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街 第9節
首先就是長長的外賣單,打單機往外吐著紙,祝余把單子都拿過來,再排開一列杯子,咖啡機轟隆隆開始工作,三人分工合作,祝余和羅瀚負責煮咖啡,陳小樂負責打包,一杯杯咖啡和一個個可頌被裝進印有煙雨街17號店標的袋子里。 外賣小哥是今天光顧咖啡店最早的客人。 忙了半個多小時才把外賣單子全都做好,這時祝余才有時間做別的事。 關夏禾打著哈欠從后面家里過來,見到祝余在擺弄冰滴壺,隨口就問:“明天開始上冰滴咖啡嗎?” 剛滴好的冰滴咖啡也能喝,但味道表現不是很好,所以還要裝進密封瓶里放進冰箱低溫發酵十二個小時,讓口感變得更加干凈醇厚且飽滿,還會有一股香甜濃郁的發酵感,有些常喝冰滴咖啡的人會說這就是“冰滴味”。 祝余點點頭,一邊檢查冰滴壺,一邊點點頭,說:“有桂花冷萃哦,我昨晚在家做的,放了桂花進去,味道還不錯,你快試試?!?/br> 關夏禾立刻去倒咖啡,又問陶蕾要了一個可頌,調侃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合作伙伴,真的有在努力賺錢?!?/br> 祝余抿著嘴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她一下。 關夏禾又湊過去,夸她今天的珍珠耳釘特別好看,還說:“是誰送你的啊,太會挑了,她怎么這么了解你??!” 祝余哎呀一下,趕她走:“是你送的,你不要自賣自夸了,別擋著我干活?!?/br> 關夏禾哈哈笑起來。 羅瀚和陳小樂對這一幕感到相當麻木,講真,要不是知道她們真的只是好姐妹,他們真的要誤會這倆是一對。 磨豆機咔咔工作了一會兒,祝余要的咖啡粉磨好了,她轉頭問羅瀚:“還記不記得冰滴咖啡怎么做嗎?” 咖啡店開了也就一年,是在去年最熱的時候開業,羅瀚是在九月份才來的,來了之后要學的太多,冰滴咖啡祝余只教了一兩次,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粉水冰的比例為1:6:6?!绷_瀚立刻回過神,正色地回答道,“研磨度就是平時做冰手沖的研磨度,先在粉碗里鋪一層濾紙,濕潤后將咖啡粉倒入鋪平,再在咖啡粉上覆蓋一張濾紙,用常溫水將咖啡粉濕潤,冰水混合物倒進上壺,滴速是10秒7滴?!?/br> “記性真好?!弊S噘潎@道,這都過了多久了,竟然還記得,于是她爽快道,“那就你來cao作吧,我看看?!?/br> 她一邊看羅瀚cao作,一邊仔細跟他講著注意事項,除了大體的cao作步驟不能亂之外,粉水冰的比例、滴速這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不同的豆子對這些的要求也不同,這需要在實踐中慢慢摸索,她教給羅瀚的,只是她常用的配比而已。 兩個高高的冰滴壺放在吧臺上,看著好像擺件一樣,每個進來的客人都會一眼就看見。 冰滴咖啡還沒開售,祝余很熱情地給對方介紹新鮮出爐的桂花冷萃,甚至還給對方倒了一點嘗嘗。 客人爽快地要了一杯桂花冷萃,還要了一份提拉米蘇。 聞度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帶了整整兩大箱的書,關夏禾去幫忙,把書架上的書都換一遍。 才是早上十點多,客人也沒幾個,祝余便找出來一把玻璃壺,選了跟昨晚在家一樣的豆子,磨成粉后裝進去,再放一把干桂花,按比例倒入40c的溫水,攪拌半分鐘后浸泡。 陳小樂問她這是做什么,她笑著解釋道:“我試一下用溫水來做冷萃,對比看看和用常規方法做的冷萃有什么區別?!?/br> 陳小樂聞言驚訝道:“這可以嗎?要是可以就太好了,平時要花十幾個小時才能冷萃好一壺,實在太久了?!?/br> 有時候前一天晚上做少了,第二天都不夠賣的,因為白天才做根本來不及。 當然市面上也有先進的機器,可以兩三個小時就做出好喝的冷萃,但那實在太貴了,得賣多少杯咖啡才能回本??! “試一試,理論上是可以的,而且大大縮短冷萃時間,四五個小時就可以了,要是味道不錯,以后可以早上做,正好趕上下午客人最多的時候?!?/br> 祝余越說越覺得這樣安排很不錯,不由得又笑起來。 聞度和關夏禾把書架的書換了一遍,問祝余要了杯冰美式,招呼發財進了后院。 到十二點的正午時分,祝余和同事們正忙著接待客人,一杯杯咖啡從吧臺往外送,忙得恨不得有八手八腳。 聽見推門聲,羅瀚還會回頭說一句歡迎光臨,祝余卻始終沉默,她低著頭,注意力全都在咖啡機上,取粉、萃取,打發奶泡,拉花,一個動作銜接下一個動作,一個人就是一條流水線。 再次聽到一句歡迎光臨,祝余抬了抬發酸的脖頸,隨意往門口方向一看。 瞬間就愣住,幾秒過后又迅速回過神。 池鶴已經走到了吧臺前,正準備看看菜單,就聽見一聲帶著笑意的:“歡迎光臨?!?/br> 聲音聽起來精神奕奕,柔和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他抬頭看過去,是那位女咖啡師。 看向祝余不只有她,羅瀚和陳小樂也很好奇地看了過去,都覺得有點驚訝,怎么感覺…… 小魚姐是不是突然有點高興???發生了什么事嗎? 第9章 池鶴昨晚寫稿寫到凌晨三點半,寫完之后連錯別字都沒檢查,就把文檔一關,回臥室倒頭就睡。 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他跟助理蔣俊巖聯系了一次,告訴對方明天他會去公司,又問了一下其他工作的進度。 然后放下手機坐在沙發上發呆。 現在的工作狀態正是他滿意的,除了要和團隊碰頭開會,他可以不去公司,這就讓他的時間變得更加靈活,可以自由支配。 已經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單純的社畜范疇,他想,畢竟做的都是自己樂意做的事。 但他現在很不樂意喝這杯自己煮出來的咖啡。 他看著杯子里的咖啡液,嘆了口氣,還是覺得少了點什么。 “嗚——” 公主蹭過來,貼著他的腿,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撒嬌似的歪了歪頭。 “你啊你,黏人精?!背佞Q彎腰把它抱起來,舉高高晃了好幾下。 晃下來幾根狗毛。 狗崽子可愛是可愛,逗起來也很好玩,但掉毛就很讓人崩潰,現在都算好的了,春秋兩季那才叫一個讓人無奈。 池鶴把狗放下來,轉身去拿了個蘋果,和它一人一半分了,然后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公主一路把他送到門口,有點想跟出去,被池鶴一把推了回去,“等我問問人家讓不讓寵物進去,讓的話我以后再帶你一起?!?/br> 公主:“嗚——” 裝委屈也沒用,門還是無情地關上了。 池鶴按照記憶,開著車往青竹街方向走,經過幾個路口,看到煙雨街的路牌,就在前面掉頭。 他把車停在咖啡店對面馬路的空車位上,順著人流走過斑馬線,跟在兩個女孩子后面進了這家叫煙雨街17號的咖啡店。 隔著門玻璃都能看到里面正忙,吧臺上兩架冰滴壺就像計時沙漏,滴答滴答記錄著時間。 他走到吧臺前,聽到一聲:“歡迎光臨?!?/br> 抬頭看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關系,他覺得面前這人的眉眼特別清晰生動,眸光流轉,像是藏著諸多情緒。 有高興,也有驚訝,甚至似乎還有點懷念和感慨。 真是奇怪,她為什么會這樣看著自己? 池鶴猛然想起昨天離開時那句:“你怎么又沒吃午飯???” 一句“我們是不是認識”差點脫口而出,不過還沒來得及,對方就問:“想要喝點什么?” 頓了頓,祝余又說:“中午有簡餐供應哦,rou醬意面和牛油果雞rou三明治都不錯,要嘗嘗嗎?” 池鶴被她看著,總覺得她還記得自己昨天沒吃午飯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呃……就都來一份吧?!?/br> 祝余笑瞇瞇地點點頭,伸手在吧臺下戳了戳在一旁憋笑的關夏禾。 關夏禾連忙下單,然后清清嗓子問:“喝點什么呢?” 祝余立刻開始賣安利:“今天有桂花冷萃,上午的最后一杯了,你要試試嗎?” 池鶴對上她晶亮的眼眸,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公主。 硬要說他們有什么共同點,大概就是眼神,都很真誠熱烈,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不對勁啊同志們,這相當不對勁! 池鶴一點都不自戀,會覺得對方是看上了自己,因為感覺不到。 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有點像是……他找到一個不小心就搞丟了的存稿? 池鶴覺得自己有點被拿捏了,不行,消費者被商家拿捏,是要破財的! 為了不讓對方牽著自己鼻子走,池鶴沉吟一瞬之后,婉拒道:“我不太想喝冰的?!?/br> 祝余點點頭,一臉認真:“喝熱的好,是該多喝熱水的?!?/br> 老人都講喝冰的容易傷腸胃! 池鶴一囧,趕緊說自己要一杯手沖,挑了支自己在家剛用過的豆子。 他想看看對方的沖煮手法是不是有什么特別之處,比較一下專業人士煮的和自己煮的有什么區別,要是能偷到點師就好了。 他抬頭看了眼放在置物架上展示的獎杯,好家伙,世界咖啡師大賽季軍,原來大佬竟在我身邊。 一時間更加生出了偷師的想法。 關夏禾在一旁咬著嘴唇眨眼睛,心里快要笑翻了,趕緊給他下好單,就跑出去找聞度。 祝余沒注意她干嘛去了,轉身去找豆子,池鶴點的是肯尼亞阿薩莉亞,這支豆子是果汁咖啡的典型代表,有著復雜而鮮明的莓果調。 她把小碟子放到秤上,稱量需要的豆子。 池鶴看到之前自己坐的位置竟然沒人,立刻就走了過去,放下背包后,他轉身想找看過的那本《讒之味》,結果沒找到。 明明記得他就放在這個位置的,怎么不見了? 而且這些書的名字感覺有點陌生,不是之前看到過的那些,他找了兩三遍都沒找到,才想是不是店家換書了。 換書竟然是一大批一起換的,還是第一次見這種cao作,池鶴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固定輪換,還是說店主其實有很多藏書。 找不到看過的,他便隨便抽了本,然后坐下看咖啡師沖煮咖啡。 這個位置簡直是黃金寶座,可以將咖啡師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祝余從磨豆機上取下粉倉,將磨好的咖啡粉倒進濕潤好的濾紙內,她喜歡這支豆子的果汁感,所以在萃取這支豆子時,總是更愿意突出它的水果酸甜以及豐富層次,但同時又要注意手法和時間,不能讓咖啡余韻過短、口感太薄。 注水,悶蒸,再注水,等待,再注水,最后咖啡液全部滴入分享壺,結束萃取,用時大概兩分鐘。 池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動作,沒覺得和自己的有什么區別,不都是三段式萃取嘛。 他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吧臺邊,小心地開口:“你好,麻煩請問……” 祝余聞聲,立刻抬頭看向他,滿眼關切地道:“怎么了?還有什么需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