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60節
要沒有揚州府一行,沒有她籌謀一番,引得趙清失圣心得罪中宮與馮家在先,又有以謀逆大罪扳倒肅國公府在后,那道指婚都未必會落到王氏頭上去。 而今次與福建勾結一事,更是她拿著趙澄和姜承德的罪證迫姜承德為之,趙清他的確是無辜的。 他都是無辜的,王氏豈不更加無辜嗎? “她固然算計了我,也算計了所有人,但也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壁w盈是真沒生氣的,反而笑著問薛閑亭,“我與王氏易地而處,大抵也會如此行事,甚至比她做的還要過分,你也會認為我是不值得同情憐憫之人嗎?” 薛閑亭啞口無言。 她做什么都是對的,這話他沒法答。 宋樂儀卻仍覺得不妥:“但他二人說的是對的呀,天子賜婚,你去求著皇上讓趙清和王氏和離,那不是打皇上的臉嗎?” 不想趙盈卻搖頭:“若真要答應王氏,我也不會自己去跟父皇說,叫趙清在刑部大牢寫個奏本陳情,自請與王妃和離,萬事大吉之策?!?/br> 宋樂儀嘖聲:“只怕他是不肯的?!?/br> 趙清已經是麻煩事沾染了一身,他除非是腦子有病才會這時候自情與王妃和離。 打天子的臉,趙盈都不敢干,他沒吃酒沒撒癔癥人完全清醒的時候,就敢了? 可趙盈顯然是已經心里有數的,只是眼下她尚沒有覺得幫不幫王氏,才沒有開那個口說后話。 薛閑亭看穿她心中所想,皺著眉問她:“你想知道王氏能給你什么?” 趙盈說對:“有求于人也要有叫人幫她的資本,難道僅憑她可憐?就憑她是太原王氏女?” 她整個人反倒懶散下來:“天底下的可憐人太多了,我隨手搭救誰都是救,寒門出身的可憐人說不得更感念我恩德,一輩子感恩戴德,把我奉若神明。 王氏她出生高門,自幼金貴,我就算對她不熟悉,也曾經聽說過這位王氏嫡女的做派,那是個真正眼高于頂的人。 我就算幫了她,她眼下感恩,過個三五年,還不是撂開手,只當沒有這回事罷了。 我又不打算做活菩薩,平白就幫她去?” 事實是自從一年前開始,她所做的事情,就幾乎都帶著目的性。 哪怕是崔晚照那件事——宋懷雍喜歡崔晚照,她固然是會相幫,就是看著宋懷雍的面子,也不會坐視不理。 但更要緊的是經此一事她能把孫其一并拉下水,姜承德就難以獨善其身。 果不其然,結局是姜承德被罷出內閣。 她雖然沒有伸手跟崔晚照要什么好處,可那好處是實打實的擺在那里的。 薛閑亭心下無奈,只是無意規勸罷了。 辛程就沒他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追問趙盈一句:“那殿下要見一見王氏嗎?” “她若有話說,自然還是要見上一面的,她若沒話說,你替我問了她也是一樣?!壁w盈眼角余光瞥見宋樂儀,她眼神往辛程方向多停了一瞬,情緒似有些低落,于是她噙著笑,叫辛程,“算了,你不要私下里再見王氏。 她未與趙清和離時是安王妃,你是外男臣下,本不該私下相見。 要是真的和離了,她是孤身一個,你更不方便見她。 明日我在云逸樓做個東,請王妃嫂嫂一同吃個飯,今日會派人送請帖到安王府,你就不用管了?!?/br> 她收了話音,見宋樂儀又把目光投向她,笑意更濃:“表姐也一起去?” 第319章 好處 國喪期間,朝廷明令禁止的民間一切婚嫁宴樂之事。 外阜或許還好些,京畿確實無人敢輕狂造次。 是以自宋太后崩逝起至今,京中各處茶肆酒樓生意全都慘淡的厲害,似戲樓那樣的地方更是直接上板歇業開不了張。 云逸樓家大業大有底子撐著,每天還會照常開門,雖然少有客至,不過各家府邸偶爾會到云逸樓來叫上一桌子菜送至家中,這樣總不算是有違朝廷禁令的。 王氏本來以為趙盈即便肯見她,也至多是把她叫到司隸院去,又或者為著如今趙盈在朝中正幫著趙清說話,肯給她三分薄面,會親自登安王府的門來跟她談這件事。 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趙盈敢這么明目張膽把她請到云逸樓,送到安王府的請貼上都是堂而皇之寫明是宴請。 王氏剛拿到請帖的時候是心生退意的。 這要是讓人抓個正著可怎么了得? 她并不是不知道。 早前趙清被宋子安帶人抓走,她幾次三番往來宮里,莫說馮皇后,就是昭寧帝,其實都是惱了她的。 只不過她是女眷,又是晚輩,看在是為夫情急的份兒上,帝后才不跟她計較而已。 終究她還是有所收斂,知道分寸,清寧殿外跪過兩趟就不敢再去,更沒有仗著王氏出身,王妃身份,鬧到刑部大堂上去。 而之后在外奔走,往來朝中重臣府邸,她既沒有背過人,昭寧帝肯定全都知曉。 趙清現如今的罪名,謀逆或是結黨,許哪一個,原本就是昭寧帝一念之間。 她的種種行為,都更像是坐實了趙清結黨營私的罪名。 沒人跟她計較,沒人來追究她的不安分,那是懶得搭理她,連趙清都沒想好究竟怎么處置,怎么會來跟她一個女眷計較罪名問題。 然而赴了趙盈今日這個宴,給人拿住,便是把柄,萬一昭寧帝起了性,要追究前事,便正好借此發揮。 但她到底還是去了—— 王氏沒敢大搖大擺乘安王府的馬車到云逸樓去赴趙盈之請,只叫人拿一頂極不起眼的青灰小轎抬了她過去。 等落轎下來,云逸樓里的小二早迎候在門口。 王氏見此情狀皺了下眉頭,然后就看見不遠處專屬于趙盈的那乘白玉頂的馬車。 趙盈是特意招搖過市的! 司隸院里的馬車有很多,趙盈出行大多都坐司隸院屬的馬車,是以司麗令身份在京中行走,而非永嘉公主的身份。 但是這乘馬車不同,王氏知道。 這是趙盈十一歲生辰那年,昭寧帝予她的尊貴,普天之下能以羊脂白玉為頂,瑪瑙玉石做綴,一架馬車所耗便不下于萬金之數的,也只此一架,只趙盈一人耳。 這馬車別說是在京中,就是出了京城往外阜,再沒見識的,也曉得那是永嘉公主趙盈之物。 王氏咬了咬后槽牙,寒著臉問小二:“永嘉來了有多久?” 小二不知她因何突然黑了臉,只越發陪著小心,側身把路讓開,將人請進門,才回她前頭問的話:“公主來了有小半個時辰,茶都換過一壺了,特意吩咐小的在門口迎一迎王妃,王妃您往三樓請?!?/br> 王氏聞言就更知趙盈今天不會那么輕易松口就答應幫她了。 請貼上越好的時辰就是現在,她并沒有來遲,甚至特意早出門了一刻,就是怕趙盈先到,反倒要叫趙盈等她。 誠如她自己所說,既然是有求于人,也該有個求人的態度。 然而趙盈卻提前小半個時辰就在云逸樓里等著她——把她那架馬車堂而皇之的停于云逸樓外。 那不是滿京城去告訴人家,趙永嘉今日在云逸樓請人吃飯,甚是隆重嗎? 若非隆重,她怎會取那架白玉馬車來用。 趙盈是有心算計她,更為試探。 王氏直到進雅間的門,臉色都不好看,雖然沒有剛進云逸樓時候那么黑,但還是能看得出她的不快的。 揮春和書夏二人蹲身見禮,一抬頭見她那樣的神情,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這是來求人的? 她們瞧著倒像是來吃人的一般。 兩個丫頭掖著手退回到趙盈身邊去,對王氏不咸不淡,連多看一眼都再沒有。 王氏當然也不會去跟兩個丫頭計較,她是趙盈的皇嫂,也不必與趙盈見什么禮。 反而是趙盈該同她行個平禮才是周全禮數。 然則趙盈端坐太師椅上,連上桌的意思都沒有,更別說起身了。 王氏攏了下眉心,越發覺得今日乃是一場鴻門宴。 而且—— 趙盈明知道她因何事來求,國喪期間非要用上宴請這樣的字眼也就罷了,帶上宋樂儀算什么意思? 她們可以是無話不談的好姊妹,她跟宋樂儀可八竿子都打不著。 憑宋樂儀的出身門第,要不是因為有個好姑母,到她跟前來提鞋都是不配的! 王氏黑著半張臉往趙盈對面坐過去,目不轉睛盯著她:“現而今國喪期間,到外頭來以宴請這樣的名義吃一頓飯,本就已經很是不妥,你怎么還取用白玉馬車,做這樣的排場呢? 我方才下轎,一眼瞧見你的馬車,甚至都不曉得該不該進門來見你了?!?/br> 趙盈看她黑透了臉色,也不生氣,反而笑出聲:“父皇既賜給我,我何時取用,也要跟皇嫂打個招呼不成嗎? 那架馬車寬敞,表姐喜歡,所以今兒就用了這乘車子,倒無關什么排場不排場的,是皇嫂想多了?!?/br> 她分明不是這個意思!趙盈也不過揣著明白裝糊涂,不與她言明罷了。 王氏捏了捏自己指尖,做深呼吸,緩了兩口氣:“永嘉,你知道我今天是為什么而來的?!?/br> 她眼眸低垂,才沒有了剛進門時的戾氣和顯而易見的不滿。 宋樂儀看著王氏直皺眉頭。 這種人是真夠不討喜的。 變臉給誰看呢? 要不是元元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想壞了元元的大事,方才王氏黑著臉進門,她就已經叫人把王氏給趕出去了! 哪里學來這樣的臭毛病。 昔日姚玉明到元元面前說話,都算不上有求于元元,都還是客客氣氣。 安王府眼見落魄,王氏還敢如此不知收斂的行事,真是好有意思,也不知從前在閨中做女孩兒時,該是何等的囂張跋扈,那太原府一眾貴女們,又是怎樣受她的氣來著。 宋樂儀從來也不是什么儀規容整的閨中典范,要放在平日里,王氏這樣的行徑做派,她早大口啐到王氏臉上去了。 偏生趙盈不以為意,似根本沒將王氏神色放在眼中一般,滿臉的漠不關心,一面點著扶手發出陣陣悶響,一面才叫了聲皇嫂:“云逸樓菜色都不錯,也有太原府的招牌菜,這樓里生意之所以好,就是因為后廚上的師傅手藝高,天下各州府名菜都會做上一兩樣,又有拿手的好菜,這才撐得起云逸樓的名號。 我從前未與皇嫂親近過,也不知皇嫂愛吃什么菜,就吩咐他們把太原府的名菜多做上兩道來。 皇嫂自去歲入京跟安王兄完婚后,就跟著王兄遠走涼州,應該是懷念太原府中一切舊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