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25節
“除非死在里頭的那個本身就不是成人,而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體型太小太小,根本用不了成年家仆和丫鬟,所以伺候墓主的人全部都是小孩子?!?/br> “可是這些花紋和石像也太小了吧?”飛練忍不住地好奇,他也見過不少墓xue,多么豪華的都有,頭一回見如此奇特的,“簡直就是小孩子伺候小孩子?!?/br> “沒錯,可能這些也不完全是家仆,說不定就是墓主的爹娘給孩子找的玩伴,怕幼小孩兒下去孤單。如果這樣推斷的話……”鐘言停了停,“墓里的孩子應該正在襁褓當中,一只手就能抱起來的大小?!?/br> “這樣小的孩子弄這么大的墓?”蔣天賜也忍不住地發問,“雖然我對這方面不是很懂,但孩子的墓不是不能太過奢靡嗎?” “是啊,有些孩子甚至沒有墓,死后都不能放進祖墳里。這樣小的孩子更別說了,一口薄棺都是用心。我估計是爹娘太過悲痛,以至于根本顧不上什么風水惡煞,顧不上孩子的魂魄能不能承受,或者……爹娘也快死了,百無禁忌,于是用盡最后的心力給了襁褓幼子一個家一樣的墓室?!辩娧灾噶酥改箈ue的入口,“這里用石頭雕成了屋頂形狀,顯然,這個墓xue就是墓主的家?!?/br> 前頭水路一片平穩,田振時不時地聽一下,這會兒插嘴問道:“你們懂好多啊,那小孩兒成煞是不是最厲害?” “厲害,所以咱們一會兒進去一定要恭敬有禮,絕對不能亂碰,否則把孩子激怒就……”鐘言剛說到這里,忽然間船身猛然一顛,“怎么回事!” 不止是船開始顛動,兩邊的山體好像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張力,引起了陣陣共鳴。山谷之間正在醞釀一場無聲的咆哮,空氣靜得奇詭而可怕,幾秒后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自山頂而來傾斜而下,鐘言還未回頭就猜到了答案。 山洪來了! 山上的小溪流終于承受不住超出預期的降水量開始朝著下山的河道匯集,點點滴滴匯聚成了洪水猛獸,夾雜著大量枯枝落葉和碎石朝充氣船狂瀉而來。而山谷形成的獨特地形完全沒有后退之路,兩邊都是高聳斜坡,迅速變窄的河道讓原本就兇猛的水勢再漲一層樓,閃電般地沖到了鐘言所在的位置。 兩艘充氣船在短短幾秒內升高了將近三米,水漲船高地推上了最為顛簸的漩渦當中。暗涌在船下蓄勢而發,蕭薇的柳仙擋在兩條船的當中抵擋落下的巨石。鐘言集中精神,后頭的水勢在短時間內上了凍,然后又在短時間內被沖垮。 緊隨而來的不止是水,還有大量的水中異物! 這才是洪水最為可怕的一面,哪怕是金屬制造的汽車也會在高速旋轉的異物當中變成一絲絲的布料。飛練觀察著周圍能落手的地點,背后的觸手快速鎖定每一個人的腰部,牢牢地抓住了彼此。然而山里顯然有東西在壓制他,越想發力就越感覺壓抑。 這和那日在水下太像了,他甚至想起了那日在水下看到的巨大眼睛,莫非那東西的本體就在山里? 就在他決定帶大家伙棄船而逃的一刻,兩艘充氣船再次驟然升高。然而這次卻不是水面頂立而起,而是騰空而起。 可是當大家定睛一瞧才發覺不是騰空,船的下方顯然有東西。 “是它們?”鐘言認出了它們,就是在泥潭里看到的那兩條巨大的泥鰍,只不過已經被人類的純金子彈打得遍體鱗傷。滿是泥漿的洪水都被染紅了兩片,開放性的巨大傷口邊緣掛著碎rou。但它們在泥水中穿梭自如,將充氣船駝得紋絲不動。 船像飛機在平流層飛翔,暢通無阻。 更多的泥水沖刷而下,尖銳的樹枝和帶有棱角的碎石劃破了它們的身體。它們通體漆黑的身軀如暗礁,如島嶼,不帶動搖。 鐘言一瞬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為何它們要冒著性命危險出來幫忙?它們到底是誰養的?按照泥鰍的天性,這時候不應該是頂翻船只、吞食人身嗎? 可惜這些問題他沒法從泥鰍的口中問出什么來,只知道它們活著就好??磥硗忌街性S多水體互相連通,整座山形成了自身的生態系統,才能養出這樣大的生物。 墜龍上下起伏,他們的船只也跟著起起伏伏,沒有人說話,只有頭頂隱隱約約的雷聲。 不知過了多久,兩條船徹底離開了狹窄的山谷,進入了平闊的水域。泥水匯入更大的河流朝著不知名的方向狂奔,兩條墜龍忽然一個猛子扎進水下,就在充氣船開始打轉的瞬間它們的尾巴露出水面,朝著岸邊輕輕地甩了甩。 充氣船被推上了岸。 鐘言先一步下了船,衣服上只是濺了些泥點子,沒有受一點傷。他連忙走到泥水旁邊,可是墜龍好像已經不見蹤影。 “哪兒去了?”鐘言左右地找了找,“又游走了嗎?” “師祖小心,泥水太快了!”飛練第二個跳下船,幾步來到鐘言身后。就在他現身的時候面前死寂的泥潭開始冒出泡泡,咕嘟咕嘟往外翻騰。 隨后一整面泥漿被頂高,露出一個巨大的圓潤的頭頂,好似一條鯰魚,但實際上和鯰魚有著天地之別。這次鐘言可算看到了它的眼睛,太小了,又太黑了,要不是自己知道泥鰍長什么樣子肯定無法將眼前這個巨物和小小泥鰍聯系到一起。 兩條墜龍一前一后探起頭來,好似看熱鬧。其中小的那條已經沒了胡須,完全被子彈打掉了,它歪著腦袋從泥漿里滾了過來,呼啦呼啦帶著泥點子將幾米長的脖子豎起。 人與它對視,一旦豎直,鐘言才會想起它們的可怕,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然而鐘言下一秒注意到的是它們的傷勢,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短暫觸碰,傷口裂得讓人害怕。特別是鰓裂的地方完全被打爛了,有一道傷口里還嵌著一枚彈殼。 “可能會有點疼,你別動?!辩娧缘淖笫肿兊眉饫饋?,長指甲堪比手術刀的鋒利程度,迅速將傷口劃開,挖出了那枚guntang的純金彈殼。 泥鰍扭了扭長蛇般的身軀,兩片胸鰭像小扇子一樣拍打起來,把泥點子甩了飛練一身。 飛練抹了把臉:“你們和那兩條鯉魚為什么這么有默契?” 兩條泥鰍沒有回答,反而拍打得更猛烈了,將飛練澆成了一個泥人。 “你們……唉,算了?!憋w練終于放棄了抵抗,看來自己的動物緣不是很好啊。 天上又打雷了,白閃之下的墜龍竟然不顯得可怕,兩條巨大的泥鰍緩慢地沉入泥漿當中,很快就不見蹤影。 這種奇怪的情況別說鐘言沒見過,其他人也沒見過。蔣天賜仔細在回憶里搜索有關墜龍的記憶,然而一無所獲。也有可能是還沒想起來。 看著泥漿恢復了平靜,鐘言確信它們是真的走了,這才回過頭:“走吧,我們下墓?!?/br> 之所以他直接說下墓,是因為墓xue的入口已經被他發現了。曾經這里有著大片密林,如今被水道沖出了一條小路,密林倒塌大半,樹木稀疏。從岸邊稍稍抬頭就看到了那個屋頂形狀的墓,鐘言無從推斷它從前是什么樣,但想來肯定更為精美。 往半山腰去的小徑全是泥濘,到了入口,映入眼簾的是五六塊青石板。 “石板很久了,以前肯定不止五六塊?!彼温犓{說,“我以前也研究過古墓,這青石板應該就是以前的階梯,是為了方便上山祭拜?!?/br> “沒錯,而且你們發現沒有,這些青石板是相同大小,材質堅固,并不是胡亂堆疊的石頭臺階,可以見得來這里祭奠的人多么心疼墓里的人,所以才要時不時上山一趟,來這里陪陪墓主?!辩娧钥聪蛭蓓?,這就是墓主最后的家了,“咱們進去吧,切記,沒有我的允許,任何東西都不能亂動?!?/br> 這話不用鐘言說,每個人心里都有掂量。眼前的墓xue其實并不完整,因為最近的山體滑坡已經塌了一半,所以直接將墓室暴露了出來,進入并不困難。 一座從來沒被人發現的墓就這樣在他們面前打開了,里頭幾乎完好無損。最開始,大家還以為這樣的墓會是什么皇家陵墓,或者一些很有身份的人,可是一旦進去就發現這規模不可能是極高身份的人的下葬之處。 因為里頭沒什么價值連城的陪葬品,相反,非常簡單。 “奇怪,外頭那么奢華,里面為什么這樣簡單?”田振為所有人打著手電筒,整個墓xue的面積大概50平方米,沒有偏室,只有這么一處。最中間是石棺,不是木棺,棺材非常簡樸,而且確確實實非常小。 這證實了鐘言的猜測,小墓xue的墓主是小孩兒。 “墓xue外面非常精美,里面卻沒有任何記載墓主生平的墓文,這也不太對?!蓖醮鬂龘u搖頭,“我以前也下過墓,這個太簡單了,不像是父母非常珍愛孩子啊?!?/br> “師祖,會不會咱們猜錯了?”飛練也覺著這里和想象有異,最奇特的就是屋里沒有小孩兒的陪葬品,這太不對勁了。而代替陪葬品的東西都是些半人高的大甕,但是大家也不敢冒然去翻里頭都有什么。 唯一讓所有人在意的就是墻上掛著一幅畫,畫應該是絹絲布料制成,現在完全褪色且氧化,只能看出一個輪廓。 “破損成這樣,恐怕找最好的修復師都不行了……除非拿去給余骨,他常年和白事打交道,說不定有辦法,師祖你說呢?”飛練看著那副不能稱之為畫作的畫說,手臂碰了碰旁邊的人??墒晴娧詤s無法再回答他。 “師祖?”飛練立馬扶住了他,這才發覺鐘言的情況有多糟糕。他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力氣,顯然并不是什么法陣造成,更不是外傷內傷,而是純粹的傷心過度。 淚水沒有理由地往下流淌,這也是飛練頭一回知道什么叫“斷了線的珠子”。在他扶住鐘言的這一刻,鐘言不堪重負靠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往肺里吸氣。心口疼痛像爆發的驚恐癥將他瞬間擊倒,奪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他用最后一絲神智反復琢磨心口里的藤術到底是什么。 現在他想透了,光明道人壓制的不止是自己的記憶,還有悲痛。 巨大的,絕望的,無法戰勝的,能夠殺死他的悲痛。 藤術的逐漸消失讓悲痛復蘇,正在卷土重來,鐘言毫無招架之力,但是他想不起來一絲一毫的過往。他一步一哭地朝著石棺的方向緩慢步行,實則全靠飛練的扶正。 等到他走到石棺的正前方,鐘言忘記了自己囑咐別人的話,不能隨意觸碰這里頭的東西。 他的右手放在棺蓋上方,用盡全力地推開了。 小小的棺從被蓋上那一刻起,密封了數不清的歲月之后,再一次重見天日。 手電筒朝這邊打亮,里面有一具小小的尸骨。 可是卻不是人類孩童的白骨,而是……某種動物,看上去非常像某種禽類。 就在棺材蓋子被推開之后,周圍再次響起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好似無數只小動物正在匯集。大家警覺地看向周邊,仍舊是什么都看不到,又過了一會兒,就在他們以為這一次腳步聲又會悄然消失的時候,傳來了一陣奇異的響動。 “咳咳,咳咳,咳咳?!?/br> 一個年邁老人的咳嗽聲。 作者有話要說: 鯉魚:往主人身上吐水。 泥鰍:往主人身上潑泥。 第186章 【陰】清明夢4 “什么人!”蕭薇打著手電筒左右尋找,腳步聲太過密集,不像是一個人踩出來的??墒沁@咳嗽聲又無比真實,顯然周圍有一個老頭兒。 田振手里的光源負責上下巡視,從墓xue的天花板到腳下的石板都照了個遍,可是不僅沒發現引起細碎腳步聲的生物,也沒發現老頭。 “咳咳,咳咳?!?/br> 但是咳聲就那么真實,顯然就在每個人的身邊,耳邊,外加墓xue是個半封閉的環境,低沉沙啞的咳聲在空間內引起回音,好似有個人來來回回地咳嗽。 “大家別動,這不是人?!绷盒拶t一把拉過蕭薇的胳膊,“你們別找了,找不著的?!?/br> “是什么?”蕭薇回過頭問。 梁修賢神神秘秘地低語:“仙家,你沒見過的仙家,但是我們堂口里見過。有地方分四大家,有地方是五大家,五大家就是狐黃白柳灰,也就是狐貍、黃皮子、刺猬、蛇、小老鼠。周圍有一只白仙,還未現身,便是第三家?!?/br> “不可能。要是仙家為什么我感覺不到?”蕭薇反問。 “別說是你了,就連我都沒感覺到呢,要不是這咳嗽聲我在堂口里聽過我也不敢確定?!绷盒拶t頗有些意外,“刺猬的咳聲都是這樣,聽上去像年過古稀的老人。但這就更說不通了,為什么在墓里會有白仙?白仙可是救命打藥的,但從未聽說過可以當鎮墓獸。況且白仙以溫和良善出名,不像狐貍狡猾,老鼠靈活,也不像蛇和黃鼠狼那么兇猛,就算鎮墓也用不到它啊。奇怪,真是太奇怪了?!?/br> 話音剛落,梁修賢的大腿后側猛然一疼,疼得他往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大馬趴?!罢O呦喂,誰推我?” 然而身后并沒有人推他,仿佛是一道空氣墻撞上了他。但褲子后頭多了一個被啃出來的洞,明顯是被咬了一口。 “好了你別亂說了,一會兒仙家該找你算賬了?!笔掁卑阉饋?,能在一行人面前突然出現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見這只白仙的實力很不一般,說不定修行年歲已經超過了她和梁修賢的仙家。 就在這時候,這只白仙的咳嗽聲又悄悄地消失了,如同濕潤的迷霧轉瞬消散。 “走了?”飛練單手摟著站不穩的鐘言,這時候每一份危險都不可忽視,“要不要追?” 蔣天賜看了下手表,眼神里流露出想要解救弟弟的急切,可還是強行按壓成了平靜:“我的建議是不要追。首先我們不確定這只白仙是敵是友,根據目前的判斷是敵人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在此之前咱們從來沒有過和它接觸的經驗。其次,它顯然是在守墓,咱們這算是強行闖入了它的地盤,很容易將它激怒?!?/br> “再有就是外頭已經黑天了,地理條件對咱們非常不利?!笔Y天賜最后指了下鐘言,“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已經走不動了?!?/br> 鐘言現在全靠飛練的助力才能勉強站穩,剛剛將他迅猛擊倒的悲痛正在褪去,可他的淚水還沒斷絕,大顆大顆掉著。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能再走了,于是大家伙決定今晚就在這個墓xue里借住,順便調查一下,然后明天一早就動身出發趕往第二個大墓xue。 墓xue外面已經黑天,沒有自然燈光的深山老林自然只有黑這一種顏色。這時候他們所在的墓xue就成為了唯一的光和熱,田振用飛練收集來的木頭點上火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份自熱飯。 “這個給你?!弊叩界娧悦媲皶r他多給了一份巧克力能量棒,“你看上去很不好?!?/br> 鐘言雙眼通紅,眼皮浮腫,鼻頭也紅通通的,像是被人欺負了好久。再開口鼻音濃重,他自己都差點沒認出來:“謝了,不過我不吃這個,你留著自己吃吧?!?/br> “拿著吧,巧克力最好吃了,以前我和我爸每次吵完架都吃好多,心情會好起來?!碧镎駡桃獍涯芰堪羧o他,鐘言不想拒絕他的熱情便收了起來。田振又看了一圈,確定周圍每個人都分到了食物和水才坐下,一邊烤火,一邊打開了罐頭土豆泥,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黑色的機械臂反射著火焰的紅光,又透著金屬的冰冷。 “你這個還挺靈活?!辩娧悦讼滤氖直?。 “我也覺得很靈活,就是我爸總接受不了?!碧镎袂那牡卣f,“他想讓我提前退休?!?/br> 鐘言被逗笑了:“你才多大,用不了退休這個詞。為人父母哪有不cao心,他肯定后悔帶你入行?!?/br> “不怪他,小時候他忙工作,沒人帶我,他只能把我放在隊里,久而久之我就干上這一行了,第一次隨隊行動還不到18歲呢,偷偷摸摸就跟著去了,回來被他罵了個半死?!碧镎襁€挺驕傲。 鐘言可不覺得這事好笑,要是自己有個孩子干這種事,不止是罵個半死,恐怕還要動用家法?!澳悄闫渌募胰藳]看住你嗎?他們都同意你干這行?” 田振看了看火苗,隨后無所謂地說:“我家人都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