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56節
平子真這個人的能耐她剛剛已經見識過了,他能使用某種鬼的能力將地下墓xue提溜上來,所以現在提溜自己也不是什么難事。自己在他手里就像一個紙糊的,隨手就拆掉了。 何問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條腿,它們在無意識地晃悠著,因為腳下踩不到扎實的大地。 不行,自己得想個辦法,讓大家伙脫離劣勢,重新回到優勢區間。何問靈開始思考,自己確實是debuff滿身,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作家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爸媽就算見到自己都認不出來了吧? 可登上望思山這個選擇,是自己決定的。不管是為了尋找靈異事件來滿足那份好奇心,還是為自己的下一本小說尋找靈感,主動踏上望思山的那一步是在完全考慮清楚的條件下完成的。哪怕何問靈已經知道望思山不對勁,有不少人在上頭失蹤了,而且還有鬧鬼的傳聞。 這算不算冥冥當中的那點緣分? 她看向地面,這一回看到了白芷。 在鐘言和平子真交流的時候白芷不停地往上看著,明顯是在動腦筋怎么解救自己。如果可以,何問靈相信她會毫不猶豫和自己調換位置,由她來當這個人質。 手臂很疼,何問靈開始冒冷汗。 她已經感覺不到右手臂了。 整條右胳膊往上高舉,左手臂自然下垂,平子真的所有力氣都攥在右腕和右大臂上,一共兩個著力點,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擰動?,F在她的骨頭已經抵達承力極限,血液不能順利流到手指尖,所以整條手臂已經冰冷麻痹。 人類的皮膚在巨力的作用下簡直就像是塑料袋,根本沒有保護骨骼和肌rou的作用。 何問靈再次看向手臂,想起白芷帶自己去拜過關公。盡管那是一個人來扮演的關公,可是他穿上那身關公袍,拿起關公大刀的時候,他身上被人為的賦予了意義。人在走入困境的時候就會去尋找意義,或者崇拜信仰,白芷并不尋找意義也不崇拜信仰,但是她還是帶著自己去了。 關公的袍子從她們的頭頂一晃而過,她們在陰影中靜靜對視。 關公袍下過,關關難過關關過。 下面由我來過關,只要不是過情關,過什么難關都可以! 何問靈用左手按住右肩頭,身體沒有支點她很難發力。留給她的選擇其實非常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蕩秋千一樣,將自己的身子晃蕩起來。剛有這點苗頭她麻痹的手腕就傳來劇烈疼痛,果然她猜對了,自己不掙扎,那個神秘的力就不會再對自己下手,只會停在一個能折磨自己但又不弄死自己的力道上。 但真正cao控這個力的,其實是鬼。就像鐘言身上的鬼,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主意,只不過被鐘言管制住了。所以如果自己的掙扎意圖太過明顯,何問靈相信自己這條胳膊會馬上被擰斷。 疼,疼得要死。她抬起頭,手掌和手腕已經完全擰成了180度。也就是說,她的腕口其實已經斷了,手腕關節只能垂直活動,可不能水平旋轉。 她繼續晃起身子。 手腕馬上紅了一圈,那是因為皮膚呈環狀開裂,她的皮膚在承力最大極限之后完全被撕裂了。溫熱粘稠的血液順著小臂往下流淌,她相信用不了幾秒整條右小臂都會變成血紅色。 可是這還遠遠不夠,因為何問靈想的是整條手臂她都不要了。 她是人質,人質的最大作用是以自身價值威脅別人,前提是不能受傷或死亡。一旦人質的功能性消失那么整場劫持威脅就會失衡,劫持者、被威脅者、人質之間的三角穩定關系會立馬破裂。她必須破裂,也堅定不移地選擇破裂。 頭頂是皮膚、骨骼、肌rou、血管最后的掙扎,何問靈繼續輕晃著身子,疼得她不停哼歌緩解,在鐘言和平子真討價還價的時候,在無人在意的時候,她被手臂上的巨力扯斷了胳膊。 胳膊斷掉的那一剎那,何問靈想的不是好疼啊,而是可算你大爺的結束了。 肩膀對那條從出生就連在一起的原配手臂十分留戀,傷口沒有出現完整的橫截面而是拉出了不少rou絲,纖細的肌rou纖維一條條地繃斷,最后完全脫離。鮮血涌到了肩頭,人的身體分泌大量內啡肽來緩解疼痛,但卻無能為力,在手臂完全脫離的瞬間何問靈渾身抽搐起來。 她眼前開始發白,仿佛看到一陣白光,往下墜落的幾分之一秒內她明確地知道馬上要發生什么事。 失血性休克。 時間仿佛按下暫停鍵,何問靈對分秒流逝徹底失去概念,她覺著自己過了好幾天,好似度日如年,又似光陰倒流。她的身體在空中翻轉,頭朝下,像一顆純白色的星星隕落。 白芷,你可一定要接住我??!不然我就白疼了! 這是她最后一個念頭,隨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鐘言剛聽完潘曲星說這句“老禿驢,等他說完不化骨的下落我可就要動手了,你別壞我的事!”之后,忽然發現清遠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震驚。 他的震驚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畢竟自己就站在他面前呢,那么只能是他認為有把握但是又沒把握住的……問靈! 對峙的局面在這一秒被打破,因為身為人質的那個重要位置空了出來。鐘言回頭時何問靈已經開始往下掉落,她本身通體雪白,身上有一點別的顏色都格外明顯,所以鮮紅色就特別刺目。 在她上方兩三米的地方,懸浮著她那條被擰得皮膚皮套化的手臂。 博弈的棋盤一旦被打翻就會進入兇殘的短兵交接,平坦的草坪頓時沖起好幾米高的山丘,下面是癸柳正在凝聚的根系。組成山丘的土壤在抵達最高處時朝外開裂,深褐色的盤根虬結的樹根垂直沖上云霄。 但不遠處的那棵巨大癸柳卻在一瞬間枯萎了一大半。 它將全部的生命力都用在了促使根系快速發育和沖破土壤上面,自然也就耗死了大半的枝條。原本是那樣一棵遮天蔽日般的植物,柳條豐盈,綠葉繁茂,宛如一位寬容且強大的母親在遠處等待自己的女兒回去,現在它露出了娘親兇狠強戾的一面,大半樹木枯干后它仍舊站在那里,凝視一切。 一簇有十幾條根須擰成的粗壯樹根迎著何問靈的方向而去。 然而清遠不會讓它那么容易得手,這個小姑娘倒是超出了他的預料,在自己和鐘言說話的幾分鐘里就敢自斷一臂。 一個鬼影沖著柳條和何問靈的交匯點沖過去,伴隨著它的快速移動那些柳條開始折斷,像是被直接掰斷。顯然它就是能夠cao控虛空之力的惡鬼。但柳樹的生命力也很頑強,并沒有因為不斷折斷而退縮。 它像火箭一樣,朝著最終的地方去了,去接女兒喜歡的女孩子。 同時出手的還有飛練,兩條手眨眼間變成了兩條巨大的觸手,一條將周圍能圈住的人牢牢圈住,另外一條同樣沖向何問靈的方位。三股力量都沖著受傷的人質去,空中亂作一團,而最先接住何問靈的還是癸柳,因為它的反應最快。 它和白芷像是有種母女間的心靈感應,其實何問靈在上頭偷偷搞“大動作”的時候,白芷就知道了。 她不僅知道,她甚至提前預判了這小姑娘要干點什么。 何問靈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更不會讓自己成為整個隊伍的弱點軟肋。但提前預判歸功于白芷的理性思考和對何問靈的足夠了解,不代表她能夠接受。 她完全接受不了。她每分每秒都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白芷很少抱怨什么,她從小就已經認命了。養藥人的那些人每天都讓他們喝血,她當然清楚那些血不可能是豬牛羊的祭祀之物,是人血。別人都會反抗,拒絕,說不喝,然后被一次一次打到喝,白芷從小就是那個端碗就來的小姑娘。 她對這個世道有種天然的厭惡和嫌棄,沒有什么有趣的事。藥人有男也有女,將來他們都是注定要被搗碎的骨頭渣子。所以當她長大后被選中為老爺治病時,白芷沒有反抗,仿佛早就等著這一天。 她會被放進一個大缸里,然后活活搗碎,成為珍貴的藥引。但鐘言在那天踢破了牢籠的大門,放了所有的藥人。然后呢?白芷很長時間都笑不出來,她很疲倦,這世界她都不在意。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在意的,結果還在上頭活受罪……白芷一言不發,但卻感覺到了自己和柳樹的連接,當一根柳條悄悄繞過來安撫她的時候,她忽然找到了存在的意義。隨后何問靈開始下墜,樹根拔地而起。 轟轟——轟轟—— 樹根連帶著泥土接住了早已休克的何問靈,將她的身子牢牢裹住了。堅硬的樹根甚至開始軟化,否則僅僅是一通摩擦就能刺穿人類的身體。根系變成了一個柔韌的繭將人護在里頭,但同時鬼影也追上了它,目標就是這個繭。 強大的力量附著在樹根表面,將繭生生往下拽動三四米,同時向內壓縮…… 咔嚓! 連金屬都沒法扛住的壓力,樹根怎么能與之抗衡?眼瞧著繭狀的樹根即將壓癟,連同里頭的人也一起壓得粉碎,一條血紅色的觸手從天而降拍到了樹根表層。一旦接觸到物體,柔軟觸手即刻開始硬化。 然而力量的角逐才剛剛開始,飛練咬緊了牙關。 從何問靈開始下墜到現在才經過了兩秒,鐘言抓住問靈用半條命換來的空檔朝著清遠殺了過去。清遠現在只有一個身體殼子就說明他的傷勢根本沒恢復,畢竟在清游被送到寺里之前清遠已經在金佛寺百年。 他養大了清游,但是最后又對清游起了殺心。不知道大和尚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將這樣厲害的高僧打得沒了人形,如今清遠估計也就是以前的五成功力。 所以,鐘言猜測現在清遠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成佛了,他也自知雙手殺孽太重,成佛無望,所以他投靠了鬼。他現在所有的力量都借助惡鬼而成。但是能造成虛空之力的鬼到底要死在什么樣的環境里? 真空?漂??? 鐘言忽然想到了科學家園論壇,他們在人為的制造高科技怨鬼! 眨眼間成噸的雪片朝著鐘言傾斜而來,天空好似撕開了一道裂口,而裂口上方就是雪山。一場毫無預兆的雪崩發生在鐘言頭上,將他們全部掩埋,山坡上的平地成為了平坦的雪場,眼見之處皆為白色。 但這場盛大的雪景并不持久,平整的雪面上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凹陷。清遠也并不奇怪,他已經摸透了鐘言身體里的鬼,當然也知道鐘言能將成山的雪花融化。這只是一場消耗戰的開始。 雪花融化,那些雪水又在高溫下變成了水蒸氣,一時間難以分辨誰在哪里。忽然間吹來一陣強風,鐘言立馬想起了蔣天賜曾經的御風能力,但這次顯然御風的人是清遠。他的風力比蔣天賜的風力可大太多了,如果說蔣天賜的那個惡鬼死于山谷風口,這個惡鬼絕對死在一場龍卷風里。 事實上,鐘言真的親眼看到了龍卷風。 他立馬熄滅了自己的火,這是清遠逼著自己滅火的招數。如果單單只是龍卷風那他們不一定會傷亡,可一旦變成火龍卷那就不好控制了,鐘言這邊的人太多,這也是一個不利于動手的因素。但龍卷風近在眼前,這該怎么對付? 一道透明的冰墻頓時凝固在眾人面前,厚度超過了一米,然而當強勁的風撞上它時也只是被削弱了兩分,反而冰墻粉身碎骨。如果對手是普通人的身子也好辦,鐘言可以發動一次特定的瘟疫讓潘曲星和清遠患病,在他面前死于窒息。 但這倆人一個是可以隨意換身子的魂,一個是rou身只是殼子的半死人,誰都不怕。 還能怎么辦?鐘言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身后。好在飛練在,可他的身上也不容樂觀,兩條巨大的觸手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滲血。就仿佛有個死在液壓機底下的鬼出來了。 正當鐘言兩難之際,一個如同虎嘯的吼聲震動山河。 鐘言猛地停住,自己的第六只鬼來了! “怎么可能!”清遠聽過這個聲音,“這是清游當年鎮壓過的戰英!” 無數戰死沙場的兵士凝結為戰死鬼,戰死鬼經過幾十年的聚集便能變成戰英。一戰英,百戰鬼,當年有一只戰英攪動世間動亂,百姓民不聊生,還不足二十歲的清游便自己請纓要去超度。 清遠明知道戰英的厲害卻還是讓清游去了,他當時的心境還沒到后來那般,只想著清游若是死在外頭也好,便與自己徹底無關,自己的雙手是干凈的。 他那時候便忘了,殺意起,這人哪怕沒死,也是犯了殺戒。 但沒想到的是清游于半年后居然回來了,雖然深受重傷可居然真正超度了一只戰英。清遠到現在都不知道清游如何做到,原來他不僅超度了,還把戰英喂給了餓鬼! 他以鬼飼鬼,早就犯了寺內清規!人倫綱常! 而鐘言的身后升騰起來一陣黃沙,好似將所有人帶回了血腥屠戮的沙場。馬蹄聲、廝殺聲、冷兵器的磕碰卷土重來,將人帶回了那個茹毛飲血的紛爭時代,而這陣仗鐘言卻不陌生,因為他真實地經歷過無情的戰爭。 沒有人會愛上打仗,除非不用自己去送死。而兩兵對戰最能激發出人性的惡,鐘言見過太多人明明不是惡人,可是在你死我活的地方久了就會被同化。到了那個地步,人比鬼還要可怕。而這些人死去后怨念不散,變為戰死鬼。 這些鬼被同一個執念吸引,凝聚,它們早就死了卻根本不知道。它們還在打著那場不會完結的戰爭,有些人根本就不是戰士,只是鬧兵災時被抓來的壯丁,或許連壯丁都算不上。 老弱病殘,通通送上戰場,它們嘶吼著廝殺著,最終將自己變成了腥風血雨,成為了戰英。 一個巨大的鬼影從鐘言的身后出現,下半身埋在土里,只露出了上半身。它不像王大濤的巨大鬼影那樣只有一個黑色的輪廓,而是非常逼真地還原了古代戰將的細節。甲胄在身,手持利劍,足以所向披靡。 鐘言原本和戰英平視,慢慢變成了仰視,我天,自己什么時候吃過這東西?自己這個肚子可真能裝??!要說前三個惡鬼那還好說,從第四個就開始不對勁了,吃過女媧后人,吃過鎮墓獸,居然還吃過戰英? 別說是餓瘋了,就說是自己腦袋真瘋了,鐘言以前都沒本事和戰英硬碰硬。 少頃,只見戰英手中的利劍朝下劈來,好似要劈開鐘言,但劍刃實則觸碰到了龍卷風,將風一分為二。碩大的卷狀風團從一個變成了兩個,然后慢慢變小,消散,鐘言猛然看向清遠,他的身后像自帶一個永不會輸的戰將。 那個膽小怕死的潘曲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地上只徒留他方才剛換好的尸體。他的靈魂再一次出了竅,這一招金蟬脫殼確實聰明。他有身子的時候最好殺,一眼就能找到,他沒身子了反而尋不得。 那么就剩下一個清遠。 鐘言將身后交給了戰英和飛練,戰英一人便可抵擋清遠那兩只詭異莫測的鬼,虛空之力和擠壓力被戰英卸掉,飛練也松了一口氣。而鐘言這回順利地殺到了清遠面前,單手掐住了他的喉嚨。手指立馬戳破了他那層年老的皮膚,果然他只能凝出殼子。 “你居然還吃了那種東西?”清遠卻還有心情問。 不知道為什么,鐘言覺著清遠這時候不僅沒害怕,反而非常的……高興。 “太好了,你居然還吃過它!”清遠激動得顫抖起來,“好像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什么?鐘言恍了下神,誰在叫自己的名字?等到他再次回神,自己身處一間紅色的房間里頭。 這是哪里?鐘言原地看了兩圈,他從未見過這樣全是鮮紅色的屋子,就連自己和秦翎成親的那個屋子都沒有這個紅。他好奇地四處走走,并且摸了摸房間里的家具,不摸不知道,一摸嚇一跳,家具不僅有溫度還是軟的。 所以這里是哪里?鐘言想要離開這里,屋里的顏色令他非常不適。就在他走向唯一的那道門時,他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言言?!?/br> “誰!”鐘言瞬間愣住。 “言言?!?/br> “你是什么人?”鐘言辨認著那聲音的來源,但卻提前激動得手指打顫。清游叫自己“言兒”,秦翎叫自己“小言”,飛練叫自己“師祖”,世上唯一叫自己言言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娘親。 “言言,娘親在這里啊,娘親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