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夢少女（14）

    ‘嗡——嗡嗡——’，熟悉的手機震動音。

    程程從床上爬起來，按掉了手機鬧鐘。手機屏保點亮了，不出意外，依舊是2012年12月21日...在回檔的這段時間，她每天起床后都習慣看一下日期。雖然她直覺回檔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但心里還是沒底。

    確定還在回檔之中，程程才慢吞吞地洗澡洗頭、吹頭發、捯飭自己——她現在每次回檔都要洗澡洗頭，因為她的身體也會回檔，只有中間的記憶保留了下來。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了，她才精神百倍地站在鏡子前面，給自己扎了一個丸子頭。

    “加油！加油！”她在鏡子面前對自己說。

    這不是為了‘三試’，而是回檔中的每一天都應該認真對待。程程擔心自己回檔的日子久了，就開始懈怠了。覺得日子還很長，沒必要繃得太緊，這算是對自己的一個提示吧。

    完事兒之后，程程背著一小包就往招生考試考點學校去了，這一次她沒有去藝術樓。在路過藝術樓的時候她只是停下來看了一眼，然后就繼續往下走了，教學樓二棟在更里面的位置。

    “二棟，304...”程程嘟囔著，爬到了三樓找到了教室。

    這個時候，還差點兒時間上課，教室里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教室和一般的大學教室不太一樣，教室里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挪動的。大概因為今天是表演系上課，課程是‘表演’，大家很自覺地將座位圍成一個半圈，中間就空著一大塊了。

    課程名是‘表演’，感覺太‘樸素’，但表演系的課程名好像就是這樣。程程上輩子沒上哪個學校的表演系，但到底是業內混的，科班出身的同行認識的多。就她所知，看教材的話，表演系要學的科目很多，什么元素概論、表演心理學、鏡頭前的表演等等等等。

    而如果看他們的課表，又是另一個極端。除了‘文化課’外語、大學語文，以及所有學校都有的體育外，他們的專業課程只有語言、聲樂、表演、形體——另外還有美術作品欣賞、音樂作品欣賞、電影劇作基礎等課，有些是必修，有些是選修，不過性質上其實都偏選修。

    程程眼睛掃過整個教室，發現所有人都沒帶課本，帶的是一個小冊子。

    這也很正常，表演系學生的課本有的時候就是和課程不搭。那些課本用倒是用的到，但老師圖方便自己印小冊子上課，也不少見呢。

    這是‘費老師’的課...程程在戲劇社呆了一段時間了，她覺得自己學到了不少東西。首先，她完完整整塑造了一個角色‘小紅’，這是一個小角色，但也是她兩輩子塑造的最細膩、最完整、最踏實的角色了！就算是上輩子唯一成功的那個角色也比不上！

    因為在塑造小紅的時候，她真的一點兒負擔都沒有。沒有擠時間的窘迫，沒有外界給予的壓力，沒有對未知前途的迷茫...她全心全意投入，只求更好一點兒，前所未有地純粹。

    完完整整且成功地塑造一個角色，對程程來說意義很大。一方面她塑造了信心，彌補了過去被挫折太多次而喪失的自信。另一方面，這本身就是一種學習和實踐，她只是沒天賦，不是傻瓜！別人經歷這樣一遭，獲得的東西會更多，但她也不是一無所獲。

    她如果繼續呆在戲劇社，當然也可以學東西，但她可以追求更大的‘收益’...為此，她將目標放在了之前戲劇社成員提到的‘費老師’身上。

    她還沒想好要怎么做，但這不妨礙她先過來看看情況...她現在有足夠的機會去嘗試。一次不行，就試第二次，只要成功了一次，之后就能照葫蘆畫瓢，我抄我自己了。

    程程選了一個單獨坐的男生旁邊的位置，雖然這樣說有點兒不要臉，但她確實意識到了，一張好看的臉可以讓她做事的時候方便不少。

    她小聲問那個男生：“同學，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嗎？”

    男生把小冊子往中間推了一下：“你看吧...好像沒見過同學你??？”

    程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新生，是美術系的...但我還是更喜歡表演，想轉系......”

    “就...提前來看看，旁聽一下你們上課，好下定決心?！?/br>
    普通大學里轉系會復雜一些，特別是專業性極強的藝術生更是如此。但在這所民辦野雞學校里，就沒那么多講究了，學校很多時候也就是只管收學費而已。所以程程說她是美術系學生，想轉到表演系，男生不覺得哪里有問題。

    當即非常熱情：“這樣很好啊...對了，我姓周，同學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后就是一個班的了?！?/br>
    表演系規模不大，就只有一個班。

    程程從善如流，和對方加了微信：“我叫程程...聽說費老師是表演系最厲害的老師——對了，你們今天上什么課??？”

    “你來的很巧，今天是片段練習，算是比較有趣的，就是那些小說片段、經典劇目片段，我們課堂上來模仿、排演?！边@至少比一些理論課有趣，而相比較原創節目，這又要輕松一些，畢竟有個‘底稿’在那里。

    小冊子上其實就是各種片段劇本。

    過了幾分鐘，老師終于來了。程程是因為這個‘費老師’來的，所以很仔細地打量了他...費老師比實際年紀看上去的要年輕，他穿灰色的毛呢大衣、毛呢褲子，還能看到大衣里面的棕黃色毛衣，都很整齊。

    是個挺有派頭的人。

    費老師掃了一眼下面的學生，大概是因為表演課常常輪流排演、交作業的原因，他對學生的熟悉程度要超過一般的老師。少了學生、多了學生，都不用點到，就能知道。

    先是看到了一個男生，問他：“你是我們班的嗎？”

    男生大方地站起來：“費老師，我是學編導的，今天陪女朋友來的！”

    程程看著他，想起了之前聽戲劇社的人說的，知道他就是那個戲劇社成員的室友了。

    然后費老師就看到程程了，問她：“這又是誰的女朋友??？”

    費老師還挺和氣的，說：“長得很有靈氣的樣子，要是我們今天排《西施》，就可以讓你來演了......”

    雖然有實力的演員演什么都行，不會那么容易受限于外貌。但實話實說，有些角色如果外貌條件不符合，演起來就是缺乏說服力...當然，只是學生們排演而已，還不至于這么嚴格。所以，費老師說這個話，也只是開玩笑而已。

    程程搖了搖頭：“費老師，我是別的系的新生，想要轉到表演系來...想先來聽費老師的課?！?/br>
    程程不是這學校的學生，但撒謊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學校這么多學生，一個老師哪里能全都知道呢？她說是別的系的，老師也沒有理由去追根究底??！再者說，程程仗著現在是‘回檔’中，就是被戳穿了，也不怕！

    再次回檔之后，一切痕跡就都消失了！區區社死算什么？

    費老師真的挺和氣的，陪女朋友上課的男生他沒有管，程程這樣‘慕名而來’聽課的旁系生，就更不會趕人了。他了解完情況之后，很快就進入到了正題——今天要做片段排練。

    “上次表演課已經提前說過了，今天要排練《東京物語》中的幾個片段...都有提前預習過了吧？”

    雖然大學都是上大課，一次大課是兩節課，算上課間休息有接近兩個小時。但用來排練，是怎么都不夠的...班上不是幾個人，哪怕只有一半人要當堂交作業，加上老師點評，一次大課的時間也就是將將夠。

    如果還要課堂上才開始練習，那怎么行！

    所以，表演課都要求學生們提前預習。

    不過提前預習這種事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誰不知道提前預習好處多多，提高學習效率只是最基本的，但學生時代，有幾個人能堅持每天預習？

    像這種野雞民辦大學的表演系，學生們中或許有想要學東西，將來從事這一行的。但更多的是混子，又或者根本沒想清楚將來要怎么樣，當下只能像大多數大學新生一樣，迅速被自由輕松的大學生活‘腐化’。

    所以，每當上表演課的時候，一多半學生會避開當場交作業——反正只要老師不點他們，他們也就不會主動求表演、求指點。

    對于這種情況，費老師根本不在乎。對于這些學生，愿意學的，他總歸愿意教，對得起他們交的學費就是了。不愿意學的，他難道還能按著頭去學？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做到那個程度。

    程程之后就看著一些比較用功的表演系學生‘交作業’，排演了《東京物語》中的片段。見識了他們的‘演技’，也見識了費老師的點評與指導。

    感覺嘛...這些學生的表演很生澀，大概是因為他們還是新生，受過的訓練不多，也因為天分大多普通——藝術生文化成績要求不高，京影、華戲、滬戲這種頂級學院，分數線也就那樣，等而下之的學校就更別說了。就這樣還淪落到野雞大學來，只能說明專業上也不怎么出色了。

    雖然有的人是后來開竅，有的人是招生的時候天賦沒被發現，歸真真和梅露可能就是這兩種情況。但多數還就是專業上‘平平無奇’。

    另外，費老師確實是個有能力的老師。不只是有能力，還有就是，對于想學的學生，他很愿意教，這一點可能比‘能力’更難得一點兒。

    所以程程決定，下一次回檔，她還來。

    第15章 追夢少女（15）

    在來到費老師這里上課之后，程程又回檔了二三十次。

    她每天上午會走進教學樓二棟304，下午則會聯絡歸真真——她之前已經把歸真真的電話號碼記在心里了。打電話約歸真真在學校見面，就說自己是通過朋友的朋友，知道她想做兼職，所以找她的。

    她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正在讀高二的戲劇愛好者，看過她在戲劇節上的演出...她打算明年考影視學院，所以需要提前補課。她們可以試著上上課，如果不錯的話，她愿意長期雇她輔導自己。就算不行，今天也能拿到兼職的錢。

    和之前一樣的價碼，兩百塊，包晚餐。

    因為是學校里碰面，打電話的聽起來又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歸真真也沒有防備，答應的很順利。甚至為了讓歸真真‘安心’，程程和她干脆就在學校找空教室上課。反正按照她的說法，只是‘試課’而已，不把人帶回家也有理由。

    上午上費老師的‘表演課’，主要做片段練習，下午上歸真真的表演課，更多是做更基礎的訓練。

    她的基礎在歸真真的訓練之下，提升的很緩慢，但也能看到進步——簡單來說，歸真真看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emmmm...這什么鬼’，到‘好像還可以，教一下就懂了’，再到‘這不是有點兒基礎嗎，所以從另外的東西教起吧’。

    反正就是某個訓練項目有點兒樣子了，程程就引導歸真真教她別的內容。因為是她出錢，歸真真當然也不會說什么。而且說句實話，其實那些都是偏基礎的東西，怎么教不是教呢。

    程程能有這樣的進步，不是因為這輩子忽然開竅了，比上輩子多少強些——上輩子好像怎么學都沒用。

    這是因為上輩子可沒有這么多時間讓她密集的、持續地補課，另外，心態也不同。

    她現在上午做片段練習，下午和晚上補基礎訓練。而就程程所知的，影視學院表演系的學生，大一時表演課也就是一周三次左右。大二因為文化課削減，可能專業課能更多，但也有限。

    說到底，還是要看學生自覺，每天堅持早課，堅持排練，增加訓練時間。

    而現在，程程等于是一天頂的上表演系學生一個禮拜的上課時間了！密集訓練的效果，當然顯著。要不是程程天賦太差，進度和效果才不只是現在這種樣子！

    還有心態...心態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具體可以參考那些大學畢業后考研的人。除非是極其認真的那種，不然畢業之后再考研，哪怕是辭職了專門考研，效率也不如在學校的那些人吧。

    出了社會，心態真的就不一樣了。

    程程現在則不同，她的心態甚至不是‘學生心態’，她現在在每天回檔當中，比‘學生心態’還要平穩！真是一點兒浮躁氣都沒有。

    “費老師！我也想做片段練習，可以讓我參加嗎？”在費老師的課堂上，正在費老師點名學生們出來做片段練習時，程程忽然舉手了。

    費老師數了一下愿意當堂做片段練習的人頭，又劃分了一下角色，覺得沒什么問題。遂說：“可以啊，你來演‘京子’?！?/br>
    費老師對程程的印象很好，一個是程程長得漂亮，費老師從年紀和身份上來說都是程程的長輩，長輩也更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孩兒，這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當然，這也有他本人就是演員的原因。

    都說戲劇演員沒那么重視長相，這也是想當然了，那么多美貌的戲劇演員是怎么來的？只不過是戲劇演員對長相的包容性強一些，更能接受不同的美，以及需要的‘特色’演員更多，招了一些俊男美女之外的演員。

    程程的漂亮不是那種‘平平無奇’，普通人的漂亮，而是有質感、有靈氣的那種。無論是出現在戲劇舞臺上，還是出現在銀幕上，效果都會很好。費老師算是比較提拔后進的那種前輩，所以只看臉也有一個好印象。

    另外，就是他覺得程程很認真...程程的認真是有各種細節支持的，比如她聽課的時候神情是投入的，又比如很多表演系該知道的理論基礎，她一個外系的比班上很多人還要熟，顯然是事先做過不少功課，真心想轉入表演系的。

    程程手中還拿了一個淡黃色封皮的小冊子，正是他上課用的小冊子，這也成為費老師認定程程認真的證據。

    程程那個小冊子是在學校里的打印店那里買的。

    第一次在這邊上過費老師的課之后，程程就向這個班的學生打聽，這個小冊子有沒有地方可以領到。大家都說，費老師那里應該還有多余的，她剛剛要是叫住費老師了，就能去他辦公室取一份。

    又有人說，可以去打印店。

    去過打印店之后，程程真心覺得，開在大學里的打印店就是個寶...她以前在做練習生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經常要打印簡歷、照片什么的，常常去打印店。那些打印店都挺貴的，服務也很難說好。

    但學校里的打印店真是便宜啊，不用彩印的話，印好厚一本課件也不到十塊錢。另外，打印店還賣參考資料——大學期間，想要考一些證書的人也不少，考這些證書當然要有所準備。

    還有給學生報名駕校、為校園網繳費、賣奶茶、關東煮、寄快遞......都做。

    打印店里當然也會賣一些常年有需求的冊子，類似于演講記錄本（學校常常有人來演講，聽滿一定次數演講，可以修學分）什么的。

    費老師做片段練習的小冊子，銷售量不多，但常年不變，所以是每年都能賣的。打印店這邊，也就會印一些，總能賣出去——程程去打印店問的時候，老板拿了一沓各種小冊子，讓她自己找，找得到就有，找不到也就沒有了。

    程程運氣很好，還剩最后兩本，花了三塊錢買到。

    之后，她每次來二棟304之前，都會在經過打印店的時候，買一次小冊子。

    分配到‘京子’這個角色不出所料，因為從第一次請求參加到課堂練習開始，程程一直分配到這個角色。她猜，除非她做出和過去很不相同的事，帶來‘蝴蝶效應’，不然她演‘京子’這個角色，沒道理發生變化。

    京子這個角色她已經在這個課堂上演過快二十次了，私下的練習更是不少，她現在信心算是比較充足。

    《東京物語》是日本著名導演上世紀五十年代的作品，電影中平山老夫妻二人去到東京探望兒女們，中間經歷了種種...在最后，妻子富子在回到老家后匆匆去世，之前的那次旅行，見過了所有兒女，竟成了永別。

    故事節奏非常平淡、舒緩，一切都在娓娓道來，但人生的無奈與安慰都在這平淡里波濤洶涌。讓人在看完電影之后，往往想說些什么，最后又無話可說。

    ‘京子’這個角色是電影里平山夫妻的小女兒，還在上學，跟隨老夫妻生活，和其他的哥哥jiejie們不同。

    ‘京子’在電影里出場不多，就在電影的開頭，以及快要結尾時有過幾場戲。但在片段練習時，她挺重要的，因為費老師在選取《東京物語》的片段時，其中有一個片段正是‘京子’與‘紀子’的對手戲。

    ‘紀子’是‘京子’的二嫂，不過‘京子’的二哥早就去世了，所以‘紀子’現在也是一個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