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56節
如花的年紀,別的女子于家中繡花彈琴,低吟著“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可她卻在大漠孤煙之下,看長河落日。 進了房間,屏退了下人,方鏡辭這才笑著道:“說起來,程將軍居然是十二騎之首,還真是不曾想到?!?/br> “我以為你知道的?!彼那閳竽芰幢闶前矅鞫嘉⑽饶?,卻不曾想還不知曉此事?!笆T最初就是我身邊的十二親衛,因為個個能征善戰,有著將帥之才,平定戰亂之后,我便將有立下大功之人上奏朝廷,論功行賞。一月在收服燕云城,戰功赫赫,恰好劍閣關又需大將鎮守,我便奏請陛下,讓他去劍閣關?!?/br> 此事方鏡辭當真不知曉。他雖然令人將安國公主大大小小之事都探查清楚,但安國公主身邊十二騎名聲太大,加之她身邊有一直存在十二親衛,是以便不曾有人將兩者混為一談。 “如此說來,原先的十二騎如今都在各地擔任大將軍之職?!?/br> “也并非如此?!卑矅鞯?,“十一十二便不喜約束,即便將帥印捧到他們面前,他們也是不屑一顧。十一更曾說過,與其做將軍,還不如做親衛率性自在?!?/br> 方鏡辭與十二倒是有過一面之緣,卻并未見過安國公主口中的十一。 “殿下當真確定他們都是無心帥印之人么?” 他聲音太輕,安國公主一時沒聽清,下意識問了句,“什么?”卻被方鏡辭微笑著含糊過去,“殿下威震四海,卻還能知人善用,實屬難得?!?/br> 他這話含義不明,安國公主便道:“我只當你是在夸我?!?/br> 方鏡辭微微笑著,“原本便是在夸殿下?!?/br> 在溫泉別苑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一轉眼已至年底。 作為威名赫赫的安國公主,就算再不愿,年關四方朝賀,于國于民都是大事,她就算是她也不得不返回長安。 方鏡辭作為吏部侍郎,需要處理的事務只比她多,因而比她提前幾日回去。 他臨行當日,安國公主披著棗紅色大氅為他送行,言辭之間頗為惋惜,“這邊臨著溫泉,湖面冬日也不結冰,本來還想尋著哪天天氣晴好,可以在湖邊垂釣?!?/br> 她說著,情緒也不由得微微低落,“如今你這一走,便是想垂釣也不成了?!?/br> 她低落的情緒太過明顯,就算想忽視也忽視不了。方鏡辭微微淺笑,笑容之中帶著淺淺的寵溺,“公主府中也有一方荷塘,待到春暖花開之時,倘若殿下還想垂釣,景之可隨時陪同殿下?!?/br> 安國公主卻并未提起興致,“府中垂釣怎么能跟這邊一樣?放眼望去,四周景色天差地別?!?/br> 有風將她額前碎發吹亂,方鏡辭情不自禁抬手,為她整了整碎發,“那便等到過了年關,我再陪著殿下來這邊小住一段時日?!?/br> 他聲音低沉,帶著絲絲暖意,溫柔淺淺,“前幾日殿下不是說,想在山中設陷阱抓野兔么?如今天寒,野兔不怎么出來。等到過了年關,天氣轉暖,想來不光是野兔,不少冬眠的動物都出來了。屆時再設下陷阱,想來能抓到不少?!?/br> 安國公主依舊沒多大興致,“開春的動物又瘦又小,抓了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等到秋狩,膘肥體大,抓起來才有意思?!?/br> “那就等到來年秋狩,我們還可去山中的行宮小住一段時日?!?/br> 安國公主這才抬起眼眸,雖然還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但還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來年無事發生,倒是可以去小住幾日?!?/br> 方鏡辭眸中笑意更深,“殿下可不要忘了與我的約定?!?/br> 自方鏡辭走后,安國公主又去了兩回溫泉池。細雨隨侍在側,為她披衣斟酒。 她拿著酒杯坐在池邊,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方鏡辭。 那人芝蘭玉樹,謙謙君子,陪在她身側時,如沐春風,并不像此時的細雨這般,靜默不語,寡淡如白水。 伺候在側的細雨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瞧見她手中杯子空了,便拿起酒壺為她斟酒。只是手上不穩,溫熱的酒一下子灑了幾滴于安國公主手上。 她慌忙拿了毛巾去擦,便聽到了安國公主頗為感慨問了句,“駙馬離開幾日了?” 細雨不知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回答道:“有四五日了?!?/br> 只聽得安國公主仰著頭瞧著天,心底荒蕪如同曠野。微微嘆息一聲,她自從池中起身,“吩咐下去,收拾收拾,我們回長安城去?!?/br> 細雨微微一驚,“這么快?” 安國公主微微偏了頭,“快嗎?” 細雨重重點頭。 她也是從西北陪著安國公主回來的,長安城雖然繁華,但是對于她這種不受約束的人來說,還是不如西北瀟灑自在。 溫泉別苑雖然還在長安城地界,但總算遠離皇宮,也遠離了長安城中諸多繁瑣規矩。 她本來覺著安國公主也是這樣想的,但瞧著她此時神情微微落寞,突然又不肯定這個想法了。 得知安國公主突然回來,方鏡辭匆匆從吏部趕到城門口迎接。 去溫泉別苑時,有方鏡辭的吩咐,安國公主一行帶了不少東西,但這次她匆匆而回,卻是輕車簡從,只一輛馬車先行回來。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簾子從內掀開,露出安國公主那張小巧娟秀的臉。柳葉眉,杏仁眼,如春花嬌燦,又似秋月嫻雅。 明明只有幾日不見,卻仿佛一日三秋。 心頭的喜悅掩藏不住,自眼眸深處溢滿而出,可他尤不自覺,故作矜持微笑著,“距離年底還有幾日,殿下怎么不在溫泉別苑多住幾日?” 先前的焦躁失落在見到親迎而來的方鏡辭后消失不見,安國公主唇角揚著笑意,“不是說好了開春之后還要再去小住一段時日么?既然是這樣,那我早幾日回來也沒有什么不好吧?” 自然沒有不好。 或者該說,真是太好不過了。 喜悅盈滿心頭,方鏡辭驅馬與她的馬車并行,“陛下還不知殿下回來,殿下今日便不必去宮中,等待回府中休整一日,明日再去宮中便好?!?/br> 坐著馬車折騰了一路,安國公主也著實有章 乏了,因而對他的安排并無異議。只是想到這段時日住在溫泉別苑,對小皇帝的近況不甚清楚,因而便問了一句,“陛下這段時日如何?” “陛下與先前倒是沒什么不一樣?!狈界R辭答著,“不過,瞧著倒是比先前沉穩了不少?!?/br> 安國公主感慨著,“陛下年紀也不小了,想來開春之后,宮中也能迎來新冊立的嬪妃了?!?/br> 第51章 除夕 大慶自平定了戰亂, 百姓生活便富足了起來,雖然前戶部尚書天天哭窮,但較之先帝時期,國庫著實充盈不少。 加之小皇帝已至大婚之年, 宮外選秀仍在如火如荼進行中, 是以盡管朝中奉行節儉, 但除夕宮宴還是大肆cao辦, 宮里宮外裝飾一新。 小皇帝身著五爪金龍袍,頭戴十二旒龍冕,墜著一色的東海龍珠,顆顆珠圓玉潤,大小幾無差別。 雖然年齡還小, 但是這樣裝扮下的趙琦仍然威嚴尊貴,仿佛神袛。漆黑的眼睛隱在龍珠之后,瞧不見他臉上神情。只有偶爾一動,龍冕珠簾微微晃動,才可窺見幾分龍顏。 但滿眼珠光,越發讓人覺得天顏不可直視。 司天監的鐘磬長鳴, 昭示著舊的一年即將完結,而新的一年將要到來。 悠揚歡快的鼓樂聲隨后響起, 象征新的一年幸福安康、平安和樂。 趙琦在鼓樂聲中,祭拜天地。 百官位于下列,齊齊跪地參拜。 方鏡辭身著官服站在百官之列, 寬袍廣袖、高冠博帶,莊重風雅,威嚴俊秀。他稍抬眉眼,便可瞧見站于皇帝下首的安國公主。 她今日也身穿華服, 廣袖襦裙,金絲紋邊,頭戴鳳凰銜珠釵,雍容華美,貴氣天成。 作為大慶名副其實的守護神,她雖不是頭一次參加皇族除夕宮宴,但那還是她剛剛被接回宮中之時,先帝左手牽著趙琦,右手牽著她,先跪天,再拜地,向天地祈求大慶安定和順。 而后她便隨著老元帥進駐軍中,南征北戰,于血海戰場之上保衛大慶疆土,這樣的宮中慶典也是久違數年。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安國公主自臺上微微垂眼而望,不偏不倚,目光絲毫不差落在他身上,就像她早已知曉他在哪里。 視線相接,方鏡辭展顏一笑。 似乎是被他的笑意感染,原本神色淡然慵懶的安國公主也不由得露出一絲淺淡笑意。 冗長繁瑣的禮儀結束,眾人再行跪拜之后,按照身份高低進入宴席。 方鏡辭如今貴為駙馬,并未按照官位落座,而是坐于安國公主左下。 寧國公也因他如今的身份不同,座位往前挪動了不少。 安國公主掃了一眼,瞧見寧國公與夫人座位上,除了見過幾面的云裳,還多了一位眼生的小公子。年紀不大,瞧著比小皇帝還小上幾歲。 仔細瞧著,眉眼之間倒是與方鏡辭有幾分相似。 “那是幼弟靜和?!狈界R辭溫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方鏡辭的幼弟方靜和,乃是寧國公繼室姜氏所出。早在兩人成婚之前,安國公主便知曉他還有這么一位年紀尚幼的弟弟。 她回眸問道:“怎么先前不曾見過?” “靜和外出游學,想來也是臨近年關才回到長安?!?/br> 安國公主瞧著他一時沒說話。 方鏡辭正為她布菜,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微微笑著問,“殿下為何這樣看著我?” “你同寧國公的關系不好么?”但是據她所知,方尉恒雖然娶了繼室,但對方鏡辭并未苛待。只是自兩人成婚之后,即便寧國公府就在旁邊,他也甚少走動。 甚至對于他這位突然回來的幼弟,也不曾關心他回來的具體日期。 方鏡辭執筷的手微微一頓,而后笑容不變,“是什么給了殿下這樣的錯覺?” “真的是錯覺么?”安國公主眼波不動,略帶固執瞧著他。 方鏡辭面上笑意淺淡幾分,“殿下,有章 事,看破不說破?!?/br> 他將裝滿菜肴的碟子放于安國公主面前,“寧國公的爵位只有一個,而如今的寧國公卻有兩個兒子?!碧а矍浦?,“倘若是殿下,會選擇將爵位傳于嫡母早逝的長子,還是備受寵愛的幼子?” 誰曾想,安國公主歪著頭問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賣弄可憐么?” 方鏡辭微微失笑,“殿下為何這樣說?我有……”他微微停頓,像是在斟酌著字眼,“故意賣弄可憐之嫌么?” “沒有嗎?”安國公主堅持己見,“倘若我的消息沒有錯,你在寧國公府中的處境,并不像你口中所說的那般可憐?!?/br> 方尉恒雖不是什么紈绔子弟,但為官碌碌無為、不堪大用,寧國公的爵位傳到他這一代,雖不至于衰落,但相較于前一代寧國公,著實衰敗不少。 而前寧國公大概也是看出了自己這個兒子不堪大用,故而未將寧國公一脈的全部實權交由方尉恒,而是交由了方鏡辭。 如今的寧國公爵位雖然還是方尉恒坐著,但真正掌握實權的,卻早已是方鏡辭。 即便是寧國公繼室姜氏,在府中也少不得看方鏡辭眼色行事,哪有他口中說的那般處境艱難? 方鏡辭笑而不語。 安國公主又瞧了那邊一眼,“不過你如今是駙馬都尉,又正值大好年華,想來即便不繼承寧國公的爵位,將來爵位封號也決不會低于此?!?/br> 她說著說著,頓時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寧國公與繼室打得是這般主意?” 方鏡辭卻并不回答,只是又碟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殿下再不吃,菜便要涼了?!?/br> 今年除夕宮宴雖是大辦,但聲勢浩大的祭祀過后的宴席便顯得平平無奇。尤其趙琦尚且年輕,吃了一陣便早早離席。 旁人并未覺得有異,倒是安國公主瞧了兩眼他離開的方向,招手叫來留下的于公公,問道:“陛下這段時日在忙章 什么?” 雖然早已預想過她會問到,但驀地被問,于公公難免干笑兩聲,“自從收回立后旨意,陛下每日處理完朝中之事,便跟著太傅讀會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