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祟 第65節
李妙妙依依不舍地挪開眼,還拉下口罩擦了擦口水。 輪到姜也進去祭拜了,他捻了香,跨進祠堂,上前插進香爐,抬頭不經意一看,眼神滯了幾秒。他不動聲色地后退,小聲跟靳非澤說:“看牌位上的照片?!?/br> 靳非澤上了香,退回來,低聲笑道:“有點意思?!?/br> 照片上那些人,有幾個昨晚姜也在那些聽戲的人里面見過。 姜也問莊知月:“你姑婆家昨天凌晨是不是請人去古戲臺唱了戲?” “誰家半夜唱戲,沒啊?!鼻f知月一臉懵。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游走到心頭,姜也整個人如墜冰窟。 沒人唱戲,那昨晚他和靳非澤看到的是什么? 幸好昨晚把靳非澤叫起來陪他,要是他一個人出門,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對了,他還照了張照片來著。姜也掏出手機,調出照片。放大,再放大,仔細看那些人臉,此時才驀然發現他們全部翻著眼白,根本不是活人的模樣。正端詳著,周圍忽然議論紛紛,小孩兒們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調老高,幾乎要掀翻屋頂。 姜也抬起眼,只見牌位上的相片都變了,方才還慈眉善目的人像此刻全都翻著眼白,無比猙獰。 第76章 陷落禁區 吳家把賓客全部請出祠堂,封門閉戶,單留沈鐸和張嶷在里面。 吳家祠堂是漢式建筑,有馬頭墻,還有深深的回廊,木頭有種陳腐的臭味,盡頭似積壓著數千年的陰餿。姜也和靳非澤幾人站在滴水檐下等,聽到里面傳出張嶷的誦經聲。又有吳家人搬來一桶朱砂,門扉打開的間隙,姜也看見張嶷正在以血畫符,那些靈牌的相片上都被血字黃符掩住了臉。 等沈鐸和張嶷出來,已經是大中午。今天沒太陽,天氣陰陰的,好像要壓到人們的頭頂。山林里的濃霧仍未散去,村寨像個霧中牢籠。 陳嘉問:“怎么回事?” 沈鐸臉色凝重,“吳家不肯跟我細說,躲躲閃閃的,他們老姑婆死得有點問題,不知道是先人作祟,還是家族遭到了詛咒,居然沒上報。他們不上報,問題很大,我們沒帶裝備,此地不宜久留?!?/br> 張嶷嗦著流血的手指頭,說:“這家人肯定有問題。他們的先人全部死不瞑目,朱砂畫符都合不上眼,還得用我的童子血?!?/br> 姜也后背如針扎,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回頭一看,見一個吳家人遙遙站在回廊里,斜著眼睛往他們這兒看,表面上在掃地,其實在監視他們。 “不行,”沈鐸看著自己一大幫學生,心情沉重,“陳嘉路茵都是搞理論的,沒有實戰經驗,小也和張嶷雖然見過世面,但是剛剛入學,不宜冒險?!备螞r還沒有裝備,沈鐸慎重考慮了下,道,“還是先撤吧,正好人齊了,又是大中午,陽氣旺,我們現在就走?!?/br> 又問莊知月:“你跟不跟我們一起?你算半個吳家人,如果吳家受到了詛咒,老師建議你跟我們一起離開?!?/br> 莊知月平常不怎么來吳家走動,畢竟吳家住得實在太偏了,她媽也不?;貋?,說吳家對女兒不好。原本就沒什么感情,這下看大家嚴陣以待的模樣,她點頭道:“我也走。幸好我爸媽沒來,他們都不是道上人,要來了真麻煩?!?/br> 沈鐸說走,就是立刻動身,連行李都不收拾了。大家證件都隨身帶在身上,那些衣服什么的不拿就不拿吧。只有靳非澤臉色陰郁,因為他的山楂糕還在木樓里。姜也覺得吳家人肯定會來攔,誰知他們出了祠堂,沿著石板路七拐八繞,直到走上風雨橋,也沒人來說不能走。姜也覺得不對勁,不住回頭看,竟也沒有吳家人跟著。 大家到了村寨門樓,忽見許多寨民擠在那門口,其中也有覺察到不對勁想要離寨的賓客,個個都是臉露驚慌,不知所措的樣子。沈鐸去問了問,回來說:“早上去趕集的人都沒有回來,剛剛出寨的人也都聯系不上了?!?/br> “什么意思?”陳嘉有些慌了。 姜也凝眉遠眺,門樓建在兩山夾道之中,濃霧橫亙在寨門口的山道,高聳的樹影被霧氣掩著,影影幢幢,張牙舞爪。 他說:“霧有古怪?!?/br> 恐怕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路茵倒還保持著鎮定,說:“沈老師,打電話給學院吧,晚了恐怕電話都打不上了?!?/br> 沈鐸轉身去打電話,信號已經不太好了,聽筒里的人聲斷斷續續的。 “派直升機來接我們撤離!” “霧天能見視野差,不能起降?!?/br> “那就給我裝備!fm、狙擊槍、手榴彈、c4炸藥,什么都好,想辦法給我送過來!” “大霧天氣,沒有適合的運輸工具?!?/br> “空投!空投不行嗎?” 接線員道:“吳家侗寨建在山里,霧天,飛行有撞山危險?!?/br> 沈鐸沉聲道:“告訴你的領導,現在不給我空投,那你就只能等著我們的死訊了。我們這里有一個學院老師,六個學生,還有一個高中生,我們八個人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br> 接線員沉默了一會兒,道:“好吧,沈老師,申請到一架直升飛機,注意,只有一架,需要什么一次性說完。另外,需要作戰人員嗎?” “當然需要,越多越好……不,”沈鐸捏了捏眉心,“人數無所謂,能力越強越好,最好有相關作戰經驗,存活率高?!?/br> “空投時間在三小時后,請注意空投的熒光火焰標記?!?/br> 大家原地等待,沈鐸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離隊,有人想上廁所,沈鐸讓他直接尿池塘里。 有個賓客過來和他們攀談,“我是陜西焦家的,真是點背,頭一回來湘西就碰上這種事兒?!彼o沈鐸幾人發名片,一人一張,姜也看見名片上寫著他的大名——焦大禧。 焦大禧搓著手蹭到靳非澤邊上,“小同學,聽說你是靳老太爺的孫子。哎呀,真是一表人才啊。我有個侄女今年讀大一,和你一樣的年紀,有機會認識認識,一塊兒吃個飯?!?/br> 這人估計消息不太靈通,居然上趕著給靳非澤做媒。當然,也許是看中靳家家大業大,讓人家跳火坑也不介意。 靳非澤笑起來,幽幽睨了姜也一眼,說:“好啊,等出去了一起吃飯?!?/br> 焦大禧喜滋滋地點頭,背著手又去找沈鐸說話。 靳非澤看姜也沒有半點兒表示,頗為不滿地捏他的臉,“有人想把女兒嫁給我,你不吃醋嗎?” 姜也很淡定,“老太爺不會同意的?!?/br> 不過,姜也向來是個感情匱乏的人,很少喜歡什么人,也很少討厭什么人,可他一見焦大禧,就覺得這人怪不順眼的。姜也想了想,一定是因為焦大禧賊眉鼠眼,面目可憎,他才這么討厭他。 霧氣不散,反倒越來越濃,寨子里的能見度也降低了許多。原以為人多能壯膽,沒想到恐懼會傳染,每個人的恐懼層層疊加,氣氛像鐵一樣沉重,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漸漸有賓客等不住了,越發焦躁,想要離開。有個一身肌rou的大漢脾氣暴躁,硬要出去,眾人勸不住,眼見他打開寨門,就要踏進霧氣里。 “這位大哥,”姜也忽然站起身,“能不能在你身上放個定位器?” 大漢回頭覷了他一眼,問:“放定位器干嘛?” “如果你安全離開,我們也走?!?/br> “你說得還挺直白,咋的,把我當探路的了唄?!?/br> “抱歉,”姜也問,“可以嗎?” “……”大漢無語半晌,不耐煩道,“行行行,快拿來?!?/br> 姜也向靳非澤伸出手。 這個變態肯定帶了那種東西。 “小也,你好了解我啊?!苯菨尚α诵?,從口袋里掏出定位器交給他,他又給了大漢。 大漢拿著那定位器打量來打量去,嘟囔道:“你哪買的定位器?長得怎么這么像跳dan?” 姜也:“……” 大漢把定位器揣進褲兜,背上行李包,跨上摩托車。大家圍在門樓底下,目送他騎車沒入那深深的白霧里。姜也拿起靳非澤的手機,看地圖上的紅點緩慢地移動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紅點依舊向前挪動,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圍觀的人都乏了,有的坐下來休息,有的看紅點穩步移動,覺得沒什么風險,躍躍欲試,想往濃霧里去。 “快看,空投!”陳嘉忽然低聲喊。 幾個人仰起頭,果然見外邊不遠處有耀眼的熒光從空中墜落,落入迷霧的層層密林之中,一下就消失了蹤跡。 陳嘉抱怨:“這投得也太不準了,難道我們要出寨去找空投?” “先不要輕舉妄動,看看紅點出去了沒有?!鄙蜩I道。 姜也低頭看,忽然一驚。紅點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了移動,定在原地,又過了幾秒鐘,紅點動了,方向卻變了,它不再往前,而是瘋了似的迅速往回跑。 陳嘉說:“快快快,開寨門,那個大哥要回來了,跑這么快,肯定是被什么東西追著?!?/br> “不對?!苯捕⒅貓D道。 侗寨修在山坳子里,要出去必然要走九曲十八彎的山路,可如今這紅點呈一條直線快速向侗寨逼近。摩托車怎么可能可以翻山越嶺,就算是人也不會有這么快的速度!姜也頭皮發麻,喊道:“關寨門!” 晚了一步,寨民這時已經把門給打開了,地圖上的紅點在幾分鐘之內就逼近到百米內的距離。門口的寨民看見濃霧里出現了一個急速爬行的人影,不用姜也說,他們也感受到了古怪,紛紛推門,要把門關上??赡侨擞皩嵲谔炝?,眨眼間就逼近到門前,大伙兒都看見他渾身鮮血,臉膛只剩下半邊,另一半郎當吊著碎rou,赫然是那死不瞑目的大漢。 寨民們驚呼著四散逃離,眼看大漢的尸身要沖進來,李妙妙目露兇光,蓄勢待發。迷霧里忽然傳來一聲槍響,大漢的腦殼破了瓢,被打得稀巴爛,無頭蒼蠅似的撞上了門樓子的高墻。 霧里又出現許多爬行的人影,大伙兒回過神,連忙要關門,林中傳出人聲:“慢點!別關門!” 這聲音是霍昂! 姜也把住門,厲聲道:“不能關?!?/br> “你瘋了,外面都是鬼,你等著被吃??!”焦大禧破口大罵。 沈鐸也趕上來,把想關門的人都推開,別著門大喊:“霍昂,跑快點!” 霍昂跑出了霧氣,背上背著軍綠色的大包,兩肩都挎著武器袋,跑得渾身汗水淋漓,身上還沾了黑漆漆的血跡。他身后,無數爬行的影子聳動著快速逼近,枯草低伏,勢如雷電。沈鐸把門合成窄窄一條縫隙,伸出手道:“丟袋子!快跑!” “丟個屁!” 這裝備是霍昂排除萬難帶過來,他說什么也不肯丟。 有個爬行的怪物即將夠上他的后背,姜也忽然沖了出去,張嶷他們急得大叫,靳非澤的臉色也沉了幾分。姜也爆發力強,速度極快,閃電似的沖到霍昂身邊,一個飛腳把那怪物照著臉踹出了半米遠。他接過霍昂的武器袋,和霍昂一起沖回村寨。沈鐸和張嶷眼疾手快,他們一進門,兩人就同時閉上兩邊寨門,架上橫木。外面的東西撞到門上,咚咚直響,聽得人心驚膽戰。 姜也撐著膝蓋呼哧呼哧喘氣,靳非澤遞給他一瓶水。 靳非澤看著他喝水,說:“我不喜歡你多管閑事?!?/br> 姜也嗯了一聲,咕咚咕咚喝水。水滴滑過他上下聳動的喉結,有種性感的味道。 靳非澤盯著他白皙的脖頸子,幽幽道,“管我就好,不要管別人。你為什么總是這么不聽話?” 姜也看了他一眼,放下水,道:“我救了霍昂,下次妙妙遇到危險,霍昂就會救她。如果你遇到危險,霍昂也會救你。靳非澤,做人不能太自私?!?/br> 靳非澤歪了歪頭,問:“所以你救他,是為了讓他救我。他憑什么救我……啊,因為我是你的愛人,對么?” 姜也:“……” 他本意是告訴靳非澤要互幫互助,不要只顧自己,誰知道這人會這么想。 靳非澤臉上烏云散盡,一雙瀲滟的眼眸水波似的眨呀眨,“小也,你真的好愛我?!?/br> 姜也:“……” 另一邊,霍昂完全脫力,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身上熱氣蒸騰。 “怎么是你?”沈鐸蹙眉。 “你還問,”霍昂氣不打一處來,“我本來在休假,心想吃個熱干面,忽然有一架直升飛機把我拉上去,說什么你們身陷險境,要我天降神兵。什么神兵,飛機上就我一個作戰人員,我還想問呢,人二話不說把我給踹了下來。姓沈的,肯定又是你坑我?!?/br> 沈鐸扶了扶額,說:“不是我。我只是說我需要一個有作戰經驗,存活率高,能力強的人?!?/br> 霍昂氣道:“那不就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