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畢喜笑顏開：“完全可以啊。學校本?來就想?讓你出個節目，但你mama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

    崔讓聽聞，看他一眼。

    燕羽打斷：“只是感冒，沒什么事?！?/br>
    “行行行。你想?表演什么？需要什么配合盡管說。曲目選好了嗎？學校曲目庫里?很多?現成的?編曲，你盡管挑?！?/br>
    “我上個學校有個不錯的?譜子，但曲譜在家，明天拿來給管排練的?田方圓老師看一下?！?/br>
    “行?！?/br>
    “那曲子需要一個小提琴手和一個架子鼓手，到時找班上同學幫忙?！?/br>
    “好啊。西樂民樂結合，特別好！市領導絕對喜歡！”老畢激動說完，意識到他們班就兩個架子鼓手，徐燦燦和黎里?，便道，“一班全是學西樂的?，有五個不錯的?鼓手，絕對愿意跟你同臺?！?/br>
    燕羽說：“不用了，黎里?挺好的??！?/br>
    崔讓再度看向他。

    但燕羽沒看他，只是注視著畢老師。

    崔讓忽發?現，燕羽這人一直是這樣?，任何時候，很靜，也很定；做任何事都見不到旁雜的?人。

    老畢稍感意外，笑：“你剛來不知道，又經常請假不在學校，不了解。黎里?這個學生很叛逆，脾氣?暴，缺乏紀律性。極有可能會砸了你的?排練和演出。她?啊，待人也不和善。一個女孩子，比男生還兇，很不好相處?！?/br>
    燕羽聽完，卻還是那句話?：“我覺得黎里?挺好的??！?/br>
    老畢有些訝異，不過他猜測燕羽這種音樂天才對事不對人，而黎里?架子鼓的?確不錯。至于他這么不聽勸，大概是醉心音樂，情商不高，能理解。

    “行吧。中途有什么麻煩，你想?換人，盡管和我說，你別怕她??！?/br>
    對這句話?，燕羽沒有應聲，眼神有些涼。老畢只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這時，崔讓開口：“畢老師，我想?加入燕羽的?樂隊?！?/br>
    老畢驚了：“時間那么緊，兩邊排練肯定來不及?！?/br>
    “我退出之前的?。器樂一班小提琴手很多?，完全能頂上?！贝拮屨f完，看了下燕羽。

    燕羽無所謂：“可以?！?/br>
    老畢也理解，崔讓這種小提琴天才，必然?想?跟更厲害的?人合作。他跟學校其他人合奏，的?確是鶴立雞群。

    “行?！彼謬@，“不過，黎里?對你敵意很大，你們能合得來？”

    崔讓沉默。

    老畢還不死心：“你們倆這么優秀，黎里?絕對要拖后腿的?，不行，還是換一個鼓……”

    “不換?！毖嘤鸷鋈?打斷。

    連崔讓都愣了下，他看見燕羽又出現了那個眼神：“我說沒問題，就沒有問題?！?/br>
    辦公室陷入詭異的?安靜。有那么幾秒，老畢像被什么震住，沒接上話?。

    燕羽垂了下眸，聲音輕了點，態度卻分?毫未變：“那個曲譜對鼓手很友好，沒有太難的?技巧。我明天會給田方圓老師看。她?看了就知道沒問題?！?/br>
    ……

    冬天黑得早，不到五點半，窗外便一片墨色。

    黎里?在琴房做視唱老師留的?課后習題。第一遍，她?彈唱得有些磕巴，越往后音準越差，節奏越亂。練到第五遍總算順暢了點兒，可快結束時又卡了一下。

    她?頓時煩躁，闔上鋼琴蓋，把練習題扔去一邊。

    空氣?是冰冷的?，琴蓋是冰冷的?，連練習冊的?紙張摸上去都是冰冷的?。

    她?默坐了會兒，聽著隔壁琴房此起彼伏的?練琴聲，終究是不服，又坐到架子鼓前，抽出鼓棒練習?？纱虺鲆淮狞c，卻習慣性奏出了文藝匯演的?練習曲。

    鼓聲陡然?止住。

    她?猛一下捶打吊镲，“呲”一聲銳響。

    镲音還在震蕩，有人敲了琴房的?門。

    隔著門上的?豎條玻璃，黎里?看見燕羽。

    他推開門，一手扶著脖子上的?頭掛式耳機，說：“琴房滿了，能借一下你這邊嗎？”

    “我以為你回家了?！崩枥?愣道，“我看你下午很不舒服?！?/br>
    “還好，”他揉揉眼睛，“就是感冒了，犯困?！?/br>
    “嚴重嗎？”

    “睡一覺好多?了?！?/br>
    “真?的?？”她?有些懷疑。

    燕羽淺笑：“我現在看著像不好嗎？”

    她?打量他：“倒也沒有。進來吧。哦對，你參加統考了嗎？”

    “考了。候場的?時候，吃了你的?巧克力?！?/br>
    黎里?抿唇一笑，又道：“不知道誰說你住院了，我以為……”

    “沒?！彼D身關門，看不見臉龐，“就是感冒去吊水?！?/br>
    “剛老師叫我去辦公室了?！毖嘤鸢褧?包放在鋼琴腿邊，翻出譜夾跟鉛筆，“學校讓我出個節目。今晚要編個曲子出來?！?/br>
    “你在這兒弄吧。不過，”黎里?揚了揚鼓棒，“不會吵到你？”

    “不會?！彼戒撉俚噬?，手拿鉛筆，忽問，“你不排斥文藝匯演吧？”

    “怎么？”

    燕羽的?筆在手上轉了一下，停?。骸拔业?節目需要一個架子鼓手。想?邀請你加入，好嗎？”

    黎里?眼瞳微張，但沒立刻做回復。她?手指轉弄一下鼓棒，槌尖兒落在鼓面上，輕輕的?一“咚”。

    外頭明明是各種練樂聲，但這一小間琴房里?好安靜。

    黎里?垂眸未答，鼓棒尖兒在鼓面上輕而慢地刮劃，發?出細微干燥的?聲響。

    燕羽的?眼神跟著她?手上的?鼓棒在鼓面行走，他不經意抿了唇。

    “你怎么不找別人？”她?聲音不大，抬眸，“一班也有不錯的?鼓手哦?！?/br>
    燕羽長密的?眼睫垂了垂，又抬起，少年眼睛黑漉漉的?，說：“我認生?！?/br>
    第30章 chapter 30

    他?嗓音輕輕的?, 黎里的心像被鼓棒輕擦過的鼓面，起了小而癢的?波瀾。

    “那好吧?！彼f著，無意間在?鼓上敲出一截輕快的節奏。

    燕羽瞟了眼她的?手, 她也意識到情緒順著鼓棒流露出來, 趕緊打住。

    燕羽假裝沒察覺, 尋常說：“能打一首我聽聽嗎？我還不清楚你打鼓的?……”他?略斟酌用詞，“情況?！?/br>
    “現在?？”

    “挑你最熟悉，練得最好的??！?/br>
    “這次匯演的?曲子練得還行，打那個？”

    “好?！?/br>
    黎里開始演奏，一曲下來十分?流暢。燕羽心中了然，說：“行，我知道了?！?/br>
    他?正要回身，黎里問：“你還會作曲？”

    “會一點。但這個不是作曲，算編曲。有現成?的?節奏跟曲調, 看怎么合效果更?好?！?/br>
    黎里點頭表示了解。

    “不過，別說是我編的?。我跟老師說, 是以前學校的?譜。因為……”燕羽說著，低頭揉了揉眼, “老師給的?譜我不喜歡?！?/br>
    “好?！崩枥镆粫r未多想, 只覺他?揉眼的?動?作像個毛茸茸的?小動?物。

    燕羽帶上?耳機，伏案低頭。

    黎里收拾心情, 開始練鼓。她起初擔心會影響他?, 但燕羽專注在?他?的?世界里，對周遭一切聲響渾然不覺。他?定力強大到黎里都受了影響, 練習更?專心了。

    一連三四個小時, 燕羽坐在?鋼琴凳上?幾乎沒移動?過。他?或是哼著曲調，或是用鋼琴哐哐彈著和弦, 或是在?草稿上?涂涂改改。

    黎里有時會偷偷看他?，少年側臉英俊，睫羽低垂；脊背微弓，手指修長；有時嘴唇一翕一合，念誦著什么；有時又緊緊抿著，眉心也擰起。

    她看著看著，不由盯著發呆。

    但他?全神貫注于手頭的?事，甚至中途去洗手間都戴著耳機，手指在?空氣中打著節奏畫著點；進出門時也沒看黎里一眼，把?一切全摒棄在?外?。

    黎里見他?這狀態，既佩服又敬畏，還生了絲自慚，趕緊收心刻苦訓練。

    ……

    晚課結束時，燕羽弄好了，轉身見她望著窗外?出神。

    “怎么了？”

    “哦?！彼仡^，“說這幾天?會有初雪，但雪一直沒來?！?/br>
    “你喜歡下雪？”

    “誰會不喜歡？”她笑，“弄好了？”

    “嗯?！彼?將曲譜給她一份，“這兩天?多練習，到時找時間合一下?！?/br>
    黎里一看譜子，詫異道：“這么多鼓點？”

    “多嗎？”燕羽微愣，以為她不喜歡。

    他?將鋼琴凳往她這邊拖近一點，解釋：“主要是琵琶，其次小提琴，最后是鼓。這曲目是西樂跟國樂的?碰撞，鼓手除了節奏和定音，也要展現自己的?風格。不然，會顯得像附屬品，甚至多余的?東西。所以我希望我們都有solo部?分??！?/br>
    他?語氣溫和，像在?耐心勸說她，卻又異常篤定，絕無商量余地，

    “這跟一群人演奏不一樣?，只有三個人。琵琶和小提琴會很突出，鼓也不能落下。你不該只是伴奏。我剛聽你演奏，能力不錯。這段時間稍微……”他?又斟酌下說法，“刻苦一點，能拿下的?。這鼓點難度不算大，表現力卻好。再少，就真成?附屬品了?！?/br>
    燕羽講話時，全程注視著她，眼神溫和卻又堅定：“你別怕多，也別怕難，努力試試好嗎？有問題我會幫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