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49節
“好了,我讓金匠放下手頭的事,先把我這份打出來?!睆堥_領著他們去拿,家仆在后頭有一個可以歇腳喝茶的地方,張開的包袱就在這里。他攤開包袱皮,里頭一共九個金鈴鐺,每一個都有餃子那么大。 “這就是了,要的就是這個?!辩娧詫⑩忚K收下,“等我用完就還你?!?/br> “您先用著吧。還有一件事……”說用金子,張開不著急,但一提白蜜的事就面露難色,“出去找白蜜的人都回來了,說一點都找不到?!?/br> 元墨急呼:“這又不是金貴的東西!” “比這金貴的咱們秦宅都能買來,偏偏這個不行?!睆堥_搖頭,“蜜農跟著花跑,這兩年的蜜都要上貢,百姓抵了稅。別說咱們沒有,釀蜜的人都不舍得吃?!?/br> 鐘言相信他說的是真,這兩年還有地方鬧兵災,百姓都苦,別說是蜜,自己種下的糧食都不一定能吃到飽?!昂冒?,明日再派人去找找,哪怕有一點呢?,F下你把銅鑰匙給我,然后忙你的去吧?!?/br> “您又要去后頭?”張開將鑰匙給他,但十分擔憂。 “我可以去,你們就別去了?!辩娧越舆^鑰匙,帶著元墨走了。只不過白天的人氣旺,往后走不覺得凄涼,相反,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哪怕走到冰窖后面都能聽見家丁的聲音。等到他們開了那扇金銅門,還有幾個仆人從旁邊過去,只不過沒人敢問少奶奶為什么來這里。 “元墨,你留在門外頭?!辩娧砸荒_邁進院門,這次絕對不再讓小孩子進來了。 “是?!痹侠蠈崒嵤卦陂T口,有了一次上當的經驗,這回絕不再踏入一步。盡管隔著墻就有小廝說話,可那口棺材擺在里面,人的氣息就進不來似的,元墨揣著手在門口等,只見少奶奶平平安安地走到了大棺正前,蹲下之后開始系鈴鐺。 他拿了一根紅繩,按照東、南、西、北、西東、西南、東北、東南八個方位來栓,每根紅繩都從棺木下方而起,栓木柱而終。金子打出來的鈴鐺十分小巧,懸在繩上紋絲不動。等這一切做完,少奶奶又去紙人堆那邊了。 元墨雖然也是紙人,但自覺和它們不同。昨晚上就是這些紙人害人,現在它們在少奶奶面前一個個失了能耐,仿佛都是死的。 鐘言從前也給別人批陰宅,斷墓xue,故而對紙人并不陌生。這會兒挨個看一遍,主要就是看它們的腿。自己那張符紙壓在床褥下,rou紙人碰著了,一定傷在腿上,果真,沒看幾眼他就看出最后排的那個紙人雙腿盡斷,斷處還飄著一些紙屑。 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沒放好,就在鐘言看到它的瞬間,成排的紙人倒了下來。由于地方不大,好些紙人都是放在木頭架子上的,這會兒倒下來像坍塌了一座山,瞬間將鐘言埋在了下頭。 “少奶奶!”元墨急的,一只腳邁了進去。 “你別進來?!毕氩坏界娧苑€如泰山,好似已經料到會有這一遭。紙人沒重量,砸在身上也無妨,他牢牢地抓住其中一個,一把將它扔了出來。 院內的金鈴鐺仍舊懸停,可卻有風雨欲來之勢,鐘言將扔出來的那個紙人一腳踩碎,翻開它的紙身查看,泥螺已經沒有了??墒撬氖直酆图绨蛴写笃乃疂n,顯然有東西附在上面。 眼前全是歪倒的紙人,鐘言沒有管,轉身走出這道大門?!白甙??!?/br> “現在走?咱們破局了嗎?”元墨問。 “早著呢,要破這個局,首先得引出殃人。殃人已經知道我在,恐怕他們已經開始對付我了?!辩娧詫⒔疸~門鎖上。 “那怎么辦?”元墨怕鐘言一個人抵不住,“要不……咱們去隱游寺請高僧?過幾日二少爺帶著三少爺和四小姐要去吃齋,要不要托人求一求?” “他們去吃齋?可真是趕巧?!辩娧詭е呑?,到了地方,將袖口里那兩顆雞蛋拿了出來,連針一起丟了進去。鯉魚食雜,最是喂不飽,別說往里扔吃食,就是往湖邊站站,它們說不定都要烏泱泱地湊過來,可這回倒像避之不及,全部躲開了。 元墨心里很多不解:“奇怪,魚怎么不吃了?剛才我見您掛了好多金鈴鐺,是防著rou紙人的嗎?” “是,它們受鈴聲驅使,所以棺材里都掛著鈴呢?!辩娧钥粗?,明知道湖水有問題,卻像在找東西。 “那咱們將紙人一把火燒了如何?”元墨又問。 鐘言搖頭:“不行,殃人已經把殃神請來了,那些紙人就是殃神的貢品?,F在他們想要對付我,肯定會再請殃神出力,恐怕還要上貢rou紙人?!辩娧悦嗣?,忽然問,“對了,你什么時候置辦了衣裳首飾?” “就在您和少爺成親前幾日?!痹€記得那天,“少爺寫了滿滿三大張,讓我一一買回?!?/br> “那你回來之后,那些東西就一直鎖著了?”鐘言問。 “回來先要去賬房,銀子是那里拿的?!痹粗娧灶^上的簪子,“這支最好看了,少爺也喜歡?!?/br> “又是賬房?”鐘言思索一瞬,張開說過,辦壽材的時候就有賬房的人在。再加上郎中說秦翎不行了,時間趕得如此湊巧,恐怕里面都有牽扯。 湖水起了漣漪,照應岸邊的花紅柳綠,鐘言回身說:“走吧,咱們回去守院子?!?/br> “是?!痹蚕牖厝チ?,怕邪物趁他們不在鉆了空子。兩人剛離開,清澈的湖水忽然冒出了氣泡,湖底的淤泥由靜轉動,不斷有泥螺蠕動著爬出來,紛紛吸附在紅鯉魚的腹部。風再朝湖心吹,卻沒吹動碧綠的蓮葉。 只因為蓮葉挨著水的背面吸滿了泥螺,密密麻麻,墜得葉子沉甸甸。 回院后,鐘言發現秦翎已經醒了,正坐在竹林邊聽里頭的鳥鳴。他輕手輕腳地過去,往他背后一站:“眼睛好些了嗎?” “我聽見你了,別想著嚇我?!鼻佤崧剞D過來,迎著光,眼睛微微發酸,“你又去哪里瘋了?” “我說我又上樹了,你信不信?”鐘言將他一縷頭發卷在手里玩耍,“推你到外面看看,去不去?” “不去?!鼻佤嵴J真分辨著她的裙色,雪青色好看,但沒有大婚那天的紅色那么好看。 “宅子里開了好些花呢,你小妹那邊還有薔薇?!辩娧韵胱屗鋈ネ竿笟?。 可秦翎不這樣想,病軀容易引人議論:“不去,我在這里坐坐挺好?!?/br> 這人可真夠犟的,又容易生氣,怎么都沒法勸,正當鐘言百般無奈時,院門口跑來一個小廝,元墨頭一個如臨大敵,鐘言卻搖搖手:“讓他進來?!?/br> 有人來這里?秦翎也愣住了,這個院子早如與世隔絕,怎么忽然來人了? “大少爺,大少奶奶?!毙P到面前弓著腰說話,“二少爺叫小的來一趟,傳個話,那日三少爺和四小姐說想看戲班子,二少爺請了一班,這會兒已經進來了,晚上也請您過去看看?!?/br> “不去?!鼻佤岵粠Иq豫地拒絕了,這種熱鬧他不愛湊。 “戲班?”可鐘言還挺有興趣,“是唱戲的?” “是?!毙P答。 “那應該很熱鬧,我長這么大都沒看過?!辩娧钥恐喿右?,“但還是算了,出嫁從夫?!?/br> 秦翎這時抬起頭,下了好大決心似的:“你去回我二弟,用膳時我過去?!?/br> 小廝得了話就走了,沒瞧見大少奶奶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鐘言戳了下秦翎的臉:“這是哄我呢?” “也不是?!鼻佤徇@回沒躲,拿出秦家大少爺的做派來,“元墨,幫我找出行的衣裳?!?/br> 元墨差點沒聽懂,使勁兒地“誒”了一聲,恨不得喜極而泣。 戲臺子都是戲班帶來的,就搭在西邊的小院里,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今晚所有人都打雞血似的,私下里紛紛議論,只因為秦家的大少爺今天要出來了,還要帶著大少奶奶。這可是許久未聞的大事,在秦家干久了的家仆還記得大少爺長什么樣,新來的根本不認識大少爺的鼻子眼睛。 “你們別聊了,趕緊干活兒?!?/br> “可是大少爺真能出來?他不是馬上就……” “噓,小聲點兒……誰知道他什么樣子,聽說藥都喝不進去了?!?/br> “那不就是等死的活死人?” “來了來了!” 戲臺上咿咿呀呀地吊著嗓子,下頭的丫鬟端著瓜果點心布置,所有人都愣在這兒了,只因為一下子瞧見了??燹k喪事的大少爺一身青衫,收拾得齊整如玉,扇骨的吊墜兒也是青色,被身后的人推著。推輪子椅的就是那日娶進來的新嫁娘,一邊推,一邊聽著后廚總管事張開在后頭報賬。 “這就是上個月的賬,確實買鮮魚較多?!睆堥_低著頭。 “知道了?!辩娧渣c了點頭。 周圍無聲,可每個人心頭都打了個響雷,大少爺好了,張開竟然把大權交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翎:天啊,白日宣yin! 鐘言:……這才哪到哪。 陽面的人結婚早是因為時間線是古代,我看到有評論說他們年齡好小。以前女十四男十五就可以張羅婚事了,十七八歲基本上就當爹娘,現代當然是不可以的。還有殃人養的泥螺不能吃!什么都想吃只會害了你們! 第48章 【陽】rou紙人5 鐘言料到他和秦翎一出現就是這個場景,所有人都盯著這邊看,可是又快快低下頭,好似手里的活兒有多忙。這還是懂事的大人,有些和元墨、小翠差不多大的連假裝都做不好,時不時偷看幾眼。 這還是別人口中的大少爺嗎?不是已經下不來床了?成親那天強撐著來了前廳,走了幾步就咳血,可現在看著和常人無異,只是瘦了些。 就如同驚蟄的第一陣雨,一下子給他們淋了個透頂。雖然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沒有說話,可是看著卻不疏遠,旁人插不進去。 “明日還有鮮魚進來,我先扣下,您過目之后我再開?!睆堥_合上了后廚的進賬本子。 “好,你忙你的去吧?!辩娧哉f話時已經把周圍看了一整圈,病從口入,他可得把廚房盯緊了。這時他看見一只蚊子落到了秦翎的肩膀,便揮手一掃:“翠兒,你去熏點艾草,趕趕蚊蟲?!?/br> “是?!毙〈浣袢找蔡匾鈸Q了衣衫,揚眉吐氣了。秦翎看東西不清楚,側了側頭說:“不礙事,我沒什么rou,蚊子都不咬我?!?/br> “那可不一定,你的rou可金貴?!辩娧詫⑺挠窆谡苏?由元墨引到正當中的桌邊,“不愧是大少爺,位置都是最好的?!?/br> 秦翎聞到了艾草的味道,是小翠在桌下放了一個香爐:“其實我秦家并不重嫡輕庶,都是一樣的。越是大家越不在意,只要品德向上?!?/br> “你覺著一樣,可別人不這么覺著?!辩娧砸呀洸煊X出來了,雖然秦翎久久不見人,可他身份的分量還在,即便不在家里拿權,家仆也不敢輕視他。 “當真一樣,我沒騙你?!鼻佤嵘焓秩ツ米郎系牟璞?,鐘言攔了,檢查完茶水無恙才讓他喝。秦翎只當她太過小心,卻不責怪:“我三弟自小比我聰慧,五六歲時他做的詩詞就超過我很多,我們的師傅也對他贊不絕口,將來必定成才?!?/br> “那你二弟呢?”鐘言故意問。 “二弟他……自小和我不合,這我也不瞞著你?!鼻佤崮D:乜粗?,看出了一碟子紅豆糕來便推過去,“我沒見你吃東西,你要是餓了可以先吃?!?/br> 鐘言不能吃,便故意悄悄地說:“你就這么盼著我發身?” 秦翎一下攥住了骨扇,這人當真可氣,自己只是說了那么一句她就放不下這個茬,時不時取笑自己。忽然他的手背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是很輕很輕的,宛如他們拉上了床帳要說些貼心話。這不該是一個大少奶奶做的動作,可是秦翎卻暗自開心,仿佛和這大庭廣眾劃清了界限,他們是一起的。 “別笑了,你二弟來了?!辩娧允翘嵝阉?。 笑?自己笑了?秦翎沒察覺,看向腳步聲時摸了摸嘴角,可能是面孔繃了太久,笑容也離開太久。由于前頭是戲臺子,燭火全在那里,下頭則暗一些,他一時沒找到人影,那只不算熱的手就又碰了他一下。 “右邊,別慌張?!?/br> 秦翎馬上看向右邊,這才沒有露出馬腳,如果讓二弟知道自己的目力出了問題就太過難堪?!岸軄砹??!?/br> “大哥好?!鼻貭q先到秦翎這一桌,外人看著是兄友弟恭,只不過他看大嫂時眼神里有熱度,“大嫂好。聽下人說大哥大嫂今晚有興致,要一起看戲,我已經吩咐戲班子演幾出好的?!?/br> “讓他們自己看著唱吧,說多了他們反而放不開?!庇捎隗w虛勞累,秦翎并沒有站起來,“聽說你也快娶親了,我身為兄長還沒親自過去祝賀,明日一定讓元墨送一份厚禮?!?/br> “那就謝謝大哥了?!鼻貭q笑著站在了一旁,隨意打量著他的長嫂。 “訂下是哪家的女兒了嗎?”鐘言給秦翎掰著紅豆糕,狀似無意地問起。但他也真挺想知道的,恨不得親手攪局,別讓人家清白的女兒嫁進來。 秦爍只是一怔,并沒吭聲,但他旁邊的貼身小廝忍不住了,不由地低聲幾句:“爺們兒說話,沒見過這樣插嘴的……” 呦,這還有個多嘴的呢?鐘言手下的活兒一停,餓著肚子本來就心情不悅,正愁沒人開刀,你自己偏偏要撞上來,那就你吧。沒想到他還沒開口,秦爍已經開口呵斥:“主子說話,你插什么嘴!滾下去!” 鐘言面上不動,心里可清楚得很。俗話說貼身的家仆就是主子的第二張嘴,有時候主子不說的話全讓旁邊的人開口。這小廝對自己不尊重,內里無非是秦爍沒有把秦翎放在眼里。若他對大哥當真敬重,下頭的人一定不敢說這個。 “等等,先別走?!毖矍浦P要走,鐘言放下了紅豆糕,“他……” “二弟,你這是什么意思?”秦翎的話趕在了鐘言的前頭,聲雖清冷,可語氣中擺明動氣,情緒也從沒有什么焦點的雙目中一閃而過。 “大哥這話什么意思?”秦爍并不著急解釋,“是弟弟沒管好下人,讓他走就是,大哥別怪罪?!?/br> 秦翎看不清,但聽得清楚,別人數落自己的房里人,他整個人都不痛快?!扮娧允俏颐髅秸⒌娜?,在里在外她都是主子,咳……你讓剛才說話那人回來?!?/br> 秦爍將不快的情緒壓在心頭,可是面子上不好發作,自己的人自己護著,原本想讓小廝先下去就沒事了,沒想大哥居然追究起來。無奈之下只好將人叫回來,心里更恨了幾層,他只是比自己早一刻落地,凡事就要以他為主。 秦翎看著那人過來,也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兒。這些年他很少責備下人,但真若開口,反而更讓人生畏?!坝衅湟槐阌衅涠?,她和我們相同,她說話沒有你議論的道理。自己掌嘴二十,打完了回來謝少奶奶?!?/br> 掌嘴二十不重,況且還是自己動手,所以并不是真要殺要剮,擺明就是出氣。而打下人的臉就是打主子,周圍的家仆們聽著小廝掌嘴,實則就是聽著二少爺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