點頭,“挺好的,我覺得,嗯……諸位呢?” 楊和榮捋了捋胡子,半瞇的眼里精光流動,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季時傿不插話,這方面她不精通,亂說話反而打斷他們的思路。 趙嘉晏沉思片刻,開口道:“岸微,你還有什么想法,不如一并說出來吧?!?/br> 梁齊因神色微動,卻只是搖了搖頭道:“沒……哦對了,有一個?!?/br> 他目光移向一旁的裴逐道:“裴大人先前提出的方法我覺得可行,不過不能逼迫豪紳,可以引導?!?/br> 裴逐眼眸半闔,淡然啟唇,“引導?” “是,引導?!绷糊R因解釋道:“我朝歷來重視農耕而忽視商業,以致商賈地位低下,想要他們心甘情愿地主動救濟流民,不妨給予商賈一定的優待。他們手握錢糧地產,不缺金銀,缺的就是這點認同?!?/br> “倘若有人愿意自發捐獻錢糧救濟或者收容流民,朝廷可以對這些人進行表彰,各地豪紳或許會爭相效仿?!?/br> 裴逐皺了皺眉,“世子,這話可說不得,焉知有些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再者這不是將朝廷威儀公然放在稱上談斤論價嗎?” 他這話說得不輕,梁齊因垂下目光,隨即彎腰道:“裴大人說得是,我失言了?!?/br> 季時傿抬起頭,往前走了兩步攔住他,“懷遠,他沒那個意思,你不要將話說得那么重?!?/br> 裴逐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寬大的官袍下拳頭緊了緊,別開視線一言不發。 趙嘉晏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季時傿那人護犢子得狠,別好好地真吵起來,連忙和聲道:“岸微說得那幾個法子本王覺得可行,可以一試,不過剛剛給豪紳表彰什么的,懷遠說得也不假,難保不會出現欺世盜名之舉,還是再從長計議吧?!?/br> “這樣?!壁w嘉晏略微思考道:“岸微從京城到中州來舟車勞頓,柏舟你就、就先帶他在府上安頓下來吧。至于你提的那些方案,我們還需再商討一番?!?/br> “是,殿下?!?/br> 季時傿點了點頭,待梁齊因向幾人行完禮后,便拉著他從庭院里離開了。 申行甫目視著兩人走出角門,其實本想說安頓世子住在哪兒讓下人去辦就好了,怎么讓大帥親自去啊,他心里感嘆也就忍不住問出了口。 楊和榮在一旁順了順他的山羊須,嘿嘿一笑道:“申大人,這你就不懂了吧,他們倆是未婚夫妻,世子的事大帥當然cao心啦?!?/br> 申行甫恍然大悟,“噢原來是這樣,我還奇怪呢,世子怎么突然來中州了,原來是來找他未婚妻的啊?!?/br> 兩人在一旁說笑,裴逐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睛死死地盯著角門的方向,深色的瞳孔中隱隱有暗流涌動,胸腔內有股濁氣就要鉆出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只要一張口就露餡。 原來季時傿那時不是在說笑,也不是在講氣話,她是真的想和梁齊因一起,所以自己苦口婆心的勸告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嗎?裴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忽然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笑話。 趙嘉晏坐回案前,無奈道:“行了二位大人,背著人家說笑,改天柏舟知道了小心又要罵你們?!?/br> 申行甫臉一紅,想到之前被季時傿挖諷會不會背《女戒》的事,忙不迭坐了下來,又忍不住道:“世子心思縝密,我是真佩服,要是能與這樣的人同在官場,那簡直……” 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梁齊因入不了仕,又訕訕閉上了嘴。 趙嘉晏將中州幾年的卷宗展開,“好了,還是先商議安頓流民的事宜吧,誒,懷遠,你傻站在那兒做什么,過來啊?!?/br> 裴逐猝然一愣,從剛剛深陷的情緒里走出,呼出一口氣,轉身頷首道:“下官這便來?!?/br> 盧濟宗下獄后,他過去犯的罪行還在清算當中,尚沒有一個確定的處置結果,知府府邸也被抄沒,但趙嘉晏等人在中州也沒有別的去處,便都只好于知府府邸暫住著。 從剛才的庭院里走出后,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梁齊因便沒什么顧忌地伸手去牽季時傿。她在中州與南疆之間連軸轉,沒法好好休息,手心都是涼的,梁齊因緊緊攥住她,輕聲道:“阿傿,手好涼?!?/br> 季時傿任他拉著自己,從梁齊因掌心傳來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向她貼近,像個小手爐一樣,季時傿問出了先前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的問題,“對了,你怎么突然來了?” 梁齊因語氣軟和,“想你了,想見你?!?/br> 季時傿臉一熱,沒料到他這般直白的回答。別開眼抬手蹭了蹭鼻尖,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像是羽毛一樣,在她心上刮蹭了一圈,弄得她喉嚨里都有些發癢。 梁齊因還不依不饒地追問,“你呢,阿傿,你想我嗎?” “忙呢?!奔緯r傿眼珠轉了轉,瞟向天空,嘀咕道:“我哪有空?!?/br> “好吧?!?/br> 梁齊因語氣塌下去,過了會兒又黏糊地湊上來,“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br> 季時傿徹底被他擊垮,心道:好可憐啊。像她養的小動物一般,每日都在家里翹首以盼等著她回來,好不容易盼到她了,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舔舔她的手掌心,又可憐又可愛。 但現在畢竟不是在侯府內,也不是嵩鹿山上,進出間都是人,兩個欽差還同住在知府府邸內,便容不得他們有什么膽大放肆的行徑。 季時傿壓下千頭萬緒,想到楚王剛剛吩咐她的事,便開口道:“中州的事只怕還要再忙上幾天,這些時日你便也待在盧府吧,殿下讓我給你安排住處,你想住哪兒呢?” 梁齊因溫聲道:“我想離你近些?!?/br> “行、行吧……”季時傿推開一間廂房的房門,磕絆道:“我那個這幾天就暫住于此,一會兒讓仆役在旁邊再收拾個屋子出來,你就……唔……” 話還沒說完,梁齊因便忽然拉過她的手臂,季時傿眼前一黑,只能聽到“砰”的一聲,房門在她身后合上,她還未看清眼前景象,兇狠纏綿的吻便落了下來。 季時傿抬手攬住梁齊因的脖子,在他的下唇上撕咬,唇齒相觸間如兩柄勢均力敵的刀劍,誰都不肯后退半步。梁齊因一手枕在她腦后,怕她撞到曾經的舊傷,一手按在她腰間,掌心如炬,燒得季時傿渾身guntang。 好半會兒才逐漸慢下來,梁齊因捧著她的臉,從她的眉心吻到嘴角,而后舔開季時傿鮮紅的唇瓣,將她曾經教過的那些用到極致。 這吻如他的人一般,溫柔而纏綿,長久奔波后干燥的嘴唇被他重新潤上鮮艷欲滴的顏色,季時傿喉間含糊不清地發出一個短暫的音節,梁齊因眼底墨色更深,含著她的唇,啞聲道:“阿傿,我真的好想你?!?/br> 他開始不明白,為什么曾經的自己會甘愿只做個不被記得的陌生人,為什么愿意忍受長久見不到她的苦痛折磨。明明才分別兩個月,他就已經如同得了哮喘的病人一般,喘不過氣來了。 季時傿低下頭,抵在他肩膀上平復氣息,貼著他脖頸的guntang熱度,被他的話說得心里又甜又軟,輕聲道:“對不起,剛剛在外面我說謊了,齊因,我也想你,好想好想?!?/br> 作者有話說: 第77章 懷疑 這個世上沒有什么能比心上人貼在耳邊說想你更叫人情難自抑的事情了, 梁齊因偏過頭,用臉頰蹭了蹭季時傿的頭發,喃喃道:“阿傿, 我好像……” 話說到一半卻沒了聲音,季時傿抬起頭,疑惑道:“嗯?” 梁齊因淺淺笑了一下,放在她腦后的手下移, 攬住她的腰,輕輕搖了搖頭:“沒什么?!?/br> 怎么辦,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季時傿抿了抿有些發麻的嘴唇, 突然想到什么, 往后一仰,道:“誒, 差點忘了, 你是怎么知道殿下會有危險的?” “是雪蒼某日叼回來一只信鴿, 我看了內容,猜測應該是盧濟宗寫的,中州必然有大事發生他才會這么著急,思來想去應該就是楚王殿下拿到了他貪污的證據,他想下死手?!?/br> 季時傿眉心一蹙,“寫給誰的?” 梁齊因搖了搖頭,“不知?!?/br> “盧濟宗是在向誰求救嗎?”季時傿思量道:“他在京城內還有同黨?” “不管怎樣殿下也是親王, 又與大渝公主有婚約,盧濟宗劍走偏鋒, 想給自己尋條后路?!?/br> 梁齊因繼續道:“信上說‘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是希望那人能念著舊日情分幫他一把, 但這封信因為被雪蒼截下,到不了那人手中,盧濟宗自然也收不到回信?!?/br> 季時傿道:“那他是不是就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梁齊因點了點頭,笑道:“沒錯,所以應該還能再從盧濟宗嘴里撬出點東西?!?/br> “嘖?!奔緯r傿揚了揚眉,“看來雪蒼這次還立了個大功呀,沒白養?!?/br> 梁齊因輕笑道:“你哪里養它了,都不給它吃?!?/br> “你不懂!”季時傿臉不紅心不跳,不承認是因為自己懶,“我那是為了鍛煉它,天天有人喂的話它還記得怎么抓獵物嗎?” 季時傿越說越起勁,“就是因為讓它自己覓食它才能捉住盧濟宗的信鴿,看吧還是我有先見之明,你都把它喂肥了,那毛都能流油!以后飛都飛不起來?!?/br> “是是是?!绷糊R因彎腰行禮,忍俊不禁道:“我懂的少,所以還望季將軍日后能多多指教?!?/br> 季時傿“哼”了一聲,得意完了又道:“你懂的可不少,你沒來之前,殿下與幾位大人已經愁了很多天。今日你說的那些方法,肯定可行,齊因,這是你自己想的是不是??!?/br> 仔細一想,由朝廷承擔所有災后開支的話,于本就不富裕的國庫來講可謂雪上加霜,無法徹底解決災難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梁齊因提的幾個法子,不僅減輕了朝廷的負擔,蜀地那些未經開墾的地區說不定也能因為流民的遷入而發展起來。 這絕不可能是一個鄉間老農能想出來的,也不會是一個連官場都沒入過,毫無賑災經驗的世族公子能總結得出來的。 梁齊因微愣,“這個啊……”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前世成元帝駕崩后留下來一堆爛攤子,在內天災人禍不斷,在外有他國虎視眈眈。 如果不是不想季時傿拼死守護的山河支離破碎,他也沒有力氣強撐著病體去輔佐趙嘉晏,最后不到而立之年便熬垮了身體。 關于賑災的各項安排,其實一開始他也不懂,以為錢糧完完全全地送到災民手中就夠了,也是后來摸索過許多次,才總結出了那些方法。 梁齊因面上笑盈盈,忽然貼上來,輕聲道:“書上看到的?!?/br> 季時傿凝眸不語,打量了他的神情一番,她發現了,每次梁齊因說謊的時候,因為心虛都會下意識靠近她,語氣也輕,連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無辜相。 “哪本救世經書,說來聽聽?!?/br> 梁齊因臉色一僵,不知道為什么她會開始糾結這個,只湊上前飛快地親了親季時傿的嘴角,胡編亂造道:“是沈先生的藏書,我以前讀過,只是有點印象而已?!?/br> “是嗎?”季時傿反問了一句,“我還蠻感興趣的,等什么時候回京了你找給我看看?!?/br> 梁齊因沒來由地有些緊張,聞言又想靠過去,季時傿伸手抵在他胸前,笑容意味不明,“問你話呢,給不給?總不會是找不到了吧?” 剛準備這么說的梁齊因差點咬到舌頭,垂下眼眸硬著頭皮道:“沒有,回去我便找給你?!?/br> 他這么篤定的回答反而叫季時傿不知道怎么接了,剛剛的一瞬間她的心里涌現出了一個很膽大的想法,她在想這個世上會不會不止她一個人重生。梁齊因知道太多東西,上次大渝公主受刺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了,一個人真的能神通廣大到什么都能料到,算無遺策的程度嗎? 再者,楚王一個常年在封地不受寵的皇子,朝中無人支持,梁齊因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很有能力,持正不阿一般。 可是梁齊因剛剛的話,又讓季時傿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決定還是先看看,要是到時候梁齊因拿不出那本書,她再問清楚也不遲。 “行了?!奔緯r傿轉身推開門,“不早了,說好的讓人給你收拾間屋子出來,再不去,你今晚就得睡地上了?!?/br> 梁齊因松了一口氣,緊緊跟在她身邊,季時傿招來仆役,指了指與她住處一墻之隔的屋子,交代完后天也黑了,恰巧前廳來人請去用膳,二人便走了過去。 中州流民尚未安頓完,做欽差的也不會吃什么大魚大rou,縱然下級都勸趙嘉晏作為親王,飲食上的規格不能太樸素,趙嘉晏南下期間也依舊吃得很簡單,連帶著底下的眾人也只能跟他一起喝了幾個月的粥。 “懷遠不是說去換件常服,怎么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