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390節
他對自己說,沒有爹不算什么,娘是個不檢點的人不算什么,起步晚不算什么,比別人笨也不算什么,只要你孤注一擲,鍥而不舍,總有一天,你能走出一條陽光大道來。 可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他馬上要爬起來了,老天爺還要把他按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腳。 是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嗎? 他就只配做一個人人都瞧不起的野種嗎? 從京城趕往金陵府的路上,陸時騎著馬,憋不住無聲流淚。 北風刮過,他嘗到了一種割骨剜rou的痛,這種痛如果換個詞叫——絕望! …… 半個月后,陸時回到了金陵府六合縣。 闊別十年后再回到陸家,陸家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復雜。 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走到了從前住的院子,那女人尸身就停在正堂里。 陸時掀開被子看一眼,然后轉身對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道:“我替她守三天,三天后出殯?!?/br> “這……” “不葬陸家墳塋?!?/br> 男人點點頭,又重重嘆了口氣,“這出殯的事……” 陸時冷冷打斷,“我出錢,你不用管?!?/br> 男人甩袖離開。 陸時關上院門,支起爐子燒水,找出木盆毛巾,又從箱攏里尋了一身素凈的鞋襪…… 做完這一切,他去了采石場。 雖然十年過去了,但那里還有他幾個朋友,他必須要打聽一下,那女人該不該死,有沒有人害她? 確實是偷了人; 確實和jian夫商量著要搶陸家的銀子; 確實被陸家發現后,兩人為了活命,逃去衙門里擊鼓喊冤,甚至搬出了陸時的名頭。 但真正該死的人,不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叫阿鋒的采石漢。 是他見女人風韻猶存,手里又有點銀子,才設計了兩人的偶遇,又用深情款款和甜言蜜語把她哄住。 搶陸家也是那男人的主意; 事情敗落后,跑去衙門喊救命的,也是他。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命,至于那女人是死是活,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他才不會管。 從朋友嘴里,陸時又得到了一個消息,自己已經是真真正正的陸府七爺,族譜上添了他的名字。 陸時謝過朋友后,回府直接找了陸府的族長,要求除名,并坦承了自己不能再參加科舉,并被唐岐令逐出師門。 陸家族長聽完,都沒帶猶豫的,立刻把族人喊來開了祠堂,大筆一揮就把陸時除了名。 三天后,女人出殯。 陸時連棺材也沒用,直接扛著女人的尸體走出了陸家。 沒有人攔他,更沒有人來送他。 那個他應該稱為父親的男人,在聽說他被逐出師門后,朝地上啐出一口濃痰,罵了句:“雜種?!?/br> 第394章 戲樓 陸時把女人葬在了金牛湖的邊上,那里山清水秀,據說是個風水寶地。 一切妥當,他去澡堂把自己洗干凈,又找了個客棧,一頭鉆進被子里,蜷縮成一團。 真冷??! 明明身上蓋了一層厚被子,他還是冷得兩排牙齒打架。 嘴里又添了好幾個潰瘍,輕輕一碰,滿口的血腥味…… 房里死一樣的寂靜,北風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窗戶,仿佛是老天爺在催促: 你這個雜種,怎么還不去死呢? 陸時病了,病得暈暈沉沉,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他心想,這一回自己徹底成了孤魂野鬼,再不能喊“娘,我冷”,再不會有一只手摸上他的額頭,把他從閻王殿里救上來。 自己這樣的遭遇,日后被人提起來,也只是一句“可憐”,不會多出一分同情。 那就去死吧。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時的鼻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隨即,一只手摸上他的額頭。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少女眉眼,很清澈。 是夢。 陸時貪戀這種感覺,把臉往那只手上蹭蹭,又閉上了眼睛。 “見溪,給我冷水?!?/br> “……” “去把窗戶打開一條縫?!?/br> “……” “去看看郎中來了沒有……” 夢里怎么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陸時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強撐著睜開眼睛。 視線里,又闖入一張男人的臉。 怎么這姓唐的小子也入夢了? 陸時五內俱焚,心說就不能讓他和她單獨處一會嗎? “你醒了?” “唔?!?/br> 陸時低喃一聲,察覺到那只手要從額頭挪開時,他趕緊開口:“別挪開?!?/br> 聲音又啞又沉,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藏在被中的手用力掐了一把。 痛意襲來。 哪是什么夢啊,那人就真真實實的在他眼前。 陸時掙扎著坐起來,忽的臉上有什么東西落下來,是濕的,也是熱的。 他僵住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用目光描摹著少女的輪廓。 瘦了,黑了,憔悴了,頭發也梳得亂七八糟,有幾縷落在耳邊。 她是怎么來的? 先生知道不知道這個事兒? 只有一個唐見溪跟著嗎? 林壁人呢? “師兄,你可快點好起來吧,我們這一趟出來,費了老鼻子勁?!?/br> 唐見溪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嘴里開始絮叨。 “師妹對先生說要去靜安寺給師母禮佛念經,先生不放心,讓我和褚師兄陪著。 到了城外,我們兵分兩路,林壁扮成師妹的樣子,和褚言停去了靜安寺;我們氣都沒喘一口,就往南邊來。 你不知道哇,這一路走得多難,那馬車顛的差點沒把我骨頭顛散架了,師妹她……” “師兄,你先出去一會,我有話和陸時說?!?/br> “大冷的天,你讓我到哪里去……” “師兄?” “罷罷罷?!?/br> 唐見溪站起來,“別太久,頂多半個時辰,這南邊的天怎么這么冷,風都往你骨頭里吹,真他娘的遭罪哩?!?/br> 門掩上,房里靜下來。 她起身把窗戶關了,又從臉盆里撈起毛巾,絞干了,放在陸時的額頭上。 陸時被毛巾的冷,激的一哆嗦。 “你自己按住?!?/br> 她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與陸時對視片刻,垂了下去。 “我這人倔,別人越不讓我干什么,我越會干什么。那天你說,除了西廂記,別的戲隨我看,我就想知道你為什么不讓我看?!?/br> 陸時按著頭上的毛巾,不說話。 “西廂記前身叫鶯鶯傳?!?/br> 少女自顧自說,完全沒有注意到陸時的臉,已經變了。 “鶯鶯傳里,張生考取了功名,轉身就娶了別的女子。他還把鶯鶯自薦枕席的事,當笑料說給同窗聽,這人是個地地道道的負心漢?!?/br> “你知道便好?!彼麊÷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