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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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敝x錦安側首望著胡同中的高墻,心中想道: 李皇后雖然屬意康陽郡主為太子妃,可康陽郡主卻看不上太子。有皇祖母在,李皇后也極難直接賜婚。 除此之外,丞相府、永安侯府和鎮國公府都盯著那太子妃的位置呢——與其叫太子最后享盡齊人之福,得到三家共同的支持,倒不如先叫他們為了太子妃的位置撕破臉。 況且瞧著太子那四處擷芳的模樣,將來爭搶的,或許不止三家。加上武王在側虎視眈眈,也在著意籠絡關心盤根交錯的世家,可有的熱鬧看呢。 “屬下明白了?!斌@羽頷首,旋即扛著老管家躍身而起,三兩步就消失在了死胡同里。 謝錦安垂眸摩挲著手中的折扇。 竹面潤滑,摩挲起來極為順手,也讓他無端想起不久前,舉著這柄折扇的一雙玉手。 纖白嬌嫩,膚若凝脂。 因為緊張用力,那微粉的指甲都映出些許的白色。 他想得有些出神,方才在心中想法也無人阻擋地蔓延下去。 ——老親王最該配的,是萬千人民的唾棄。 而那位顧菀小姐,如月如珠,性子綿軟。 不應當因為父親嫡母的貪念,就落入深不見底的泥潭之中。 清風吹起,四周樹葉簌簌不絕。 謝錦安眉眼輕展,念及不久前,太后也曾對他提過,要準備為他相看王妃的事情。 太子和武王鷸蚌相爭,皆是想用王妃之位籠絡一門靠譜強大的姻親。 那他便做清閑的漁翁,娶一位合乎心意、卻又身份不高的王妃。 顧菀小姐,便很合適。 這個念頭像浮萍底下的魚兒,輕輕觸及水面,卻又轉瞬甩尾離去。 快得連謝錦安自己都沒抓住。 他收了折扇,平了平心緒,快步走出了死胡同,和小時子一塊兒回了安樂伯府之中。 路上聽小時子說了前頭落水事情的由來:“……康陽郡主遣了梁女官前來問詢呢,看著很重視此事,加上奴才的證詞,顧二小姐應當不會被冤枉?!?/br> “康陽郡主派了貼身的梁女官來?”謝錦安聞言微微詫異了一瞬。 梁女官是皇帝親賜給康陽郡主的女官,身份貴重,平日里不會被輕易吩咐做跑腿問詢的事情。 “是呢,奴才聽著,梁女官開口便是為顧二小姐求證?!毙r子補充了一句:“方才奴才把風時,小間子也來尋了一趟,說顧二小姐已經證明清白。他還說事情了結后,康陽郡主拉著顧二小姐說了好一會兒話,神色歡喜?!?/br> 要知道,康陽郡主為人端莊正直,甚少對陌生人言笑。 “顧二小姐還真是討人喜歡?!毙r子說完,忽而感慨出聲。 他話音剛落,額頭上便落下一個清脆的爆栗。 小時子心中郁悶,未及抬頭,就感覺他家主子將身子架在他身上。 剛才還清朗的嗓音變得黏糊,不高不低地嚷道:“本王回來了!酒呢?” 席上還剩下一群醉醺醺的世家公子,聞言就哄鬧起來:“肅王殿下果然海量!” “慚愧慚愧,方才還以為肅王殿下去躲酒了呢!” “欸,肅王殿下風雅,必然是去欣賞美人了——今日穿綠裙跳舞的女子,我瞧著就很不錯!” 瞥了眼早已空空蕩蕩的太子座位,謝錦安由著小時子搖搖晃晃坐回座位。 手中高舉起酒杯,眼中似水霧般蒙上朦朧醉意。 他唇角一勾,十足十的紈绔模樣:“說這些做什么,飲酒便好?!?/br> * “以后你可別沖動?!边h離了人群,顧菀對張瑛道:“方才我正想好了由頭,你卻急急說出你托我繡帕子的事情,你母親必然不高興了?!?/br> 張瑛有些垂頭喪腦,似乎窺見了自己凄慘的未來:“我估計得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都得呆在家里繡帕子,不許出去騎馬了?!?/br> 正說著,就有丫鬟通知張瑛,等宴會結束后,要去安樂伯夫人的房間里候著。 顧菀看著蔫了吧唧的張瑛,輕聲道:“不會的——等會兒我和你過去見你母親,將我見肅王的事情如實說一遍。你只不過怕有心人非議,才替我撒了謊?!?/br> “如此一來,你母親便不會怪你了?!?/br> 張瑛眼睛一亮,又重新歡歡樂樂地回去宴會。 顧菀望著張瑛的背影一笑,轉身行至后廂房,聽見顧萱猶不甘心的吵嚷。 不過沒吵吵兩句,就只剩下了“嗚嗚”聲。 ——老夫人是顧萱的親祖母,自然不會像安樂伯夫人那樣客氣。做出這等丑事,還死不悔改,吵吵鬧鬧。那便也不用寵著,直接那抹灰的布堵了嘴,等回府再好生收拾。 待里頭徹底安靜,就見蘇mama滿面晦氣地從右廂房里出來。 看到顧菀,蘇mama才緩和了臉色,笑道:“二小姐回來了——老夫人正在找您呢?!?/br> “辛苦蘇mama了?!鳖欇胰缤0愫蜌馕⑿?,眼睛卻像深秋清晨的花瓣,蓄著晶瑩的淚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顧菀側了首,無聲無息掩住自己唇邊的一縷笑◎ 蘇mama看在眼中,心也跟著揪起來。 她是看著顧菀長大的,可是頭一回見顧菀這樣委屈的模樣。 她趕忙上前扶住顧菀,低聲道:“老夫人尚在氣頭上,可心里也知道二小姐委屈。二小姐等會兒進去,照往常一樣便好?!?/br> “我知道的,多謝蘇mama?!鳖欇矣弥讣饽ㄈパ劢堑臏I水,擠出一個燦爛的笑:“祖母身子要緊,我先進去將祖母哄高興了?!?/br> 蘇mama聞言嘆氣:“還是二小姐想著老夫人——方才大小姐隨著三小姐回來,到老夫人面前走了一遭,又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是干什么去,還留下四小姐一個人看著三小姐?!?/br> “四meimei可有人幫襯著?”聽聞顧芊和顧萱呆在一塊兒,顧菀不免多問一句。 “二小姐放心,素月在那邊服侍呢?!碧Kmama道 顧菀點了點頭,走到左廂房前,輕輕叩了叩門:“祖母,孫女求見?!?/br> 里頭老夫人輕咳一聲,響起的是琥珀的聲音:“奴婢去給小姐開門?!?/br> 琥珀將門打開,眉眼間尚有害怕之色。 可見老夫人方才發了極大的火。 “你去悄悄地找顧蓮,瞧她在做什么?!鳖欇壹t唇微動,吐氣似的呵出這一句話。 琥珀了然點頭,低首只道:“奴婢去拿些茶點來?!?/br> 顧菀頷首,轉身進了廂房。 只見老夫人高坐在太師椅上,面帶余怒和疲憊:“菀丫頭來了?!?/br> “是,祖母?!鳖欇臆浡晳?,走到老夫人的身后,伸出手為老夫人按揉肩膀:“祖母今日累了,孫女為您揉一揉?!?/br> 老夫人的肩膀最容易酸痛,偏上面有塊軟rou,碰著時總引得老夫人展顏。 顧菀動作熟稔地按壓,將力道保持在令老夫人舒服,又輕輕觸到那軟rou,不一會兒就叫老夫人舒展了眉眼,甚至要微微顫著憋住笑意。 “祖母覺得可好?”按揉了約莫一刻鐘,感覺老夫人的氣息平穩了不少,顧菀才輕笑問道。 老夫人淡淡“嗯”了一聲。 顧菀也不再多言,只認認真真地按著。 半晌后,老夫人才慢悠悠開了口:“菀丫頭,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顧菀的手頓了頓,低聲道:“孫女沒有什么想說的,只想祖母歡喜?!?/br> “顧萱方才進來,倒是對我說了許多?!崩戏蛉税醋☆欇业氖?,將臉微微側轉,深深的眸子看向顧菀。 顧菀不避不讓地對上老夫人的目光,一雙眼瞳似被春雨拂過,清清亮亮:“方才在外頭的時候,三meimei也說了許多話——祖母如今問我,是相信三meimei說的話么?” 話到末尾時,顧菀的眼尾泛起紅色,像芙蓉面兒上添了兩道紅艷艷的傷痕,惹人心疼。 她低低垂眸,心中隱有嘆息:之前讓琥珀勸老夫人去歇息,是怕她親眼看到如今這場面,身子受不住氣。也是怕老夫人那一雙犀利的眼睛,看出了些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偏生琥珀前腳勸了離開宴席,后腳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夫人歷經世事,豈會不覺得這其中過于巧合? 老夫人看重感情,要將這一關過去,可少不得用這一招苦情計。 如顧菀所想,老夫人當即就變了面色,站起身來,反身輕輕摟住顧菀,心疼道:“平日里就憨實得很,到了現在也不聰明——我若信了顧萱的胡話,定然一進門就叫你跪下!” “祖母真的信孫女嘛?!鳖欇覍⒚鎯狠p輕靠在老夫人肩上:“方、方才三meimei受了驚、說胡話的時候,旁人都用那種懷疑的目光看孫女?!?/br> “孫女感覺渾身都在抖?!彼奈惨魩狭诵┰S的哽咽。 老夫人只覺自己掌下,顧菀的身子顫動不已。 垂眼看去,便看見顧菀面上蜿蜒清澈的淚滴,無聲無息地流淌著。 引得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歉疚。 ——顧菀是她親自養大的姑娘,最是乖巧懂事不過。顧萱落水的事情,是安樂伯夫人親自派了人來說的:顧萱自己失足落水,卻執意鬧大,要攀污顧菀,讓眾人對顧菀側目,幸好有康陽郡主到場,才理清這整件事情。 顧菀應當是滿心委屈的,她卻為著那一點巧合,疑心了顧菀一瞬。 “回府后,祖母給你作主,不叫你受委屈?!崩戏蛉藶轭欇沂萌パ蹨I,眼神帶著慈愛和心疼。 顧菀卻輕輕搖了搖頭:“康陽郡主已經還了孫女清白,如今祖母也說相信孫女,那孫女自然不委屈了——只還請祖母也不要生三meimei的氣,事發突然,三meimei恐怕是驚慌失神,又怕他人笑話,才一時說了胡話?!?/br> 說罷,她從老夫人懷里輕輕出來,為老夫人奉上一盞茶:“三meimei落水,已然受了無妄之災。等回府之后,還請祖母寬大處理,不要讓三meimei過度傷心?!?/br> 老夫人聽了顧菀一席話,越發覺得顧菀善解人意,令人心疼。 “你便是性子太好了。上回驚馬發狂、險些傷了你的事情也是,你只管說沒事,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肚子里吞?!崩戏蛉私舆^那盞茶,嘴中嘆道:“她即便落水受驚,若是沒有旁人的指使和支持,如何敢當眾鬧成那樣,還指著你不放呢?” 顧菀聞言,唇角輕輕一抽:老夫人心思謹慎,有時候卻也未免思慮太多,事事都能想到藍氏頭上。譬如今日的事情,或許有顧蓮的一點慫恿,但更多的是因為顧萱自身氣短和蠢笨,屢次拒絕旁人遞的臺階,不撞南墻不死心似的,非要將她拖下水。 若她是顧萱,便會順著顧蓮和安樂伯夫人的意思,將此事息下,只說自己一時不查,失足落水。等到回府之后,再請藍氏和鎮國公作主——彼時她們已經回到鎮國公府,已然沒有人證可證明清白,只憑著藍氏故意的偏袒和顧蓮的幫襯,就能咬定罪魁禍首是她顧菀。 鎮國公對她這個養在莊子上的女兒自然漠不關心,對此結果也不會費心調查。而眾意難違,老夫人即便相信她,也無法袒護。 可顧萱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