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88節
而他也是踩著月色,將賀七娘送回屋后沒多久又送來一碗醒酒的湯,盯著她喝了個干凈后,方才離開。 那一夜,也不知是酒意后勁,還是因為一些旁的,賀七娘睡得極好,早起后也是格外的精神。 此后一連數日,白日里許瑾帶著栴檀遠松出門,卻總會趕在酉時之前回來。 而賀七娘則會在他回來后,系上圍裙,由許瑾燒火,親手做上幾道小菜,再在那顆樹下坐著,同他一塊兒用飯。 飯后,二人有時會靜靜地在一處坐一坐,待到月上半空之時再各自回屋歇著。有時,許瑾則會輕聲同其道一聲抱歉,并為她拿來外衫披著后,先行回書房議事。 似是從賀七娘那日親自下廚之后起,許瑾就再沒半是強制般地要求她一定要在他身邊待著,即便議事也不能離開了。 而且若是白日里賀七娘需要出門,也只需同柜坊管事說一聲,由他們安排著套了車配了護衛就可。 對此,賀七娘只能說是喜聞樂見至極。至于內里許瑾為何這般做的原因,她不愿去想。 就是這般,日子過了小半個月??盗铌坏娜嗽缭缢蛠硐?,道明他那邊已經全部準備妥當,只等約定好的時間一到,便可啟程。 而賀七娘在這期間,也由許瑾安排的護衛送著,去大長公主府拜訪、探望過幾次。 她早已同余青蕊說好各處安排,并同大夫再三確認過,阿姊的身子眼下已是大好,遠行也不妨礙。 說來眼下能似這般順利,她還得好生謝過大長公主出手相助。 那日也是湊巧,本不過是秋日里普普通通的一個和煦溫暖的艷陽天,她同余青蕊說過來日的安排后,正是不知該如何從這大長公主府中名正言順地將人帶走,又不會讓許瑾得知。 愁眉苦臉之際,猶豫著是不是該如何同府邸的主人去解釋這樁事,誰知卻是乍然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循聲望去,二人定睛一看,那掩于花叢之后,身著淺金大袖襦裙的女子,原是也不知在花叢后待了多久,手擰一斛酒,裙擺與肩頭落滿秋日馥佩花瓣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倚于灼妍花木之后,神情慵懶,香腮如雪。 “愁什么?這般有趣的事兒,同本宮直說即可。本宮一貫樂意給許家那心眼子多的小子添堵?!?/br> 當時的賀七娘二人,發現所談論的話語早已被大長公主一一聽去,當下被嚇得噤若寒蟬不說,更是不知該如何同其解釋這事得前因后果。 誰知,大長公主起身懶懶拂去一身花瓣離開之際,除開留下一句爾等安心自理,屆時從本宮這兒接走人,本宮亦會相助一臂之力外,對于其中關竅,再未多問過一句。 可賀七娘在窺見那位唇畔安撫并鼓勵一般的笑意后,只覺在大長公主那如同可洞悉萬物的眼神之下,她與許瑾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早已被眼前這位尊貴的殿下一一知曉。 而這位殿下,愿意成全她...... 雖不知大長公主口中的相助一臂之力具指為何,但想到能夠順利地避開許瑾接走余青蕊,賀七娘到底還是安心了許多,更覺勝券在握。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自打那日無意間被大長公主撞見了之后,許瑾自那時起,就變得更為忙碌了些。 本是日日在酉時之前提前回來的安排,成了都要退后約莫一炷香的時辰才能見著,用過飯后也是過不得許久,就能見著遠松在院門口探頭探腦,想要將許瑾請走的身影。 不過,他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適,且每天歸來時,都不忘給賀七娘帶一小包新鮮的糕點果子。 眼瞅著與康令昊約定啟程的日子越來越近,賀七娘原本還有些懸而未落的心也是徹徹底底落進了肚子里。 如此,只待順利返回伊州,將余家姊弟三人和酒鋪安置好,她便可以動身去尋阿耶了。 這一茬,賀七娘倒是從未在余青蕊還有康令昊他們面前提及過。 他們以為她不過是想要離開東都,知曉二人之間暗潮洶涌的余青蕊,也滿心以為賀七娘是想逃離許瑾的身邊。 雖說,余青蕊可能也在心底生出過懷疑,覺得賀七娘縱使逃去了伊州,也不可能不被輕而易舉就能以伊州刺史身份歸來的許瑾找到。 賀七娘早在余青蕊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里猜出了她的心思,但賀七娘到底還是沒有同她說過自己的這一層打算。 他們姊弟三人好不容易才在伊州安定下來,若是這一趟大長公主和許瑾二人的合作,確實能夠為余青蕊了結后患,那對他們來說,伊州的酒鋪也能讓他們三人好好地活下去。 可她賀七娘不一樣。 且不說這趟離開后,許瑾會不會善罷甘休,會不會追到伊州去,單是她離開家鄉之時打定的,務必找到阿耶行蹤的主意,也不允許她一直安穩地待在伊州。 所以,她打算回伊州后,每釀好一批酒,就跟著商隊一起,到別的城池去尋阿耶的蹤跡。屆時將酒放在尋鶴酒坊售賣,也能為她賺一些在外行走的本錢。 而她若是現在就同余青蕊說到這個安排,屆時,阿姊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陪在她的身邊,一定不會安心在伊州休養。 可是阿姊的身子,不會允許她這樣做。 在大長公主府時,大夫診脈并未避諱賀七娘,所以,她也在阿姊的默許之下,知其身子受盡磋磨,若不是強撐著最后一口想要見到五郎小妹他們的氣,只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因此,賀七娘打算等到回伊州之后,先同五郎、小妹交代好,再與阿姊細說她的打算。 似是這般每日靜待,終于,在這日晨起,她特意早早去了灶間,為許瑾再次煮了一碗雞蛋湯餅,親眼見著他笑著一點點將湯餅吃得干干凈凈,又目送其出門后,她離開此處,離開此人的日子終是到了。 西市噪雜忙碌的一角,駝隊的商人們整裝待發。 作了男子打扮的賀七娘與余青蕊二人立于其間,待見康令昊比劃了一個手勢后,這才對視一眼,各自牽起身后的駱駝,混在商隊里往城外行去。 今日許瑾臨出門前,曾同她說,今兒晚間他會回得遲些,所以無法回來用飯。 而她借口要去大長公主府拜訪,也是在大長公主有緣再會的叮囑中,同余青蕊二人一道行了大禮后,被大長公主府的護衛護送著與康令昊匯合。 她倆緊趕慢趕地混進商隊里,終是于此刻踏上了回去的路。 康令昊為她們安排了兩匹駱駝,余青蕊不會騎馬,所以便由賀七娘載著一塊兒共騎,另一匹則是牽在手里,還給背上裝模作樣地裝了些布料貨物。 駝鈴清響,當他們走出東都城門,賀七娘平穩了一路的心跳突地一刺,叫她眼前一霧。 借著回頭的動作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她眺望于視野中越來越小的城門,眼前隱隱浮現出許瑾的眼眸...... 輕嘆一聲,賀七娘收回視線看向前方,驅使著駱駝慢悠悠地一步步遠去。 作者有話說: 折耳根:狗子~~你追腦婆不追~~~~ 狗子:怎么可能?我腦婆疼我~~~~ 一回家~腦婆不見了~~~~哦豁~~~ 第81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右眼皮一陣陣跳得厲害◎ 寒風凜冽, 拍打著邸店破舊的木質門窗,似下一瞬就要將這小小邸店摧垮。 沿著縫隙鉆進來的風聲被擠出怪異的尖嘯,襯著外頭烏云低垂、塵沙肆虐、將天地染成黑黯黯一片的景象, 就像馬上要有什么鬼怪妖魔的,趁機從戈壁深處橫空出世一樣。 賀七娘放下手中的針線, 將桌上燃著的油燈轉移到背風處, 那時時躍動不止的燈火終是漸漸穩定了下來。 將手中縫好貼身內袋的新羊皮襖子就著光仔細檢查過一遍, 余青蕊抻了抻腰,側耳聽了聽外頭的動靜,這才轉向復又低頭給二人添置的厚毛皮靴子加固鞋幫子的賀七娘, 輕聲道。 “從東都出發的時候分明還是暖和的好天氣,倒是沒想著今年會冷得這樣快?!?/br> 他們自離了東都之后, 便是馬不停蹄地往西走。雖說有康令昊安排的后手抹去痕跡, 也有大長公主的暗中協助,但未免夜長夢多,他們這一路走得是丁點兒不耽擱。 只是沒想著,才進了隴右地界沒多久, 這天兒倏地就被風一刮, 陡然冷了下來。 一路行來,為更好地掩人耳目, 他們基本都是在外簡單地收拾出一個營地休息, 并未進城到邸店投宿。 但自打昨兒起, 風沙驟起, 久不停歇。 未免會在行至戈壁內腹那般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遇著風暴, 康令昊便帶著一行人投宿到了這座小城的邸店中, 打算等到狂風暫歇之后, 再啟程。 賀七娘這一路逼著自己專注于前路, 不去分神想起某些人的身影,倒也還算心神安定。但自今兒晨起,她的右眼皮就是一陣陣地跳得厲害,連帶著整個人都心神不寧了起來。 為著能夠平復心緒,所以在康令昊帶著人去探路之后,她便邀了余青蕊一道,在衣物上縫上貼身的內袋,打算將重要財物貼身放著,順道也給著急買來,做工有些粗制濫造的毛靴再添幾針。 將涼得有些發僵的手指放在嘴前哈了兩口熱氣,賀七娘一面納著鞋幫子一面接話。 “也不知道康大他們探路探的怎么樣了,這天兒要是一直不好轉,也不曉得什么時候能動身?!?/br> 說完,眼瞅著針尖兒又是一歪,險些戳進指尖rou里,賀七娘不得不嘆口氣,放下枕,將僵得并不復往日靈活的手指壓在大腿下頭,蹭些熱呼氣兒。 隴右這地兒就這點不好,一冷下來,那股子寒氣就直往人骨頭縫里鉆,煩人得緊。 “是啊,也不知道小妹在家乖不乖,五郎管得住不......” 余青蕊正是悵然若失地小聲念叨著家中等她歸去的那雙弟妹,門外驀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房門被人從外頭拍響,隨之而來的,還有康大的聲音。 “賀七,我,開下門?!?/br> 余青蕊坐得靠門近些,沒等賀七娘起身,她便擺著手站起來,自去打開了門。 房門一開,一陣寒風從外頭呼地闖進來,吹得矮幾上的油燈猛地一暗,險些滅了去。 一手護在油燈前頭,賀七娘看著鉆進來關了門的康令昊在原地好一陣兒搓手跺腳,猜到今日只怕是又不能啟程了。 “哎呀!外頭那風刮得,跟刀子似的。眼下明明還沒完全入冬哩,怎的就這么冷了呢?” 康令昊一面說,一面往里走。 接過賀七娘為他遞來的一碗熱茶,他仰頭一口氣喝得一干二凈。 終于得了口熱乎,他將茶碗擱到一邊,然后抱手站到墻邊,在賀七娘的眼神詢問中搖搖頭,說道。 “走不成,外頭徹底起風暴了。我帶著人往外走了不到二里路,那風沙就黑得人都看不見前頭的胡楊林了。要是冒然上路,只怕被困在里頭失了方向?!?/br> “這樣???那咱們今兒還是別走了?!庇嗲嗳镙p聲應了句,然后又是耷拉著眉眼,對著外頭似虎嘯一般的風聲發愁。 “就是不曉得這陣風暴得持續多久......什么時候才能消停......” 這話,屋內沒有人能回答。 賀七娘焐熱了指尖,見無法動身,早就低頭繼續納鞋。但心頭思緒,到底還是飄啊飄,飄到了旁的事兒上頭。 今兒起來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寧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危險的氣息正在朝她涌來一般。 她曾生出懷疑,怕是許瑾會借機追上來,將她逮到。 但又是轉念,覺著既有大長公主從旁襄助,按說許瑾不會這樣快就發現他們的行蹤。 又自知他們所處的這間小小邸店,是開在過秦州后一處掩于戈壁間的小城之中,方圓數十里,都是荒無人煙的戈壁荒漠。 眼下起了風暴,在這樣的天氣里,這處就像是一座被包裹在風暴深處的孤城,想來也沒人能夠拿命當兒戲,從風暴里闖進來才是。 她就這樣忽而擔心,忽而說服自己的,心慌意亂下,到底是又一時分神,將針狠狠戳進了rou里。 在余青蕊的驚呼中,賀七娘朝其安撫般笑了笑,將指尖上冒出來的血珠子擠掉,然后把指腹含進嘴里。 一雙眸子,卻是直勾勾地望著緊閉的窗扉,有些發愁。這會兒,賀七娘滿心只希望明天這風沙等消停下來,讓她趕緊離了這叫她不安的地界。 可惜,一直等到白日里最后一絲光亮為風暴所吞噬,到了夜間,外頭兇得像是要將這座小城連根拔起一般的風聲到底是愈演愈烈了。 本就是心中有數的事情,臨了沒什么意外的驚喜發生,賀七娘也只得是徹底按下心底越發不安的異樣,同余青蕊各自用了些湯餅后就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