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系 第17節
但與此同時,他自己卻失去了平衡。 就在他即將與草坪來一個臉貼臉的親密觸碰時,駱愷南及時出手,像他剛才撈小貓那樣,將他攔腰撈了起來——而且比他更厲害,只用了一只手,另只手里還提著打包盒。 “磕到頭了嗎?”駱愷南問。 詹子延第二回在清醒狀態下被抱住,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駱愷南健壯的胳膊箍著他的腰。 他表情呆了呆,猛地想起來: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學校附近的地鐵站。 路過的行人之中,可能有他的學生。 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駱愷南倒不覺得有什么,察覺到懷里人的身體逐漸僵硬,以為是晚上降溫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收緊了手臂,將詹子延按入自己體溫的籠罩:“冷了?下次多穿——” 話還沒說完,詹子延仿佛被自己手中的小貓附身,咻!地一下躥了出去。 “怎么了?”駱愷南莫名。 詹子延眼神閃躲,為避免尷尬,不停擼著小貓毛茸茸的腦袋,快把人家薅禿了,才開口:“沒事,我想帶它回家……可以嗎?” 小貓是只小橘,才三四個月大,奶聲奶氣地“喵”了聲,不知是抗議還是同意。 駱愷南奇怪:“這又不是我的貓,你問我干什么?” “啊……對?!闭沧友舆@才想起來,他已經不需要過問誰的意見了。 以前他想養寵物,每次詢問沈皓,得到的都是否定答復。 沈皓不喜歡寵物,嫌麻煩。 他也曾避開沈皓,買了一條小金魚,偷偷養在自己書房的小魚缸里,反正沈皓幾乎不進那間房。 但養了一周,他就覺得那條金魚太可憐了。 每天只能看著同樣的景色,永遠走不出那小小的囚籠。 總是令他回憶起曾經的自己。 后來,他把金魚放生了,小魚缸留著,每個沈皓在外應酬不回來的夜晚,就往里頭扔一枚硬幣,丁零當啷的動靜回蕩在耳畔,屋子里也沒那么死氣沉沉了。 再后來,小魚缸快滿了,沈皓偶然進書房看見了,未經他同意,拿去和超市的老板換成了整錢,買了兩包好煙,并嘲笑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玩兒儲蓄罐這么幼稚的東西???” 那會兒沈皓工作不順,他也不想吵架,所以什么都沒說,將小魚缸塞進了抽屜,再也沒拿出來過。 沈皓不愛他,他早就清楚,他只想要一個家,沈皓給了他類似的體驗,他就很滿足?,F在沈皓走了,家成了一處冷冰冰的房子,沒有任何意義。 他很需要一個家人,讓房子變回 如果沒有家人,哪怕是一只寵物也好。 “你要養的話,先帶它去寵物醫院做檢查?!瘪槓鹉仙斐鍪?,“給我吧,我住的地方附近正好有一家,如果沒問題,明天給你帶到辦公室去?!?/br> 詹子延擺手:“沒事,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不耽誤你時間?!?/br> 駱愷南走過來搶貓,輕輕松松獲勝:“不想耽誤我時間,就別跟我爭?!?/br> 詹子延搶不過他,只好讓步:“那我們一起去吧?” 駱愷南:“你不放心我?” 詹子延打開裝打包盒的袋子,取出打包盒,將小貓裝進了塑料袋,防止它再度逃跑。 “我是不放心它?!彼瘟斯涡∝垵駶竦姆郾亲?,對著這軟萌的小動物微笑,“我知道你很可靠?!?/br> 被關押的小貓不高興地撓了下塑料袋。 駱愷南的心臟也像是被撓了下。 被詹子延最后那句話,和臉上溫煦的笑。 無知無覺的詹子延抱著打包盒,拎起塑料袋的一個提手,往路邊走:“帶著它就不能坐地鐵了,我們打車去醫院吧?” “……好?!瘪槓鹉狭嘀芰洗牧硪粋€提手,腦袋空空地跟著他走。 袋子里的小橘貓輕輕地“喵”了聲,仰著腦袋,看見兩只手為它扯起了一小塊夜幕,一輪明月掛在當中,撒下溫柔的清輝。 第19章 不該親近他 寵物醫院24小時營業,到了之后醫生立刻做檢查,結果顯示,小橘并無大礙,只是因為太幼小,抵抗力差,在外流浪時感染了病菌,有輕微的貓蘚。 醫生配了噴藥,說是一兩周內應該就能康復。 詹子延在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中,翻了翻網上的新手養貓帖,迅速買好了航空箱,外賣小哥一小時就送到了醫院。 離開醫院回家時,小橘神氣地坐上了墊著尿墊的豪華交通工具,再也不用像來時那樣,在塑料袋里滾來滾去了。 駱愷南本想給它買點貓糧,但一看價格,快趕上他一日三餐的費用了,只好先記下此事,等以后錢包富裕了再說。 詹子延的內心其實也在默默滴血。 寵物吃的比人還貴,看病更是貴到離譜,這一通檢查下來就花了八百,加上各種用品……這個月后邊的二十天,可能要勒緊褲帶過了。 兩個拮據的可憐人提拎著成功碰瓷、從此衣食無憂的小橘,不約而同地嘆出一口氣。 自己都快養不活了,還養寵物呢。 寵物醫院就在駱愷南租的公寓旁邊,詹子延出了醫院門,說:“你早點回去吧,今天謝謝你了?!?/br> “不用?!?/br> “我還是把飯錢轉你吧,記得收?!?/br> “說了請你?!?/br> “可是……” 這時,小橘似乎等得不耐煩了,沖他倆喵喵叫。 駱愷南彎腰,伸出一根手指兇它:“大人說話,小孩子別吵?!?/br> 詹子延忍不住笑:“你哪有資格訓它,你也是個孩子?!?/br> 駱愷南聞言站直了,往前一步,借著身高優勢低頭看他,語氣不善地問:“你說什么?” 詹子延突然好勝心上來了,很幼稚地踮起腳,努力與他視線持平,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也就比我高這么點兒?!?/br>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近,駱愷南的鼻梁差點撞到詹子延的眼鏡。 鏡片后的眼睛里映著他的臉,比小橘圓溜溜的大眼珠更明亮。 詹子延很快意識到自己此舉不合身份,立刻退回原位,輕咳兩聲,生硬地轉移話題:“那什么……我想給它起個名字,你覺得叫什么好?” 駱愷南腦子里有點亂,沒細想:“隨你,我先回家了,還有事?!?/br> 詹子延微微一怔,馬上說:“好,我自己想吧,那……明天見?!?/br> 回到租住的公寓,駱愷南先將打包的剩菜塞進了空蕩蕩的冰箱——之前裝了不少啤酒,但那回詹子延說過他之后,就沒再買了。 他原本也沒多愛喝酒,多數情況下都是被氣氛趕著喝,如今聚餐少了,沒朋友起哄了,一個人喝也沒意思。 屋子里一團亂,以前有家政阿姨一周上門打掃一次,如今請不起阿姨,只能自力更生。 駱愷南潦草地收拾了沙發和床上亂扔的衣服,接著脫了身上的臟衣服,統統丟進洗衣機里。在等待的間隙健了會兒身,出了一身汗,然后去沖了個澡,從浴室出來時,剛好衣服洗完。 他一邊晾著衣服,一邊想著下個月房租的事兒。 目前來看,駱老頭雖然覺得他跟著詹子延學乖了不少,但鑒于他過去的種種劣跡,仍不愿提供資助,似乎鐵了心要等他找到正經工作后才恢復父子關系,啃老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當然,他也不想啃老,只不過游戲得再精雕細琢幾個月才發售,在此之前,必定是入不敷出的。 這么看來,必須問人借錢了。 他朋友多,喝一聲不是借不到,可壞事傳千里,他十分確定在他開口的后一秒,“駱愷南被趕出家門缺錢到沒地方住了”這個消息就會迅速傳遍他的交友圈。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低這個頭。 滿腦子生存問題的駱愷南晾完衣服,心事重重地坐到電腦前,準備看喬懷清早上傳來的ui包。 這時,忘了開飛行模式的手機突然震了震,屏幕上顯示出詹子延的名字。 ……才剛分別,怎么又來?這么離不開我嗎? 駱愷南不著邊際地想著,無可奈何地拿起手機。 在點開消息之前,他腦海中忽然一念閃過,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為什么要搭理? 為了保持專注度,他從來不在工作期間回別人消息。 可他好像就是沒法放著詹子延不管。 詹子延讓他早起去學校,他就乖乖去。詹子延心情不好,他就掏出所剩無幾的生活費請客吃飯。 憑什么?為什么? 干嘛這么慣著?就一剛認識的老師而已,充其量只是個普通朋友。 他根本沒義務照顧到這種地步。 駱愷南想通了,冷酷地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丟到一旁,接著打開小群,下載喬懷清的壓縮包。 今晚的網速似乎格外慢,他抱臂而坐,指尖煩躁地敲擊著手臂,盯著幾乎不動的進度條,度秒如年。 不對,剛才的想法有bug。 詹子延不是普通朋友,是剛受過情傷、心理特別脆弱的朋友。 萬一他沒回消息,詹子延傷心難過了,又跑去酒吧買醉、找陌生男人上床,怎么辦? 那家伙那么瘦,力氣那么小,又長那么好看,不得被人玩兒死…… 駱愷南咬了咬牙,一把抓過手機,迅速恢復網絡通訊,點開了詹子延的新消息: 「kent,有空聊聊嗎?」 ……原來不是找他本人。 駱愷南松了口氣,給小號上的詹子延備注為“janson”,以便區分,然后靠上椅背,擰開冰鎮過的汽水,灌了一口,回:「有空,什么事?」 聊天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詹子延似乎組織了很久的語言,過了一分鐘才回:「我那個助教學生,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