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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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傿道:“哪個山道!” 小嘍啰被她一嗓子喊得抖了下, 下意識交代道:“中州往南疆的那片峽谷,塌了……” 人群中有人面面相覷道:“好好的山道怎么會塌,還能過人嗎?” “能個屁,路都被堵嚴實了!” 季時傿尚未理清思緒,天空中倏地響過一聲銳利的隼鳴,季時傿猛然抬起頭,俊碩的海東青疾沖而下, 鷹眼如炬,穩穩當當地停于她的肩頭, 開合的隼喙上還沾著不知道什么獵物的鮮血。 季時傿隨即從它利爪邊抽出信紙, 信上是梁齊因的字跡, 寫得很匆忙, 只有五個字:楚王有危險。 小將士探過頭,擔憂道:“大帥,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季時傿神情冷峻,這峽谷塌方也太巧了,盧濟宗這群混賬東西是狗急跳墻了準備暗殺楚王嗎?連回中州的山道都給她炸了,生怕她能趕回去營救一般,事發突然,現在讓人清理山道開辟出一條新的路根本不可能。 但南疆的這群山匪兔子洞那么多,肯定有不為人知能通到中州的其他山道。 她轉頭看向眾山匪,“黃幫主,你們幫派在南疆這么久以來,肯定有自己的‘暗道’吧?!?/br> 黃刀疤對她還沒有到完全信任的地步,聞聲當即否認,“沒有?!?/br> 季時傿不想與他們多費口舌,“我實話說了吧,陛下的親兒子楚王現在就在中州城內,盧濟宗那老畜生狗急跳墻怕是要殺親王滅口,他炸了山道就是怕我帶兵過去營救。諸位想想,盧濟宗謀殺親王會用什么名頭,他總不會將自己搭進去吧?!?/br> 黃刀疤臉色一變,什么名頭,當然是流民勾結山匪,在中州暴動,楚王制止未果,反死于賊人之手的名頭,到時候哪怕他們不想造反也得造反了! 這狗日的,當真是…… 季時傿看出他在猶豫,厲聲道:“還愣著做什么,真想死嗎?帶路??!” “媽的?!秉S刀疤咬了咬牙罵了一聲,“行,你們隨我來!” 季時傿夾緊馬腹,推了一把身側的小將士道:“回去通知馬觀同,召集兵馬,讓他立刻趕過來支援!” “末將聽令!” ———— 太和山內,大雨將至。 烏云低垂,蒼穹頂上隱隱可以看見交閃的天光,好像隨時都會沖破云層,將這里夷為平地。 山路泥濘,到處都是死人,趙嘉晏捂著腰側的傷,帶來的親衛幾乎都死得差不多了,季時傿交給他的那支信號彈也在大雨中被泡爛。 裴逐緊跟在趙嘉晏身旁,不住往四周看去,他哪來想到,楚王看著穩重,實際上身邊只帶了二十個親兵,如今死得只剩兩三個。山谷外都是官兵,出口被堵得嚴絲合縫,要是盧濟宗那膽大包天的東西真敢鋌而走險,他們就死定了。 盧濟宗以鎮壓暴民的名義急調兵馬,將太和山圍了個水泄不通,他現在只有這一條路能走,富貴險中求,要么趙嘉晏死于“暴動”,要么他死。 山谷內的積水已經漫到了腳邊,上萬流民艱難地在其間穿行,腳下不知道踩的是泥還是誰的骸骨,已經看不出原貌了。 “還沒回信嗎?” 盧濟宗站在山門前,神色焦急,身后的隨從滿臉慌張,一連搖了好幾下頭。 “再等等?!?/br> 他握緊拳頭,凝視著山谷里密密麻麻涌在一起的人群,像是螻蟻一般,輕易就能碾死。 趙嘉晏抬起頭與他對視,來時尊貴無比的親王此刻滿身狼藉,神情看不清晰,但目光卻如兩根鐵錐一般,散發著森森的寒意。 盧濟宗開口道:“楚王殿下,您既已走投無路,何必再執迷不悟呢?” 趙嘉晏冷笑一聲,“盧大人,這句話應該是本王對你說吧?!?/br> “笑話?!北R濟宗擺了擺手,指著滿山谷的流民道:“殿下,您是親王,倘若識相一點,下官自然將您高高供著,您看看您現在,和那群刁民混在一起,哪里還有一絲從前的模樣?!?/br> “您看看,就憑您護著的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流民,您能逃到哪里去!” “盧濟宗,你瞞報中州災情,私吞賑災糧,致中州數萬百姓身處水深火熱當中,你不怕遭報應嗎!” 盧濟宗并不理會趙嘉晏的斥責聲,偏頭對一旁的人道:“還沒有回信嗎?” 隨從腿一抖,“老爺,真的沒有……” “肖頌今……”盧濟宗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事到如今,一條船上的人也沒法同舟共濟了,肖頃這老狐貍危機關頭想把自己擇干凈,他擇得干凈嗎!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沾了多少腥! 一旁的縣令道:“大人,怎么辦啊……真的、真的要殺楚王嗎?” 方縣令是個沒什么膽量的,平時跟著盧濟宗后頭耀武揚威,真遇上事來屁都放不出來一個,那是謀殺親王的大罪,追究起來,是要砍頭的! 盧濟宗撥著手上的佛珠,緊緊凝視著前方烏泱泱的人群,聞言沉聲道:“楚王手握證據,要是讓他活著,死得就是我們?!?/br> 方縣令顫顫巍巍地掃視一圈,“要是季、季時……” “她不會?!北R濟宗打斷他,“山道都被封了,她來不及趕過來?!?/br> 黑云沉沉,暴雨蓄勢待發,昏暗的天色如一張巨網般籠罩在頭頂。 盧濟宗凝視著趙嘉晏的雙目,終于抬起手,一聲令下,道:“殺!” 停駐在山谷外的官兵猛然沖上前,趙嘉晏后退一步,僅剩的幾個親衛將他圍在中間。裴逐抬頭看向山門,夜幕已經完全降下來了,舉目昏沉遍野,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泥,心里打鼓似的,怎么辦,季時傿呢,這個時候她為什么還沒過來。 山頭沖下的官兵已經逼至眼前,山谷內避無可避,無數流民擠在一起,盧濟宗穩穩立在山門前俯視一切,手中佛珠轉動的聲音如同滴水的漏刻,“啪嗒”一聲,忽然一支穿云利箭煞風而來,撕過黑沉沉的夜,從他頭頂呼嘯而去,一箭射穿了他身旁拉弓的官兵。 盧濟宗瞳孔一震,頭頂的烏紗帽被射落,他還未來得及細看,便驀地聽到一聲驁亢的鷹唳,驚空遏云,飛馳掠下,猛地沖到他眼前。 “啊啊啊??!” guntang的鮮血從他的眼角流下,盧濟宗伸出手往劇痛的右眼摸去,僅剩的左眼睜開的一瞬間,漆黑的天空猝然震下一道驚雷,貫穿雨幕,轟鳴一聲將整個山谷照亮。 山谷被另一批人重新包圍,雷電交加間,盧濟宗看清了對面站著的人。 季時傿騎在馬上,眼若寒星,手中長弓尚未松力,如一輪彎月冷徹山野,海東青振翅盤旋,掣影如電,風雨裹挾著紫云,俯沖而下,鷹隼落在了她肩頭。 盧濟宗駭然跌倒在地,山道已經被封鎖,她是從哪里來的?! 季時傿緩緩拉起弓,瞄準他的方向,冰冷的聲音與長箭一起穿透雨幕,沉沉落在盧濟宗頭頂,“盧大人,你已無路可退,還不束手就擒?!?/br> ———— 七月底,籠罩在中州上空數年之久的烏云終于被驅散。 趙嘉晏帶著傷開始整頓中州災區,死去的流民多達上萬,有的尸體身上僅剩一具皮,有的胃里則滿是石子樹根。而查封的中州官員內,光是小小縣令的家中就搜出了白銀數十萬兩,更遑論盧濟宗等人了。 貪官污吏盡數收押,趙嘉晏將這些查獲的錢糧用于安撫百姓,季時傿則帶兵勒令各地豪紳開倉放糧。馬觀同風卷殘云一般火速收拾了各地的官兵,溫玉里從南疆馬不停蹄地趕來,整日穿梭在數個流民所中,天仙一般的臉上都熬出了兩個黑沉沉的眼圈。 裴逐繼續投入河道監修,被貪下的錢款都拿出來后,河道堤壩的建造也順利推進了許多。 盧濟宗被俘的第二天,季時傿從知府府邸的私牢內拖出了已經半死不活的申行甫,來時還板正的監察使大人現在連腿都站不直,季時傿一邊喊來溫玉里給他診治,一邊嬉皮笑臉地挖諷道:“大人,關了這么久,《女戒》現在還會背嗎?” 申行甫兩眼一黑,見識了她的厲害,哪里還敢瞧不起婦人,不得不討饒道:“下官狗眼不識泰山,日后必定唯大帥馬首是瞻?!?/br>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往好的方向而去,七月末的最后一天,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地駛入中州,小廝來通傳時,眾人正在商討災后重建與流民的安頓等事宜,季時傿聞聲抬起頭,疑道:“誰來了?” 小廝正欲解釋:“是梁世……” 話說到一半,門口便忽然進來一人,聲音里帶著笑意,“阿傿?!?/br> 季時傿手里的茶杯猝然墜落,“蹭”地站起來,與來人如春風般柔和的目光相交。 “齊因!” 作者有話說: omg忽然發現府尹其實官職比知府大的,我腦纏,改成縣令了…… 第76章 撕咬 初秋涼薄的風攜著濃稠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梁齊因從角門外走進,逆光而行時,爍目如碎金般的光束于他身后收攏, 描繪出一個清俊舒朗的骨形。 季時傿跑到他面前停下,下意識拉住他的手,欣喜道:“齊因,你怎么來了?” 梁齊因捏了捏她的指尖, 一觸即分,低聲道:“等我先給殿下與幾位大人行完禮, 再同你說?!?/br> 季時傿隨即收回手, 意識到自己有些太激動了, 后面還有好些人看著,不由尷尬地掩著下唇咳了兩聲, “好, 你、你去吧?!?/br> 方才還在交談的幾人停下來, 目光往門口的方向望去,趙嘉晏頷首笑道:“岸微來了?!?/br> 梁齊因俯身作揖,“殿下?!?/br> 裴逐身形一僵,從剛剛小廝過來通報開始他蜷曲的手指就沒松開來過,眸色暗沉,逼迫自己轉過身,面向來人的方向。 季時傿跟上前, 怕梁齊因看不清都有誰,便一一引導, “這位是南疆巡撫楊大人, 如今暫時代管中州事宜?!?/br> 梁齊因推手行后輩禮, 楊和榮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 伸手攙扶道:“世子不必多禮?!?/br> “這位是都察院的申大人?!?/br> 梁齊因依循行禮,申行甫也彎腰回禮。 “這位是戶部的裴大人?!?/br> 梁齊因側身作揖道:“裴大人?!?/br> 裴逐咬了咬口腔內側的軟rou,猝然的疼痛使他冷靜下來,他泄出一口濁氣,不動聲色地壓下心頭燒起的火苗,沉聲道:“世子?!?/br> 梁齊因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直起身時目光淡淡地從裴逐面上掃過,眼底情緒一閃而過,待裴逐想要看清時,他已經乖巧地退回季時傿身側了。 “我們剛剛在談如何安頓流民的事情?!奔緯r傿拉著他的袖子帶他走進庭院,招來小廝搬來新的座椅。 “嗯?!壁w嘉晏知道他們兩個關系匪淺,再加上還有先前宇文昭華遇刺一事的救命交情,并沒把梁齊因當外人,直言道:“中州水患之嚴峻以致田地房屋損毀近七成,大批流民居無定所,無法安定,縱然開倉放糧,也難以維繼長久,以后的日子該怎么辦?” 裴逐道:“要么讓各地豪紳接納一定數量的流民,等災區重建完畢之后,百姓們再回來居住?!?/br> 申行甫點了點頭,“可以,但當時為了籌備足夠的糧食賑災已經勒令了豪紳捐款,如今再讓他們收留流民,行得通嗎?” 楊和榮哼道:“實在不行,就用武?!?/br> “不行?!?/br> 這時一直沉默的梁齊因忽然出聲道:“官府若出面施壓,豪紳最開始會出于忌憚收容流民,但長此以往,只怕積怨成禍?!?/br> 申行甫挑了挑眉,順言道:“那依世子所見該如何?” 梁齊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只是胡言亂語,大人們聽個樂罷了?!?/br> 趙嘉晏擺了擺手,“無妨,我們也沒想出什么好法子,集思廣益,你盡管說?!?/br> 聞言梁齊因卻并不開口,而是低頭望向季時傿,眸光微動,像是在向她詢問這種場合他能不能開口一般。 季時傿心軟了一下,溫聲道:“沒事,你說吧,哪怕你說得不好,殿下與幾位大人也不會怪你?!?/br> 梁齊因彎下眉眼,“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