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213節
“給大少奶奶請安?!睆埍疬B忙過來,“辦好了,都在院里?!?/br> 還是那個后院,但越走越有寒氣逼人之勢,顯然福壽堂從外頭買了冰,起了好些放在院里。巨大的冰石搭成了一個小屋,雖然不能住人但方便存尸,鐘言檢查過后便問:“都問清楚了?” “清楚,也是按照大少爺的卦象方向去找的。只不過遇上了極為罕見的事?!睆埍鹫f,“您聽說過馬仙吧?” “你遇上了?”鐘言急問。 “不知道是不是馬仙,但從沒見過?!睆埍鹫f,“那晚我在荒郊野外走著,老遠見一個人朝我走來。我以為是山賊便握緊了防身的家伙,結果他走近之后什么都沒說,反而扭身跟上我走。我只好走得快些,想要將這奇怪的人甩開,沒想到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顯然是追著我的?!?/br> “不瞞您說,當時我已有了必死之心,哪怕拼盡全力我也不可能和山賊一較高下,結果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了非常奇怪的叫聲?!?/br> “什么叫聲?”鐘言問。 “呦呦,呦呦,呦呦,這樣的叫聲,很細很長?!睆埍疬€學了兩句,“我立馬轉身,您猜怎么著?” 鐘言一聽便放了一半的心:“他該不會隨身背著一把琵琶吧?” “您果然神通,正是!”張炳瑞松了一口氣,“不知道他從哪里拿出一把琵琶來,一邊跟著我走一邊彈奏,唱出的詞也奇怪,‘大喜,大喜,悲慟之喜,宜哉宜哉’?!?/br> “這不是馬仙,是‘鬼侯’,很多人以為是靈猴轉世,實則為老鼠作怪?!辩娧缘脑捊獯鹆藦埍鸬睦Щ?,“這是一種老鼠,很喜歡附身在人的身上到處亂走,碰上好玩的事就彈琵琶唱曲兒,只不過唱的都是占卜之詞,可以幫人預測兇吉。它一定是到處游玩的時候遇上你,察覺出你此行異常奇特便跟上來算卦,算出你這是上上之卦便唱出來告訴你。所以你此行沒有受傷,平安歸來,還帶回了一具完整的尸首?!?/br> 聽完,張炳瑞擦掉額頭汗珠:“那就好,我還以為是鬼邪之類?!?/br> “鬼侯淘氣,這次跟上你了,它下回肯定還去找你,到時候不知道就附身在誰的身上了。這樣也好,你也能憑借它的占卜之詞預測兇險,若是好的你便去,若是不好你便立即回來?!辩娧曰剡^頭和元墨說,“拿銀子?!?/br> “是?!痹珡囊露道锬贸鲢y票。 鐘言把銀票給了張炳瑞:“這些你拿著,是你這趟的辛苦費,我得好好謝你?!?/br> “我們福壽堂不缺銀子?!睆埍鹁芙^了。 “拿著,我不能欠你這份人情,這里頭也有上具尸首的下葬銀錢。我今晚將這具放回去,那具拿回來,你尋個風水好的地方,做場法事,送人上路吧?!辩娧园雁y票放在張炳瑞的掌中,壓了又壓。 當晚,鐘言便將尸首換了,新的那具放入大棺,舊的背回了福壽堂。舊的這一具已經變成干尸,四肢都有腐爛之處,三日之后,張炳瑞算好了下葬的時辰,了結了鐘言這件心頭大事。 外頭這件事安了心,院里的事還沒著落,小翠和元墨在院里接連找了好幾日都不見有人被白仙抓傷,而白仙受傷之后也好幾日都沒來,可見是嚇壞了。這一下難倒了鐘言,再一次變回以退為進、以守為攻的局面。 既然秦宅這邊沒有頭緒,那就從別的地方下手。 又過了幾日,終于到了秦逸足月的這日,外頭如下火般悶熱潮濕,徐長韶捏著秦宅的帖子,坐在上山的轎子里頭。 帖子是昨日收到的,鐘言和秦翎知曉自己必定會在這日上山,特意請他多盯一盯隱游寺里的事。這話不用他們來提,徐長韶自己也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那些僧人都不見了。 上了山,下了轎,徐長韶在小廝的陪伴下入寺,已是滿頭大汗。深受水陰之毒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月到了日子便坐立難安,疼痛不已,虛汗不止,喘息也很不順,好似肺部已經充滿了水,怎么大口吸氣都吸不上來。 若是不來,他必定要活活被水溺死。 由于他每月都要來,便有了一處固定的禪房,屋里點上檀香很是靜心。雖然還未做法事,可寺廟里的莊嚴法相還是能震懾一二,單單是坐在這里他就好受許多。 “少爺這樣難受,真是受罪了?!毙P心疼不已,“真不知道水鬼到底死沒死,若是沒死,我真想狠狠地踩上幾腳!” “你還是別招惹那些了,我都差點死在那東西手里,你非要踩它不是自尋死路嘛?!毙扉L韶苦苦一笑,將帖子再次展開。所托之事有二,一則盯一盯寺內的變化,二則…… 秦瑤想吃寺里的齋菜,還有一道叫銀杏果的點心,鐘言請他帶回去。 “阿旺?!彼研P叫來,“你先去寺內的廚房問問,今日有沒有銀杏果,若是沒有,便問問明日有沒有,或者問問哪日才有?!?/br> “您要吃???”阿旺糊里糊涂地問。 “嘖,讓你問你就問,你管我吃不吃呢?!毙扉L韶拍了下他的腦袋瓜子,“你跟我十年,怎么還這么笨嘴拙舌的?” “那我也得問問啊,您現在有病在身,萬一吃壞了沒法治……”阿旺說著說著又給說岔了,趕緊閉嘴。徐長韶已經做好準備再打他一下,結果他跑得飛快,一溜煙兒就不見蹤影。 外頭剛好是正午,也是最熱的時候,可徐長韶根本覺不出來,干脆出去曬曬太陽。他想著,若是能曬一曬說不定能逼出幾分水陰之毒,可是曬了半個時辰之后,除了頭腦發昏、臉部發燙之外,什么好處都沒有。 等阿旺回來,嚇得他將手里的銀杏果掉了一地:“少爺!您別想不開!” “你給我閉嘴,過幾日我就給你下一味啞巴藥,讓你日日的咒我?!毙扉L韶暈乎乎地起來,“我看上去好些了嗎?” 阿旺看了看,誠實地說:“您曬黑了!” “你還是別說話了,別人家的小廝書童都是主仆一心,你倒好,專和我對著說?!毙扉L韶命他將珍貴的銀杏果撿起來,“你先回屋吧,我出去轉轉?!?/br> 于是阿旺開始撿果子,徐長韶轉身走向禪房的外院,細細觀察周圍不妥之處。隱游寺,這樣的大寺廟能有什么詭計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走著走著,他瞧見前頭有一個僧人,很是眼熟??烧J清之后徐長韶直接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僧人,為何和他們的小師妹長得那樣像! 小師妹不是變成水鬼死了嗎? 就在他原地站住的功夫,那僧人居然慢慢地轉了過來,瞧見徐長韶后古怪地一笑,然后一邊咧著嘴笑一邊極速奔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陳竹白:你們夫夫倆能不能帶帶孩子? 言言:zzzzzz…… 第176章 【陽】胡桃魈4 徐長韶也想要轉身逃竄,但無奈身子過于虛弱,已經邁不動雙腿。耳邊似有雷聲,但也可能是他太過驚恐導致聽錯,總之腦海中一片混亂。 被水鬼所傷那晚的記憶輪回浮現,化作好友的水鬼向自己伸出了鬼爪,燭火熄滅,遍地冷水,時不時有孤魂野鬼的笑聲,又像水鬼水淋淋的慘叫。 酷暑當下,他渾身涼透。 小師妹比他們小四歲,眉心有一顆紅色的朱砂痣,從小冰雪可愛,粉雕玉琢,和他們這些求學若渴的門生相比多了幾分知書達理的文靜。不少同門都將她當作自己的親生meimei來疼愛,徐長韶也是如此,每每看到好玩兒的總要給她帶上一份。 只是他沒想到還有今日,萬千寵愛的小師妹竟然如此嚇人,讓人肝膽俱裂。 連續退了幾步之后徐長韶被腳下的碎石絆倒,一時之間無法起身。從前他還可以騎馬,可身子已經毀了大半,想跑是跑不掉的了。小師妹動作極快,不像是活人,更不像是死人,像一只完全獸化的精怪。 她甚至不再用雙腿奔跑,而是趴下來用四肢交替。塵土飛揚,那張陰森恐怖的笑臉暫時被藏在后頭,又一瞬間沖破紗霧直達眼前。 沒錯,這感覺就是水鬼!徐長韶逃跑不能,只好用袖子擋住了頭臉,自欺欺人地躲避。但他心里也知道一旦小師妹跑至面前便沒有活路,只能任其宰割。 這回,怕是不能給秦瑤帶回銀杏果了,不知道她的紫花酥吃完了沒有。 死到臨頭,徐長韶還想著被阿旺掉在地上的銀杏,水腥氣撲面而來,夾雜著nongnong的血腥,他眉頭緊皺雙目緊閉,而后肩背忽然被人狠狠一拍,差點將心頭一口鮮血給拍出來。 “施主為何坐在這里?” “???”徐長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驚嚇之余便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施主坐在這里做什么?”清慧的一只手仍舊壓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有著令人安心的笑容。 徐長韶立馬起身,踉蹌地躲到了清慧住持的身后:“大師救我!” “施主何出此言?”清慧問,手中所持的九環法杖被烈日照如灼人金火,不能直視。 “有鬼,有鬼??!”徐長韶縮著腦袋,顫抖的手指向前方,“有水鬼!” “施主是不是看錯了?哪有水鬼?”清慧往前找了找,“沒有啊?!?/br> “???”徐長韶瞇縫著眼睛往前看,眼前只剩下一片黃沙。除了清慧住持根本沒有別人,更別說化作獸類的小師妹。 “不對啊,方才這里分明有的!”他不相信,往前快走幾步,仗著身邊有高人,有大師,便來來回回地尋找,“您沒瞧見這里有人嗎?” 清慧也跟著他一起搜尋,片刻后說:“沒有,施主看著什么了?” “是我……是我的小師妹?!毙扉L韶死里逃生,可胸口里仿佛只剩下一口氣在,“她已經被jian人所害,與師母一同變成水鬼的胎母。不知為何方才我又瞧見她了,當真可怕?!?/br> 清慧點了點頭,兩道細長的白眉在風里飄動:“果然是這樣?!?/br> “什么‘果然’?”徐長韶反問。 “你身受重傷,且是被水鬼傷害,今生今世都無法逃離水鬼的影響。不止是每月的月底身子虛弱,月初要上山做法,更是容易起幻覺之效。能從水鬼手里活著逃出命來的人,實際上也是半個水鬼了?!鼻寤垡贿呎f,一邊捻著黑色的佛珠,“你看到的,只是你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幻象,并非真實之物?!?/br> “是嗎?”徐長韶半信半疑。 “真假虛幻本就是一念之間,施主下次碰上可以不信,不信則為假,便不能傷及分毫?!鼻寤圻€將手里的佛珠遞給了他,“若還是不信,你拿著老衲的佛珠去吧?!?/br> 徐長韶正求之不得,剛想著若是能有一樣防身的辟邪之物就好,住持就將佛珠給了他。他連忙收好,雙手合十謝過,又因為體虛發軟需要趕緊回去休息便告了別。等到他走后,清慧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原地像是等待著什么。 不遠處有一堵墻,明明沒有下雨,可墻根下還是滲出水來。清慧朝著那邊走去,到了面前后用法杖碰了碰墻面:“出來?!?/br> 墻后面探出一張慘白的臉,若仔細看便能看出整張臉有泡發的跡象。 “成事之前,不要被別人發覺,還不快走?”清慧說。 水鬼往旁邊一鉆,留下一片濕痕,已經不見蹤影。 這邊,徐長韶剛剛走進禪房便一屁股坐下,再也不愿出屋。屋里頭有佛像有香爐,這時候才稍稍鎮住了他內心的惶恐。他立馬將清慧大師相贈的佛珠放在枕邊,盤腿上床嘀咕著“阿彌陀佛”。 幻象,只是幻象。 徐長韶心里默念,左手往旁邊摸著,不僅摸佛珠,還摸到每一間禪房都會放置的佛經。這些東西給了他無窮勇氣,內心也逐漸放松下來。是了,這是佛門重地,先不說千佛洞里有多少高僧,單是寺廟之內已經高人無數。 水鬼不可能進入,小師妹已死,怎么可能幻化成禿頭小和尚的模樣出來嚇人。是因為自己被水鬼傷得太重才有所牽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都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這樣想著,徐長韶逐漸安定下來,也不再六神無主,而是呼吸平緩。黑色佛珠上還有燒香的氣味,他聞著也安心,這會兒聽到門口有腳步聲了,便說:“阿旺,那些銀杏果不要了,你再去拿好的……” 邊說邊將眼睛睜開,卻不想站在房門口的根本不是從小熟識的小廝阿旺,而是小師妹。 她原本站著,發現徐長韶睜眼之后立刻將身體一翻,倒立行走朝這邊撲來。 徐長韶連驚叫一聲都沒有,更別說喊出一聲“救命”,直接嚇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輕輕地搖晃他。 “少爺?少爺?您可別嚇唬我啊,您可別死??!” 阿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聲傳進徐長韶的耳朵,愣是給他吵醒了。睜眼一瞧就是阿旺的哭花臉,徐長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了:“師妹呢?” “什么師妹?”阿旺哽咽,“少爺您都這樣了,就別想著女色了……” “我遲早要毒啞你?!毙扉L韶再次看向床邊,莫非自己又看到幻象了?可是阿旺的腳邊多出了幾滴水,不起眼,卻又令人生畏,顯然是有東西進來過。 一日之后,徐長韶的法事結束了,也該下山了。曾經他以為隱游寺是世上最神圣潔凈的地方,如今竟然不敢這樣想了。再看向千佛山,山里究竟有沒有佛?還是說山里只有數不盡的邪門歪道,孤魂野鬼?但為了掩人耳目,便說成了千佛修行? 還有,清慧住持到底怎么回事?為自己做法事的僧人為何又換了? 一茬接一茬的事情攪不完,徐長韶甚至想去山里一探究竟,但又沒有這個膽量。 身邊全是上山燒香的百姓,臉上都是平安喜樂。耳朵里聽到的全是阿彌陀佛,徐長韶卻很想離開此地,只是不巧又有香客說話,聲音伴隨誦經聲進入他的耳朵。 “清慧住持到底能不能成佛???聽說西邊出了一個活佛,普度眾生呢!” “嘖嘖,不好說啊,我看清慧住持很有慧根?!?/br> “噓,別說慧根這兩個字,我爺奶說了,清慧住持就是因為沒慧根才叫‘慧’,他是大愚若智,就是凡夫俗子。成高僧容易,成佛……成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