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祟 第99節
“有個問題,”霍昂忽然說,“咱這槍里裝的不是朱砂子彈啊?!?/br> “……”姜也立刻問,“剛剛誰放屁?” “不是我?!被舭赫f。 也不可能是靳非澤,畢竟這家伙臉色陰沉得想要殺人了。 那就只能是瓦伊,可他為什么不回答? 姜也打起手電,對準霍昂和瓦伊那邊,驀然看見瓦伊臉色蒼白,一副斷了氣的死相。而霍昂的背上,正趴了張陰森森的猴頭怪臉。 第113章 胡家舊事 “別動!” 姜也厲聲低喝,瞄準霍昂背后露出的那一角猴臉點射。猴臉再次消失,霍昂感覺自己的肩膀一輕,忙不迭地翻身滾了過來,心有余悸地舉目四望,“這次打死了?” 靳非澤仰起頭,道:“沒有?!?/br> 姜也抬頭一看,那巫尸倒吊在洞頂,一雙深邃空洞的怪眼望著他們,別有一種陰鷙惡意的感覺。 “對付不了,”姜也冷聲道:“快撤?!?/br> 瓦伊沒救了,霍昂立刻抓起了石床上的阿猜,阿猜一臉懵逼地跟著大伙兒撤出洞。懸崖邊上的欄桿空空如也,岑尹人呢?姜也正疑惑著,欄桿底下冒出岑尹的腦袋。他滿目焦急,叫道:“別丟下我!” 這家伙倒是機靈,躲在懸崖下面,剛那巫尸進洞的時候沒看見他。 “帶他嗎?”霍昂問。 他掌握著黑山城的信息,暫時不能死。 姜也瞄準黑黢黢的洞口,道:“帶?!?/br> 霍昂把岑尹的手銬打開,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拽上來。洞xue那邊,巫尸爬出來了。姜也又打了兩槍,作用不大,普通子彈能壓住它,但是傷不了它。它在洞口處冒出一張猴臉腦袋,一聲不響地盯著眾人。 阿猜一臉驚奇,“你們中國真的有孫悟空???” 霍昂罵道:“孫悟空你妹。你隊友被他搞死了,想活命就跟上?!?/br> 忽然,它手一動,似乎要摘面具。 靳非澤手一甩,不知扔了個什么東西到懸崖邊上,那巫尸摘面具的動作一頓,臉一側,追著那東西奔了出去,一頭扎進了懸崖下。 “扔的啥?”霍昂問。 靳非澤悠悠道:“太歲rou?!?/br> 既然是祂的信徒,祂的眷屬,屬于祂的東西當然對它很有吸引力。 它掉下了懸崖,危機解除,霍昂捏了把汗。姜也卻不放心,扶著欄桿往下一看,只見那巫尸銜著太歲rou手腳并用咔咔往上爬。姜也毛發一聳,立刻道:“去道觀,馬上?!?/br> 姜也殿后,霍昂背起阿猜,靳非澤把岑尹敲暈,拎著他下山。五個人火速下山,道觀晚上封了門,霍昂拼命拍門。小道士衣服都沒穿,光著膀子爬起來給他們開門。 “干嘛啊你們,大晚上讓不讓人……” 小道士還沒抱怨完,幾人連忙擠進道觀,封上大門。 “你們山上晚上鬧鬼?!被舭赫f。 小道士蒙了片刻,道:“我去請觀主!” 這小道士一路跑一路嚷著“鬧鬼了”,道觀寢舍一間間次第亮起了燈。不僅張嶷起來了,他師叔的寢舍也亮了燈,一個白胡子老頭被小道士攙著走出來。這老人一襲烏紗道袍,雙目只有眼白,沒有眼珠子,看起來怪嚇人的。他模樣雖然丑陋,說話卻很溫柔,不慌不忙指揮弟子搬來竹梯,架在墻上看情況。幾個弟子爬上去看了看,下來說:“沒有看到你們說的鬼?!?/br> “大概是藏起來了,放心,道家清靜地,它不敢進門?!崩蠋熓逭f。 霍昂把昏迷的岑尹拎起來,“就這傻逼引過來的,媽的,自己被鬼跟了都不知道?!?/br> “恐怕并非如此?!崩蠋熓鍝u搖頭,“我觀那物并非沖著這位施主而來?!?/br> 的確,那巫尸并不是跟著岑尹來的,它是來找姜也的。祂多半是想要攔截他,但因為姜也被植入了第三只眼,祂找不到他了。 “觀?”阿猜嘟囔,“你徒弟都沒看見,你看得見?” “眼盲,并非心盲?!?/br> 老師叔臉朝向姜也的方向,他那一雙白色的眼睛分明看不見,姜也卻覺得他在看著自己。 老師叔溫和地詢問:“夜半驚醒,想必也睡不著了。我略通一點兒卜卦奇門,不妨來占一卦?” 小道士攙著他回了寢舍,另幾個弟子把岑尹搬去了柴房,阿猜跟著去其他空房下榻。姜也幾個人跟在老師叔身后,張嶷沖姜也擠眉弄眼,“卜卦窺探天機,傷及性命,我師叔向來輕易不動卦,之前好幾個大老板輪番來排隊請他卜卦,他硬給推了?,F在他居然想給你卜卦,你有福了,快想想問啥問題?!?/br> 大家進了寢舍,老師叔在春臺邊上坐下,小道士很有禮貌,提起茶壺給幾個小伙子挨個倒茶。靳非澤靠在姜也肩膀上打瞌睡,他吃了安眠藥,能爬起來就不錯了,姜也想讓他早點去休息,他不肯,抱著姜也的手臂不動彈。 老師叔問:“有什么想問的?” 姜也搖頭。 “一個問題也沒有?”張嶷有些吃驚。 姜也冷淡地搖頭。 老師叔笑呵呵地說:“看來小施主心如明鏡,對一切都有了答案?!?/br> 霍昂在一旁說:“不然算個出發的吉時吧?!?/br> 老師叔拿出一個龜殼,兩手握著搖了搖,慢吞吞在桌上布下三個銅板。銅板有正有反,只見他細細摸了一遍,放下雙手。 “你們時間不多了?!崩蠋熓宓?。 “什么意思?”霍昂摸不著頭腦。 “他命不久矣,小施主,你必須在他活著的時候抵達終點?!崩蠋熓逦罩札?,嘆了口氣,“這卦象說,他在等你?!?/br> 姜也撫摸桌上的三枚銅板,眼眸低垂,他能感覺到,江燃在催促他。 “帶上嶷師侄一起去吧?!崩蠋熓宓?。 “為什么?”姜也眉目一抬。 老師叔會特意讓他帶上張嶷,一定別有用意。 “你知道妙妙施主為什么對他情有獨鐘么?” 姜也沉默,等著他的下文。 老師叔摸著卦龜,娓娓道來。據他說,張嶷本來不叫張嶷,叫胡小寶,出生于青海省巴勒木鎮的廟子村。胡家父母演皮影戲為生,一輩子勤懇老實,常常給別人家的婚喪嫁娶大事兒演皮影。張嶷還沒出生的時候,有一年村長家遷墳,把胡爸喊過去演皮影,順便幫忙挪尸。除了胡爸,村長還雇了三個壯實大漢,卜了吉時遷墳。 半夜三更,遷墳的吉時,胡爸提著一籠公雞跟著三個大哥去墳上。胡爸搭好戲臺子,點上燈,開始演皮影戲。這戲是演給死人看的,所以得半夜演。演完之后,籠子里的公雞如果沒叫,四下也沒有怪聲兒,就說明祖宗同意他們遷墳了。 戲演完,雞沒叫,幾個人開始挖墳,墳頭一挖開,他們發現墳里的棺木都爛了,木頭的腐臭味臭氣熏天,但尸體居然還是硬邦邦的。當下幾個人就有點犯怵,當地流行一個傳說,說死而不腐的尸體叫“尸煞”。眼下這村長的祖宗滿身蒼白,丁點兒不爛,可不就是“尸煞”么? 三個大漢都打退堂鼓,胡爸家窮,家里早揭不開鍋了,這活兒要是不干,女人小孩都得跟著他挨餓。再說了,演皮影戲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祖宗明明同意他們遷墳了??傻人麄內ゲ榭措u籠子,發現里面的雞不知道什么時候都死了。 原來它們不叫,是因為死了。 胡爸咬咬牙,心想現在科技發達,哪來什么怪力亂神?于是把雞割了脖子,鮮紅的雞血往那滿身慘白的尸體身上一淋。血一淋,原本硬邦邦的尸體一下子就軟了。胡爸覺得就算有尸煞,也給雞血淋死了,就安了心,把尸體給背了起來。三個大漢見狀,也壯起膽來,背起其余幾具尸體跟著胡爸一塊兒走。 四個人趕夜路,爬山穿林。胡爸腳程慢一些,走在他們后頭。走到半道兒上,胡爸忽然覺得一股涼風吹他的后腦勺。山里也太涼了,早知道多穿件衣服,胡爸想。抬頭一看,看三人衣袂下垂,頭發也不飄,尤其那個留著半長頭發的混子,頭發服服帖帖垂在腦后。 胡爸慢慢反應過來,周圍沒起風。 那什么玩意兒吹他后腦勺? 他扭頭一看,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眼坑。背上的尸體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人樣,長出了一張猴子怪臉。胡爸大叫一聲,連忙撒了手。前面三個大漢回頭一看,也大驚失色,全都丟了尸體。聽他們后來說,那些尸體還會爬,胡爸撿來石頭,把其中一個撲上來的砸得稀碎,其他三人也效仿他,才奪路跑出來。 第二天早上大家cao著家伙再去那地方看,那幾具老尸憑空消失了。四人說得有模有樣,村長也不好說啥,帶著人在四周找了找,啥也沒找到,只好暫時放棄。后來,胡媽和胡家大寶發現,胡爸成天佝僂著背,直不起腰了,估計是背尸的那天,傷到了腰骨。 胡媽母子帶著胡爸四處求醫,怎么也治不好這駝背的毛病。胡爸干不了重活了,胡家母子日日起早貪黑,養活家里,胡爸就自己待在家,也不知道成天干些啥。有一回半夜回家,忽見胡爸的房間亮著燈,里面隱隱還有許多人的說話聲。 胡媽以為家里來了客,推開門一看,房里就胡爸一個人。她驚呆了,翻看衣柜,又趴下身看床底,沒有人,可她剛剛明明聽見許多人的說話聲。打那兒以后,胡媽就慢慢發現胡爸有點不對勁。半夜醒來,竟發現他對鏡梳頭,臉色陰森森的。胡媽不敢和胡爸一塊兒睡了,搬到了大寶房里。有一天晚上,母子兩個壯著膽子,偷偷躲在胡爸墻外聽里面是什么人在說話,可是聽來聽去,硬是聽不分明說話的內容。他們說的好像是人話,好像又不是。 母子兩個又決定在門外守著,這房間就一扇門一個窗,他們總得從房間里出來吧,若是能逮住他們,說不定能看清楚妖邪的真面目。于是母子二人在門外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卻只有胡爸從門里走出,母子二人進房一看,里面仍然空空如也,除了胡爸,壓根沒人。 太嚇人了,胡媽毛骨悚然。此后每到夜晚,兩母子待在自己房間里睡覺時,依然能聽見胡爸房間傳出來的說話聲。嘀嘀咕咕悉悉窣窣,怎么聽也聽不清說的什么。一天一天過去,那說話聲似乎走出了胡爸的房間,在胡媽母子房外徘徊,可二人偷偷戳破窗紙往外看,只看見自家清冷的小院,滿地鹽巴似的月光,亮閃閃的,什么人影也看不到。 母子兩個提心吊膽過了兩個多月,胡媽被診斷出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也是在胡媽被醫師告知懷孕的這天,廟子村的村民發現自家祖墳莫名其妙被掘,里面的尸體不翼而飛,而胡爸和那三個大漢也都失蹤了。甚至有人說自己看見許多白色的尸體在林間行走,他們都相信,祖墳里的老尸成了尸煞,自己跑了。 從那以后,胡爸不知所蹤。 第114章 他的聲音 “胡女士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就是嶷師侄。這孩子一生下來,香氣襲人,誰聞了都想吃。就算是正常人,也會產生食用他的欲望。他母親和哥哥把他遺棄在垃圾桶,差點被只流浪貓啃了。幸好被警察發現,警察忍著滿肚子口水,把他送回了公安局,查到了胡家母子。本來要判遺棄罪,這件事被學院知道之后,孩子送上了天師府。我們發現,這孩子連人中黃都是香的?!崩蠋熓鍑K嘖稱奇,“幸好我們有些特制藥丸,能抵御這孩子的通體異香。后來君吾師兄用了許多草藥,又是泡澡,又是熬湯,才把他身上這種怪香去掉。但我想,那香味我們正常人是聞不到了,妙妙施主還是能聞到的?!?/br> “人中黃是啥?”霍昂好奇地詢問。 張嶷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說:“師叔,倒也不必說得這么詳細?!?/br> “你害羞啥,”霍昂鍥而不舍地追問,“到底是啥?” 姜也解了他的疑惑:“排泄物?!?/br> 霍昂驚了,湊在張嶷邊上嗅了嗅,好像還真聞到一股淡淡的香。 “為什么會這樣?”他問。 “因為他是貢品,”靳非澤涼涼的聲音傳來,“神的信徒認為,神喜歡美味的貢品?!?/br>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眼睛深邃幽黑。 “這位小施主真是見多識廣,”老師叔道,”我們懷疑胡家的飯菜被做了手腳,令尚在娘胎里的嶷師侄通體生香?!?/br> “現在胡家人咋樣了?”霍昂問。 “倒是沒傳出什么怪事,去年還給我們發了張照片,拜托我們祈福?!?/br> 老師叔從桌下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他們看。那是胡家宗親的合影,照相時間是一年前,背景是荒涼的大沙漠。大家伙定睛一看,這上面的胡家人個個尖嘴縮腮,長得跟猴兒似的,平白透著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阿猜倒吸一口涼氣兒:“滿門孫悟空!” “這叫滿門妖孽,”霍昂摟著張嶷,道,“哥們兒,你是你們胡家親生的嗎?你咋和他們一點兒都不像啊?!?/br> “他們以前不長這樣,”張嶷說,“他們是最近幾年,長得越來越像猴了。我師父活著的時候跟我說,時機未到,不許我回家?!?/br> 老師叔老神在在,道:“現在,時機到了?!?/br> *** 靳非澤現在是逃犯,坐公共交通很麻煩,靳家那邊又被學院嚴密監視,靳家的私人交通工具都不能用了?;舭簭堘诤兔蠲顜讉€也不能隨便露面,他們仨和靳非澤關系太密切,一定是被學院重點監視的對象。至于姜也,更不必說,學院這幾天一直在找他。他幾乎和靳非澤一樣,也成了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