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明棠之前從未懷疑過太后。 畢竟,阿姐難產去世之時,太后已然去了君山。 阿姐和太后的相處,只有其剛剛進宮之時的短短一年,兩人面上也并無什么大的過節,太后在宮中之時,一向對除了皇后之外的其他妃嬪瞧不上眼,素日里除了請安也從不見她們。 宣家和太后母家也并無利益沖突,那到底是哪里來的仇怨,讓太后身在君山也居然要殺了阿姐。 她是和賢妃合謀,還是兩人只不過是恰巧買通了同一個人? 明棠發現,當年阿姐的死,遠比她想的還要復雜。 瑾妃和珍妃不過是明面上的。 賢妃收買了太醫,也在其中摻和了一腳。 還有皇后,她連柔貴嬪這樣一個家世普通的妃嬪所出的孩子都要設局下手,作為宣家嫡長女的阿姐,她若是生下皇子,將是這后宮中身份最尊崇的皇子。 皇后能忍得了嗎? 而如今,太后也牽扯到了當年一事。 怪不得宗政衡會將這件事壓下來,怪不得當年玉疏死的不明不白。 明棠突然有種沖動,如今這些罪魁禍首齊聚一堂,自己只需幾息之間,便可輕易要了她們的性命。 當沒有了身份桎梏和光環后,在自己面前,她們不過是待宰的羔羊,連反抗的能力都不會有。 明棠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只需要輕輕放在那些人的脖子上,而后稍稍一用力,一切就都結束了。 不必虛與委蛇扮演著對宗政衡的愛慕,不必每日都夢見阿姐,卻在殺死她的仇人面前保持著冷靜。 可是,明棠緩緩握緊了自己的手指。 不可以。 她要給阿姐報仇,不光要讓這些參與者死,更要讓她們身后的家族付出應有的代價。 當年之事,不是后宮之爭,更事涉前朝。 阿姐的仇,不光是要讓那些兇手付出血的代價,自己更要給阿姐她本就應擁有的榮光與地位。 哪怕身后,她也該是人人艷羨的宣瑤,而不是無福死去的淑妃。 明棠,你如今殺了這些人,自己是痛快了,可她們不過死時驚恐那一刻而已。 生前,她們風光顯赫,嘗遍了這世間一切榮光,只是死時的那一點點驚駭,又算得了什么懲罰呢? 還是該讓她們被慢慢折磨報應,失去曾經所驕傲得意的一切,在無邊痛苦中死去,這才算得上痛快, 明棠緩緩松開了手指,目光慢慢落在了對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賢妃身上。 這不,賢妃如今的報應,已經慢慢來了。 拜見完太后之后,賢妃回到自己的宮殿里,難得有些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頭。 “慶王到了嗎?” 賢妃看向一旁的玉奴,話里已經有了些微薄怒。 玉奴搖了搖頭。 “慶王殿下還未到,倒是四皇子殿下已經到了,還給娘娘帶了一些自家府上的點心。他說昨日見娘娘似有些苦暑,讓府上的廚子做了蓮心薄荷湯,消熱降火是最好的?!?/br> 賢妃緩了緩神色。 “綦兒有孝心了,總算還有個貼心的?!?/br> 玉奴不敢說話了,她知道賢妃氣惱什么。 也是慶王殿下實在過于不爭氣了。 之前賢妃娘娘賜給了慶王兩名侍妾,這也是按規矩來的,讓皇子在婚前通曉人事。 可沒想到,這慶王簡直和昏了頭一般。 那侍妾中有位名叫畫屏的,生得嬌艷動人的好顏色,讓慶王可謂是沉迷不已。 少年貪慕美色,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錯,可偏偏宗政修就是個沒了約束就會放飛自我的性子。 他被這畫屏迷得神魂顛倒,居然誤了朝政。 宗政衡對于這個兒子,雖然當初為了敲打賢妃,讓其早早出府,入朝的旨意也是遲遲不發。 可終究這是自己的親骨rou,在賜婚的旨意下來之后,宗政衡便點了幾樁差事予他。 雖然未正式入朝,但是已經是個極好的兆頭,想來等著婚事過后,便可名正言順領六部的差事。 前些時日,宗政衡讓其協助戶部右侍郎扶越,共同處理南六省的地方賦稅一事。 南六省遭了難,今年賦稅之上,朝廷必定是要給予寬免的。 只是,那只在南六省鋪開了數年,吸納了不知幾萬萬銀錢的隱形大手,也讓這賦稅一事必須謹慎,必須有切實可行的監督措施,否則還是會滋養出無數的蛀蟲來。 對于宗政修來說,參與此事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扶越是圣上的心腹,戶部是大晟的重中之重,若是能在此次差事中展現出自己的本領,對于日后必定是大有裨益。 可偏偏,宗政修又鬧出了幺蛾子。 他帶著畫屏外出避暑游玩之時,恰好碰上了文嘉侯。 文嘉侯這些時日為了拉進和凌云的關系,沒少想招數。 可偏偏無論他如何暗示,凌云都是咬定自己有父有母,和所謂的虞司鈺并無任何關系。 文嘉侯碰壁無數次,反而愈發確認這凌云就是他當初落水的長子。 怕引起別人的關注,他只好找各種機會名正言順來同凌云相見。 那日,他在郊外組織了一場雅集,凌云作為琴行老板,便被他重金邀請,拿來了兩把好琴為此次雅集品琴助興。 這慶王聽聞有此雅集,加上懷中美人十分感興趣,便也跟著湊熱鬧去了。 對于慶王的不請自來,文嘉侯自然是歡迎的。 畢竟,要不了多久,慶王便會成為皇后之子,是名正言順的虞家人了。 可沒想到,就在雅集上,出了意外。 雅集之上,幾位文人提起了南六省雪災一事,進而便順理成章引到了今歲朝廷必定會在稅賦之上給予寬待。 大晟并不忌諱文人私下議論政事,所以眾人也討論得十分熱烈。 議論到興頭之時,凌云狀似無意捧了慶王一句。 “慶王殿下如今參與戶部事務,想來對這些必定比我們這些人更有見解。我們在此討論,不過是班門弄斧了?!?/br> 慶王此刻已經被吹捧得飄飄然,加上幾杯酒水下肚,美人溫香軟玉在懷,竟然嘴上沒個把門的,把戶部幾位大臣相商的賦稅之策的草擬之稿作為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 酒醒之后,慶王也是心慌了片刻,不過想到那僅僅只是一個普通雅集,應當掀不起多大風浪,故而也沒太將此事放在心上。 誰知,不過兩日,皇都里關于慶王對賦稅一事的簡介傳得是沸沸揚揚。 很快也傳到了扶越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