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29節
“那怎么讓她覺醒?”飛練抓住他們最后的一線希望。墓xue里有壓制惡鬼的東西,但是女媧不是惡鬼,女媧就算死了仍舊是上古遺脈,她和自己不一樣。 “覺醒她……需要上古血脈,需要神算一族的血,需要神農一族的心?!辩娧砸徽f,飛練眼里的光輝迅速黯淡下去。 鐘言又說:“神算子的血就是他們的壽命,就算咱們身邊有了余骨也不一定能成,因為還需要神農的犧牲。女媧不滅萬物生,她是第一支遺脈,復蘇需要靈氣支撐。不然要是每一個女媧后人都能統治柳仙,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 飛練頓時啞火,怪不得沒見過小女鬼對蕭薇的柳仙做什么,原來她根本無法復蘇。他們同時抬頭看向暗無天日的穹頂,這里好似成為了一座活死人的墳墓里。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耳邊竟然響起了悠遠清晰的歌聲。 “只要感到開心你就拍拍手……拍拍手……” “只要感到快樂你就跺跺腳……跺跺腳……” “廿廿?”蔣天賜從地上站了起來,丟了魂兒一樣朝那邊走去,甚至顧不上腳下是泥濘還是下坡。飛練見狀將他直接撲倒壓在地上,這才阻止他一不小心跌入深淵,然而獲救的蔣天賜并不領情,用力推開飛練,他再一次站了起來,朝著那歌聲和明顯發亮的地方去,旋即又被飛練拽了回來。 “你發瘋了?”飛練理解他,但不縱容他,“你現在過去是送死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辦?”蔣天賜以為自己再次聽到弟弟的聲音能夠冷靜,甚至這兩天還在做著計劃。但是計劃和現實是分開的兩部分,他以為再聽到這個聲音可以冷靜地思考救援,實際上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和鐘言一樣,面對災厄只有束手無策。 “我現在不過去找到,萬一他又走到別的地方怎么辦?”蔣天賜根本不敢想象接下來的結局,這也是他這兩天避免談論的事,“望思山這么大,山體內的洞xue像迷宮一樣,他一個人在里頭瞎走就像走鋼絲,萬一我再也找不到他怎么辦?萬一他遇到不測了怎么辦!” “那你也不能……”飛練急得雙眼通紅,忽然肩膀上落下一張黃色的符紙。 紙上有著還未干掉的血跡,是鐘言用指甲劃破指尖而流出的鮮血。 “拿著這個去,讓飛練靠近?!辩娧詫⒎堄H手給了他們,“這是解憂符,貼在他身上試試,但是我不保證能夠成功。但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有救,要等咱們回去再說?!?/br> “解憂符?”蔣天賜如獲至寶,“這東西能救他?” “暫時壓制,你們快去試試,我在這里想辦法打開墓xue。但是你要記住,你是凡人之軀,光明道人的身體也會受傷湮滅,只能讓飛練用觸手靠近,一旦受傷或失敗立馬斷掉觸手,你們活命要緊?!辩娧灾挥浀脡衾锸沁@樣說的,但真正要除掉蠱蟲還需要烈酒。歌聲越來越遠,望思山里頭的洞xue大概有幾百個,一個轉身的功夫誰也不知道歐陽廿會去哪里。 蔣天賜再次謝過,然后充滿希望地看向飛練??娠w練并不放心,歐陽廿和鐘言都是他放不下的人,于是當即自斷一臂。 手臂在地上緩緩站立,慢慢長出了腦袋和四肢,最后變成了另外一個飛練,只不過沒有衣服穿。這個飛練跟著蔣天賜走了,穿著衣服的飛練留了下來,選擇和鐘言一起面對墓xue。 墓xue和蔣天賜畫出來的樣子完全相同,連門環上小小的細節都有所呼應。鐘言用雙手接觸門板,實在無法想象這道門背后藏著什么,又是什么人愿意在深山里修建這么大的工程,足足藏夠了幾百年。 “呃……”強烈的不適折磨著鐘言的身心,他捂住一只眼睛,卻無法抵抗頭疼帶來的眩暈。 他到底忘了什么,水清灣的真面目又是什么樣子? “師祖,師祖!”飛練見鐘言狀況不對立馬拉他遠離了那扇門,鐘言始終不肯抬頭,他費了不少功夫才將那張慘白無色的臉蛋捧起來,果不其然已經淚流滿面。 “你不要哭,不要哭?!憋w練手忙腳亂地擦掉他的淚水,卻不知道該如何哄好他。鐘言也不想哭,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淚流成河,就像進入小墓xue的感受似的,他快要被內心的悲痛撕碎了。 但比起進入小墓xue的悲痛,他更多了幾分束手無策的絕望,仿佛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沒法實現什么事,一切都是無用功。 “到底是哪里錯了!”他嘶吼著,捶打著飛練的肩膀,發泄似的喊了出來,“我到底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夢里的那個人是誰,以前哭墳的人又是誰!我又為什么非要來望思山,為什么!” 一拳拳,一下下,實實在在落在了飛練身上,然而飛練就像感受不到疼痛,只有身體里面的心在疼。 “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水清灣背后的臉到底什么模樣?到底是誰非要窮追不舍地殺你!”鐘言的質問在山體內聲聲回蕩,“又是晚了一步,那條魚不能飛升就沒有怨鬼皮了,沒有怨鬼皮我去哪里給你找不化骨……找不到你是不是就要死了……” “我不要了,真的,我不要那些了!”飛練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害怕自己死掉,“陰生子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我不要那些也沒事!” “瞎說,你最容易死了?!辩娧悦哪樥f,“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護不住你?!?/br> “那我就自己護住自己,再護住你?!憋w練將他的手抓在掌心里,輕輕地說,“別哭?!?/br> “嗯?!辩娧灾辉试S自己稍稍崩潰,悲痛和無力確實可以擊倒他,但他不能一直不作為。眼淚流干他就不能再哭了,鐘言重新打起精神,又一次回到了墓xue的門前。 他要找找開門的方法,他不會放棄。 “這個墓xue……”他吸了吸鼻子,“這個墓xue用蠻力開不了,因為它的門不是常見的斷龍崖。斷龍崖是一種常見的……能關不能開的門,如果碰上了我肯定認得出來。要是能有一只鎮墓獸就好了……” “鎮墓獸是什么?”飛練用力地撞了幾下,他都把腳下的巨石撞晃動了,可墓xue大門紋絲不動。 “鎮墓獸之間互相連通,每一只鎮墓獸都能進天下墓xue,現在這個我也沒有辦法?!辩娧杂昧Φ厍昧饲?,當然,他也知道這里頭不會有人回應。 咚咚咚。 “什么聲音?”鐘言一驚。 咚咚咚。 非常清晰的動靜,鐘言和飛練往后退了幾步,這回都聽到了。是墓xue里頭有動靜,那聲音完全是回應鐘言的敲門聲! “里頭還有活人?”飛練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確實不可能,而且墓xue里頭有聲音比沒聲音可怕得多,不是活尸就是惡鬼,看來這個墓比上一個墓危險得多!”鐘言震驚至極,被古墓里頭的東西回應實在太過驚悚。也就在這時候,幾百米之外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線,像是幾十瓦的燈泡,閃閃滅滅。 伴隨著燈光的閃滅,被蔣天賜背在背上的歐陽廿還在用手打拍子,嘴里輕輕地哼唱著他哥哥教給他的兒歌。 “走,我們回家去?!笔Y天賜用一具不屬于自己的身軀背起了弟弟,現在他已經什么都不要了。 跟著蔣天賜一起回來的只有歐陽廿一個完全人,跟著他走的那個飛練只回來一條手臂,其余的部分都在接近人燈的剎那被燒掉了。飛練立即將手臂復原,兩個自己重新融為一體,而面前的歐陽廿已經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快樂富二代,那個家里金條多得數不清的小屁孩。 他在短短兩天之內瘦了很多,衣服和鞋子都燒掉了,又因為光著腳丫在山洞行走跌跤弄了一身的傷。全身都是傷口,大部分都是劃傷,腳心沾滿自己的鮮血,現在只會癡癡呆呆地唱歌。 在他的后頸上扎著一樣東西,就是那道符紙。 “如果感到快樂你就拍拍手?!睔W陽廿神情恍惚地唱起來,一邊唱一邊笑著,仿佛沉浸在一個美好的夢境當中。蔣天賜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輕哄著:“恩恩,快樂,拍手?!?/br> “如果感到快樂你就跺跺腳?!睔W陽廿又笑著唱,神智仿佛只有兩三歲。 “好,咱們回家慢慢跺腳?!笔Y天賜將他打橫抱了起來,扭頭問鐘言,“現在怎么辦?咱們怎么出去?” 鐘言眼神平靜,只說了一個字:“等?!?/br> 等蕭薇和梁修賢的柳仙將這片山頭犁遍,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同伴,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軍奮戰的一個人?;蛟S曾經他有過束手無策的時候,親眼看著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東西消失了,所以才會留下不可直視的陰影和痛苦,但這回,他相信再也不會。 他親手救回來的這一個個,一定也不會放棄他。 電光火石之間頭頂就像開了天窗,光線的刺入宛如把把尖刀剁在腳下。他們的眼前完全亮了,蕭薇和梁修賢的柳仙找到了他們,在這片山頭弄出了一個大洞。飛練不帶猶豫地送所有人上去,土壤之上的廝殺聲由遠及近,劈頭蓋臉而來。血腥味勾著每一個動作的輪廓,忽大忽小,在這種聲音當中鐘言聽到了飛練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強壯又有力的跳動。 于是他的驚恐被這股無形的力道安撫住了,他短暫地相信了飛練的話,這回他不會再輕易死去。 掉下去的時間沒有多久,可上頭已經亂成一片。田洪生和田振打空了所有的純金子彈仍舊無濟于事,王大濤和宋聽藍已經血跡斑斑。但更嚴重的傷勢在蕭薇和梁修賢的身上,連帶著他們的柳仙也沒有多好過。 然而,他們所有人的努力在金蛇的面前都不值一提,黑白蛇的毒液和毒牙對它無用,淬火誕生的雄黃兵器也對它無法造成傷害。經歷了這么多來回,13小隊這邊幾乎打空了所有的戰斗力也只是將它輕微擦傷,連它一塊鱗片都沒掀下來! 它重新吐出了蛇信子,毒牙彎鉤般探出,目光冰冷地盯住了鐘言。 “到我身后去?!笔掁庇忠淮螕踉诹怂纳砬?,左手臂受傷很嚴重,左手近乎盡廢。 “好吧,好吧,這輩子只能用一次的血祭看來要交代在這里了?!绷盒拶t抽出匕首,輕而易舉地割破了右手心。眼鏡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他緊緊地攥住拳頭,直到整條手臂被血液覆蓋。 不知不覺間,他的白蛇也變成了一頭血紅色的毒蛇。 一觸即發,但優勢仍舊沒有站在鐘言這一邊。 直到腳下傳來異樣的震動,活像一場地震。 伴隨著輕微的震動,最先冒出來的是一整片的靈芝草,密密麻麻蓋住了滿是鮮血的草地和土壤。緊接著震動猛然變大,震得鐘言差點站立不住,雷鳴般的響聲讓他誤以為周圍發生了泥石流。眼前的平地忽然急速升高,連帶著樹木的苦澀氣味沖擊了每個人的視覺和嗅覺。起先鐘言還以為從土壤里頭鉆出來的是蛇,沒想到卻是一棵巨大的樹木。 一棵……柳樹? 它滿是枯枝,然而枯枝又在片刻間變為綠條,細細的,飄飄的,享受著山谷間的涼風,享受著每一滴甘霖。就在它茂密的枝丫當中裹著一樣發光的東西,它散發出淡淡的草綠色,若隱若現。 在它的樹冠里頭還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通體雪白。 “問靈?”鐘言一眼看到了她,再看另外一個,居然是白芷。 枝葉有條不紊地打開,宛如打開了一個塵封許久的秘密,露出了里面那顆樹根草根包裹的草木之心。 樹后的水清灣這時候做了個動作,金蛇感知到命令即刻吐出信子,蛇頸迅猛弓起朝前刺來,又猛地剎住了,停在了原地。 一個小女孩兒就蹲在它的前頭,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褲頭,右手抱著一個恐龍玩偶。 光滑的尾巴將近三米,在她的身后有規律地甩動。 作者有話要說: 白蛇:我正準備高光耍帥! 第189章 【陰】清明夢7 一直吹著鐘言的風停了。 風的動靜消失,周邊一切聲音隨之而去,沒有人說話,望思山頓時安靜下來,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連時光都不曾在這里流逝。 迷霧將四周籠得不清不楚,空氣完全凝固,鐘言又一次聽到心跳聲,來自自己胸腔。 金蛇宛如固定原地,狠戾陰毒皆在它雙眼之中,少頃猝然發動,朝小小的女鬼張開了血盆大口。 蕭薇和梁修賢在金蛇怒吼的剎那齊齊發動,卻又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周圍能量涌動十分奇怪,哪怕他們并不在意也無法忽視。樹木再次飄動,只不過這回不是凌厲冷風,反而具有舒展人心的力量。 清苦的樹香隨之而來,像有人在他們耳邊喃喃低語。 “居然真有神農?!辩娧砸呀浛床磺迥强脴?,但這感覺不會出錯。天地靈氣聚集才能滋養草木之心,草木之心繼而反哺天然,生生不息,徐徐不斷! 一支女媧,二支神農,三支神算,都因為各自的緣由差點被趕盡殺絕,為性別、為貪生、為占卜,可天地之間到底給這三支上古血脈留了一絲生存的縫隙。 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全看到了。 樹香逐漸濃郁,兩三秒功夫便飄至每個人的鼻尖之前,最后絲絲蔓入到土壤當中。不知道是不是鐘言產生了幻覺,他從來沒覺著小女鬼的尾巴有那么長。 不僅長,還變得更為光滑。 一直躲在蕭薇和梁修賢保護之下的余骨慢步前來,他是剛才那場慘烈廝殺當中唯一全身而退的那個人。他穿著的衣服怎么看都像是壽衣,只見這會兒伸出右手,指尖早已深紅一片。 紅色血液和他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完成了生與死最后的一道閉環。 鮮血滴入了土壤,風再次轉瞬而起,只不過這回是由他們這一邊吹動。 望思山上的風終于為他們飄動了一回,如同一根鎏金的九環法杖攪動潮汐般的命運,經由多年后迎來了屬于他們的正果。 小女鬼的尾巴也在這時候停止甩動,接觸到土壤的皮膚忽然變得堅硬起來。青紫色尾尖剎那長出了真正屬于她的東西,誰也無法奪走。 鱗片! 層層疊疊的青紫蛇鱗冒然生長,將人身蛇尾的神跡重現世間。這時,金蛇在水清灣的命令下再次閃現毒牙,頂破逆風,迎面朝他們襲來,然而它再次停下了,速度之快仿佛迎面撞上了什么東西,轟然低下了高昂的頸子,收起了沁毒的長牙。 彎曲的蛇頸開始下降,如同臣服。直至蛇頸完全貼服草地,在一片靜謐的靈芝叢中徹底安靜,從殺人的仙家變成了一條溫順的蛇獸。 小女鬼慢慢地站了起來,兩條青紫色的小腿交替朝它走去。細密的蛇鱗已經從尾尖長到了尾根處,逐漸地,她的腳踝、手肘、耳下,也長出了屬于她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