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89節
余青蕊眼下雖是不需再日日進食湯藥,但出發前,大長公主府那位大夫還是為她備了好些養氣血的藥丸子,叮囑她務必記得服用。 本就不是會因自己的小性子而辜負他人好意的人,再加上身邊又還有賀七娘的存在,所以日日按時服藥,從不曾落下。 而這藥丸子帶來的一處立竿見影的效用,便是夜夜睡得沉不說,還天只一黑就開始犯困。 因而,余青蕊早就已經陷入沉沉睡夢許久,賀七娘卻還是瞪著倆溜圓兒的眼睛,盯著頭頂的房梁發呆。 擔心她翻來覆去會影響了余青蕊,害得人著涼,賀七娘便是一動不動,筆挺挺地躺在被褥里。但這一時半會兒的問題不大,躺得久了,倒還是連帶著小腿和后背都酸痛了起來。 想著反正是睡不著,賀七娘索性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將擱在一旁的羊皮襖子拿來穿好,然后掀開被褥,下了地。 攏好頭發,踩著鞋子出了屋,她沿著邸店后院的回廊,攏緊身上的襖子,打算走到前頭去坐一坐。 這邸店不同秦州那般繁華城池里的那些,沒有什么二層小樓,只簡簡單單的前后兩個院子。 后院是供投宿的行商們休憩的屋子,前頭則是邸店的柜面和用飯的桌案。 賀七娘走到前后相接的那扇小門前,里頭還有隱隱的談話聲隔著門簾鉆進耳朵。 對此,她倒是并未多想。 眼下雖是黑得厲害,但到底時辰不過戌時,除開他們這一行人外,店內本也有別的行商投宿,這個時辰在前頭進些吃食,很是正常。 她打起簾子走進去,一眼就瞧著柜面前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同掌柜說著什么。 只不過,那人身上的黑色衣物上滿是灰撲撲的塵土,看上去倒像是才從外頭進來的一樣。 難不成,外頭已是可以行走了?賀七娘如是猜想。 可到底是不認識的人,她也不好多問。存心尋了個靠近柜面些的位置,她同掌柜家的娘子點點頭,這邊坐了下來。 甫一坐下,她特意支棱著的耳朵里頭,便傳進了二人的對話。 “依掌柜所言,這往前四五十里路都會在風暴的范圍里頭?” “那還說得假嗎?您好歹聽小老兒一聲勸,這夜里頭就別往風暴里繼續走了。你們這些外鄉人可能不知道,但小老兒祖祖輩輩都在這里,那些敢在風暴天氣往戈壁里走的人,我是再未見人回來過的?!?/br> “按你們說的,白日里你們雖是打那頭出來,那也只能說一句福大命大,得了老天保佑?!?/br> “但眼下外頭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若依您的盤算,真進了風暴里頭,不管你們用的是多好的風雨燈,那都是派不上用場的。最多,能看見三步開外的地兒,萬一失了方向,那跟找死簡直就沒得差?!?/br> “嘶,這樣啊......那掌柜你這邸店還有幾間屋子?我好去同主家郎君回個話,看到底怎么弄?!?/br> “小老兒這處現在全是因風暴耽擱的行商,這余下的大概還有個四間屋子,里頭有兩間都是通鋪,咱不賺虧心錢,價同之前的一樣。勞您去同主家說說?” 沒能聽得她的猜測被印證,賀七娘不由地自嘲一笑。她還真是被這跳個不停地眼皮子弄得瘋魔了,竟還想著晚間往生了風暴的戈壁里闖。 換了個姿勢,她不再刻意去留意那個往外大步行去,想來是去同主家回話的漢子,背對著大門的方向,轉而雙手按在眼前一輕一重地按揉著。 過了一會兒,耳畔傳來一陣急而不亂的腳步,代表著前頭那漢子一行人進到了店內。只不過,聽腳步也有好幾人的這般動靜里,竟是全然沒有交談的人言。 按著眼睛的賀七娘并未往那頭看,但心底還是嘖嘖稱奇,不知到底是什么樣的主家,能帶出這樣規矩的一支行商隊伍來。 恰是這時,康令昊嚷著賀七,你在這兒干什......的聲音才起,卻又戛然而止。 松開按揉眼睛的手,賀七娘往后院的方向看去,正打算打趣康令昊怎么回事,怎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似的。 用力眨眨因過度按揉而有些起霧的眼睛,待眼前一清明,她一眼就看清他見鬼一般的神情,以及落在她身后的視線。 那股不安的感覺沿著她的腳底迅速竄起,賀七娘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不敢回頭。 視野之中,一道暗影自其身后覆下,恰好將她的身形籠罩其中。 熟悉的聲音,輕喚:“七娘......” 作者有話說: 腦婆~~~~我來啦~~~~ 七娘:退!退!退! 第82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將人永遠禁錮在身邊◎ 莫名的寒意沿著頸后竄起, 面前是如臨大敵的康令昊,身后,是施施然一步步走近她的許瑾。 自風暴之中步出, 門口的寒風沖進邸店的前堂,吹得門上的簾子往外翻卷、拍打。 待賀七娘后知后覺般明白許瑾到底還是追了上來時, 心頭那顆自今日眼皮子狂跳開始, 就一直高懸不落的巨石, 也終是轟隆一聲,重重落了下來。 終是塵埃落定,賀七娘心知, 到底還是避不過同許瑾對質的這一日。 想起身喚他去個安靜的地方,本是站在她對面幾步開外的康令昊, 卻是倏地有了動作。 迅速自她耳畔向后抓去的手帶起一陣風, 拂過賀七娘的面頰,帶起鬢旁碎發隨之飄動。 身后勁風忽起,許瑾的反制使得康令昊非但沒能攔下他的動作,反而還使得他右手攬上賀七娘的肩頭, 將人一把從胡床上提了起來。 肩頭的手臂一瞬舒展, 賀七娘順著那股向后的力道往一旁倒去,伴著許瑾一聲“栴檀”, 耳后亦有疾風襲來, 下一刻, 她已被飛身而來的栴檀扶穩站好。 全程, 賀七娘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而她的視線之中, 許瑾已是一手扣住康令昊的小臂, 將人鉗制著往前堂一處略微空曠些的位置而去。 康令昊空著的手腳無論是直往腿下掃去, 還是擊打向許瑾面前, 不消一瞬,都會被許瑾化解并反擊回去。 幾個來回之間,康令昊已是單手按在肩頭,被許瑾一腳踹在小腿前,踉蹌著往后退去。 隨之而來的,還有許瑾極冷的警告。 “康令昊,我且看你待七娘一貫不錯,便不同你計較偷偷將人帶走之事。但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否則我也不會再顧忌?!?/br> “笑話,老子還需要你個狗東西不計較?你只管不說這些廢話試試?!?/br> 言語間,康令昊已是飛撲上前,二人再度纏斗在一處。 賀七娘由栴檀扶穩后,一直關注著二人之間的交手。 很明顯,當康令昊說出這話之后,許瑾再出手時,就已不再只往四肢鉗制,而是招招直往其腰腹胸前,及至肩頭。 幾下下來,康令昊非但沒有在他手下討著好,甚至于已是不得不撐著身子,靠在梁柱上,像耕牛一般喘著粗氣。 賀七娘眉心緊皺,腳隨心動,便想沖過去攔著許瑾。 畢竟,康令昊是被她連累的...... 一抬腳,手臂便被人從后一把拉住。隨之回頭,同樣是灰頭土臉模樣,連衣襟褶皺處都積攢處清晰可見塵沙的栴檀,正微擰著眉,同她搖頭。 “娘子,不要上前?!?/br> 像是看懂了賀七娘眼下的疑惑與不贊成,栴檀加大了手下攔住她的力道,并補充道。 “郎君同我們一樣,習得慣是取人性命,傷人要害的招式。您冒然闖進去的話,恐會傷了您?!?/br> 栴檀還欲再說,表明眼下郎君同康郎君交手的招式已是刻意留了余地,并不會真的傷了對方,但若是有人忽然闖入,只怕會亂了郎君此時的控制。 手下卻是一空,轉眼間,賀七娘已經跟只泥鰍一樣,從她的阻攔下鉆了出去,大步往康郎君那頭跑去。 速度快得栴檀一時都呆住,望著自己空了的手發愣。怎么也想不明白,娘子到底是怎么輕而易舉地掙脫了的。 而就在栴檀愣神的這一瞬,賀七娘已是閉眼沖進了許瑾和康令昊之間。 她展開雙臂,似護著小雞崽兒一般牢牢護著身后的康令昊。眉眼緊皺成一團,不自覺地縮著脖子,像是生怕下一瞬許瑾的拳頭就會砸在她身上。 很快,賀七娘在耳畔感受一道疾風掠過后,立時就聽到了木頭斷裂的聲音。 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循聲看去。 許瑾不知怎的已是從對面站到了二人身旁,而在他的手下,一張從中碎裂的木案正四分五裂地散了一地。 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他的手背,嫣紅刺眼的顏色,不出意外地出現在了賀七娘目光所及之處。 不待她說出什么,賀七娘展開的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力道不大,不至于讓她覺得疼,但那架勢,卻明顯令她覺得掙脫不開。 許瑾的面色極冷,就像是冬日里那凝成冰的折羅漫山腳下的泉水,只消看上一眼,就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氣自腳下油然而起。 只是他眼下的形容,卻是在賀七娘記憶中從未見過的狼狽。 就連曾經伊州城起的那場洪澇里,他渾身黃土泥漿掛了滿身的模樣,也不及眼下的狼狽不堪。 幾乎就在許瑾抓上她手臂的同時,原本在她身后被攔下的康令昊亦是再度有了動作。 可惜沒等康令昊再揮出一拳,栴檀已是從一旁跳出,一腳踢開康令昊的手,并用未出鞘的佩刀橫在其身前,一副再動便要拔刀相向的架勢。 賀七娘也是將視線從許瑾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康令昊。 “康大,你先回屋歇著。順便去我那頭看看,若是阿姊醒了,幫我同她說一聲?!?/br> “賀七,你這家伙!你給老子過來!我不信這狗東西還能要我的命......” 康令昊尤還跟頭暴怒的豹子似的咆哮個不停,動作招招式式往許瑾這頭來,卻被栴檀三下五除二地一一攔下,甚至還被刀鞘在身上狠狠敲了好幾下。 眼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莫說自動手起,康令昊就沒能在許瑾手下討著一處便宜,便是這會兒,他連擺脫栴檀的阻攔都是夠嗆。 沖其搖搖頭,賀七娘眉頭仍是緊緊皺著,眼底滿是不贊成。 “康大!回去!” 一聲稍顯嚴厲的低吼,而后,她放緩了語調,輕聲規勸。 “別傷著自己?!?/br> “帶路?!?/br> 幾乎就在賀七娘話音才落的一瞬,許瑾亦是出聲,冷冷的,像懸在屋檐下銳利的冰棱。 沒頭沒尾的話,賀七娘卻是懂了。 望向瑟縮在柜后抱成一團的掌柜夫婦,她勉力擠出一個微笑,同二人說道。 “勞煩安排一間安靜避人的屋舍,帶我們過去?!?/br> 這一天反正是避不開的,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二人當面說清楚,也省得后頭她還得東躲西藏地去避開他。 被許瑾拉著跟在岣嶁著背的掌柜身后,賀七娘將頭偏向一側,盯著黑漆漆不見一絲燈火的院子,于腦中回想著許瑾今日的狼狽。 他跟栴檀,先前的那位漢子一樣,渾身上下,都覆蓋著一層清晰可見的黃土塵沙,掛在黑色的衣衫上,泛起一層臟臟的黃。 沒穿皮襖,也沒穿外袍,就是薄薄的一身圓領袍子,看上去像是沒有任何準備就上路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