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976節
書迷正在閱讀:不舍嬌嬌、暗衛夫郎陪我爆紅娛樂圈、穿成渣了年代文男主的白月光[七零]、再生氣我就要演你了!、穿成年代文大佬的漂亮meimei [七零]、妖痣、人美為患、重生八零:科研大佬種田報效祖國、七十年代幸福小生活、表演之神[娛樂圈]
“對了!”邵樹德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嘆道:“諸卿隨駕日久,確實也很苦。這樣吧,抓獲的賊黨妻女,便分賞給文武百官、禁軍將官吧。身邊沒有女人服侍照料,確實不容易。陳侍郎,此事你來辦,越快越好。還有,盧龍、燕都、平朔、肅慎、遼西、敬客六坊,多蕃胡酋豪居所,又靠著臨朔宮,想辦法改一改,建一些好宅子,分賜下去,給大伙居住。如果不夠,臨朔宮以東還有大片空地,直接建就是了?!?/br> 裴贄:“……” 第063章 北口 建極四年二月二,春社節過后,北平府、薊州、平州、涿州、檀州、媯州等地的動亂尚未徹底平息。但大局早已定下,而今各州縣發動的叛亂,其實規模都不大。能拉起一兩千人的隊伍都算你狠,一般都是幾百名亂兵四處流竄,禁軍各部沿途設卡,厲行鎮壓。 這一日,正在山后堵截的王合、拓跋金、去諸三人等得心焦。久久沒有敵人過來,他們卻人吃馬嚼的,眼看著糧食一天天見底,心中多有惶恐。 他們一直與山前保持著聯系,也知道當地的戰況。邵圣攜大勢突襲的打法讓他們感到十分驚艷,同時也覺得完全無解,似乎只有出逃一條路了。 而他們就是南下堵截幽州蕃胡出逃路線的。 這樣看來,那些人其實十死無生,沒有任何機會。 “合著咱們就是白跑一趟了。殺了那么多牲畜制rou脯,開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想搶點東西補貼家用都不行啊?!?/br> “既然無事,放咱們回家吧!賞賜不要了?!?/br> 西密云戍城外,三泉巡檢使王合帳下的丁壯們嘰嘰喳喳,頗為失望。 對于窮慣了的人,有哪些事最令他們失望?失去賺錢的良機。 如今這萬把人就處于這么一個境地。 烏合之眾們,不能對他們的紀律有太高要求。抱怨是正常的,不罵人才奇怪。 “都給老子閉嘴?!蓖鹾喜唏R而來,冷冷掃了一眼士氣不振的本部丁壯。 他身后還跟著一綠袍中年人,看樣子是朝廷官員了,不是來自理蕃院就是來自樞密院。 這人對藏才黨項兵眾的抱怨充耳不聞,只不住催促:“既已開春,王巡檢還是速速南下吧。圣人昨日就啟程北上了,用不了幾日便可至檀州?!?/br> “好?!蓖鹾蠜]有廢話,立刻派人至各部傳訊,南下檀州。 命令下達之后,眾人反倒提起了幾分興致。無上可汗是慷慨的,他從來沒有吝嗇過見面禮,此番南行,或一人得兩匹絹的賞賜。 而就在他們南下的時候,數千名新來的蕃胡俘虜已經抵達北口守捉城附近,開始整修城池。 北口守捉城隸檀州,前唐時稱“北口”,這會漸漸有人開始稱“虎北口”。再往后,就稱“古代的”北口了,即古北口。 這是幽州東北方的一條通衢大道——相對其他山間小道而言。 幽州鎮時有檀薊鎮使出現,一般而言鎮將都屯駐在檀州,足見其重要性。蓋因從關外入幽州,就三條看著還像樣的道路,從西向東依次是居庸關道、古北口道、臨渝關道。 幽州將帥再怎么傻,也知道該在這個地方筑城駐兵。 事實上,從古至今,這都是一個相當重要的關隘。 春秋時期,這里只有煙墩,起到一個警戒作用。 西漢時期,武帝便在此筑城,與匈奴多次爭奪。 北齊時筑長城,古北口便是一處關隘。 隋代修長城,在古北口置軍鎮。 唐代不修長城,但古北口也筑城屯兵了。 藩鎮割據以來,因草原勢弱,幽州多次北上,燒殺搶掠,北口守捉城有所破敗。待到契丹日漸勢大,他們覺得似乎有必要整修關防時,幽州鎮又滅亡了。 而今邵圣建北都北平府,古北口的重要性再度提上議事日程。 無論是已經抵達的俘虜,還是南下的王合所部,都是過來整修城池的——其實不僅王合部南下了,去諸、拓跋金都接到了命令,至北口匯合。 ※※※※※※ 邵樹德是在二月初三這一天離開薊城的,當天夜間,宿于幽州東北三十余里的孫侯館。 吃罷晚飯之后,開始處理公務。 第一份就是有關安東府的。 天氣轉暖,遼海通航,平海軍又大舉出動了。 他們的船隊抵達了濡水入???,然后在纖夫的幫助下,上溯至平州樂亭縣。 此縣剛剛清理出了1300余戶、7000余口人。 有時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樂亭縣的草澤林木之中,竟然生活著這么多“黑戶”。 七千人并不是最終數字,事實上編戶齊民的工作才剛剛展開,鬼知道最終會查出多少人來。 趙王邵嗣武盡心盡力。他下到各個部落、村頭,督促工作,夜晚便借宿于民家,監軍對他贊不絕口,邵樹德看了也很滿意。 他需要兒子更有本事一些,來分擔龐大的壓力。大郎有本領,他很高興,有野心,只要在限度范圍內,可以容忍。 如果他沒有絲毫志氣,或者膽怯無比,只想當個混吃等死的王爺,這才會讓他感到萬分失望——不僅僅是大郎,對所有兒子,他都是這個看法。 邵氏王朝,還沒奢侈到可以養很多咸魚王爺的份上。 船隊駐泊之后,開始分批裝運蕃胡部眾,然后出海,駛往安東府。 這個過程自然不可能完全平和。 事實上越臨近登船,俘虜們的情緒就越不穩定,以至于釀出了很多事端。 不過龍武、歸德、清夷三軍兵士的積極性非常高,鎮壓時十分賣力,生生依靠刀槍的暴力,將整個移民行動維持了下去。 登船的不僅僅是移民,武夫也有,大概是百名軍士配三百戶移民,正好是一百名府兵的“編制”。 這個運輸過程,注定是十分漫長的,可能要持續一整年之久。甚至于,許多軍士等不及,開始分批乘船民船返回旅順。 是的,龍武軍、歸德軍近五千人要返回安東府了,清夷軍五千眾則要稍晚一些。原本不情愿當府兵的人現在也不那么抵觸了,在反復勸說之下,歸德軍將全員轉化為府兵,龍武軍大部分人也愿意當府兵,只有少數人寧可被遣散,回青州老家當田舍夫種地,也不愿意去安東府。 至于清夷軍,根本不用勸,人家自個就愿意了,李存孝已經無話可說,在臨渝關終日飲酒,愁上加愁。 龍武、歸德、清夷三軍成功“軟著陸”,被消化處置掉了,邵樹德的心中也落下了一塊巨石——這三顆小炸彈被成功拆除。 批完第一份,邵樹德又打開了第二份。 這是有關淮海道州兵的。 這支部隊出征的時間很長了,幾乎達到了武夫們能容忍的極限。若非連戰連勝,賞賜豐厚,以及邵樹德親至幽州的話,不曉得會發生什么事情。 如今他們終于獲準回鄉了,連帶著尚在安東府的數千人可以一起返回淮海道諸州。 州軍指揮使王郊再度得到提拔,重返禁軍系統,擔任武威軍右廂兵馬使。原兵馬使何絪年紀太大,退居二線,就任淮海道州軍都指揮使。 表面上看起來是兩人對換位置,但明白人都知道何絪是在為王郊讓路,誰讓后者簡在帝心呢? 而淮海道州軍領了一人兩匹毛布的額外賞賜,高高興興回家了,自然需要有人來頂替他們的位置。 邵樹德翻開第三份奏疏,仔細審閱。 兵部尚書杜讓能已在上面批注了自己的意見,邵樹德看了看,覺得沒什么問題,便朱批同意了。 接替淮海道州軍的是關內道州軍,共調發了一萬五千余人。 這其實是邵樹德的意思。關內道承平多年,州兵的各項素質每年都在下降,再不拉出來打上幾仗,怕是要養廢了。而如果打得好,說不定還能冒出幾個人才——夏魯奇最初應募的,就是青州州兵。 批完奏折后,邵樹德又讀了一會《大戴禮記》,然后便入睡了。戎馬倥傯之時,他很喜歡讀書。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知道安福遷提及的“三達德”出自《中庸》。 他現在的水平,考學或許沒戲,但與翰林院、秘書監的一干進士們簡單聊聊,卻沒有問題。 二月初四,大軍啟程北上。 臨別之前,他來了點惡趣味,下令將昨晚居住的孫侯館改名為“望京館”。 這大概是幽州史上第一次出現“望京”這個名字,原本是要到遼代才會有的。 ※※※※※※ 崇山峻嶺之中,出現了一支人數將近兩萬的大部隊。浩浩蕩蕩,不知其涯。 邵圣北上,原本帶了兩千余名宮廷衛士、四千余銀鞍直軍士,至懷柔縣(今北京順義區)時,又有突將軍一部匯入,全軍兩萬人北上古北口。 二月初五傍晚,至故燕州。 燕州是一個羈縻州,原本在遼東,安置粟末靺鞨突地稽部。前唐武德年間,燕州理所遷進幽州城內。開元年間,又移至幽州東北九十里的桃谷山,安史之亂后并入幽都縣——與長安有長安、萬年二縣,洛陽有洛陽、河南二縣一樣,北平城有薊縣及附郭的幽都縣。 燕州故地上本有部落,就是當年靺鞨人的后裔,后來又混入了部分高句麗、奚人。此番清理戶口,燕州部落投降得比較快,故沒受到大的牽連。 就在二月初一,朝廷在此設順義縣,成為北平府的第十四個縣。 值得一提的是,大夏的順義縣,其實在后世北京懷柔區。而剛剛罷廢的順州理所懷柔縣,則是后世的北京順義區。 離開順義縣(懷柔)后,花了三天時間抵達檀州理所密云縣。 十二日,中經檀州燕樂縣,最終抵達了古北口。 第064章 積極防御 古北口其實也處于一處陘道中,其長度甚至與居庸關所在的陘道相仿——軍都陘長四十里,古北口陘道比之略長個幾里。 寬度也差不多,“兩邊陡峻,中有路,僅容車軌”,即寬度都只有“車軌”那么寬。 邵樹德登上高山,下視整個陘道時,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這種險要之地,放土團鄉夫防守的話,都能把敵人死死擋在外面。 地形就這個鳥樣,敵人來幾百人、幾千人甚至幾十萬人,效果是一樣的,展不開兵力,接觸面始終就那么點人。 他想不明白,這種險要之地,歷史上怎么就屢屢被人攻破呢?到底是什么樣的“神人”在守? 即便敵人繞道至關城后方,也必定是小股部隊,且輕裝疾進,體力大衰,很多武器、甲胄沒法攜帶,糧食也就夠堅持幾日,這都不能清除殲滅? 或許這不僅僅是軍事問題,還夾雜著政治和經濟問題,且必須爛到相當程度,才會造成這種效果,比如一觸即潰的神策軍,他們的戰斗力甚至不如鄉勇。 “邊塞鎮軍,楊卿要多多費心了?!鄙蹣涞聦⒛抗馔断蛏綆n更遠處,那里已經一片破敗,死寂得宛如鬼蜮一樣。 “陛下盡管放心,交給老夫整飭就行了?!蹦涎脴忻芨笔箺類傄荒樞θ莸?。 老楊頭到洛陽當樞密副使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老實說,精氣神比起當年一線帶兵打仗時差遠了,以至于邵樹德都懷疑年近七旬的他會不會一病不起,就此仙逝。 有的人,當站在喜歡的舞臺之上時,往往容光煥發,精神矍鑠??梢坏┦ニ奈枧_,便整日怏怏不樂,再也恢復不到當年生機勃勃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