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251節
李不言雖然不明白這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還是聽話的搬了張凳子,讓妙真坐下。 等人坐定,謝知非開口問。 “你和靜塵熟悉?” “她整理出來的佛經,都由我來抄寫,水月庵庫房里的那些佛經注解,是我們兩個一起弄的?!?/br> 妙真:“別人都說我們是水月庵的黑白雙煞?!?/br> 一個皮膚白凈,一個皮膚黝黑;一個對佛法有悟性,一個對寫字有天賦。 妙真比靜塵小一輪,同一個屬相,這么看還真有那么幾分黑白雙煞的意思。 謝知非噙著笑,“在你眼里,靜塵是個什么樣的人?” 妙真:“做事認真,謹小慎微?!?/br> 這八個字,遠遠比“話不多”這三個字透露出來的信息量要大。 “做事認真我明白,但謹小慎微又怎么說?” 妙真從懷里掏出幾張紙,遞到謝知非面前:“大人,你看?!?/br> 謝知非低頭一看,紙上是用瘦金體抄寫的一段佛經。 “官爺覺得這字如何?” “運筆靈動,筆跡瘦勁,好字?!?/br> “與我的字相比,大人覺得哪個更好一些?” “不分上下,各有特點?!?/br> “這其實是靜塵寫的?!?/br> “什么?” 這一下,謝知非徹徹底底給驚到了,偏過臉冷冷看了李不言一眼。 這怪我嗎? 李不言一臉無辜的撇撇嘴,是庵主說的她的字很一般,那庵主還給三合看了呢! “你確定這是靜塵寫的?” “大人,出家人不打誑語?!?/br> 謝知非腦子轉得多快,“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把字寫丑?” 妙真輕輕頷首。 謝知非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上來。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又是怎么發現的?” 第251章 藏拙 妙真記得很清楚。 那年二月十九,是觀音菩薩生日,庵里要替觀音菩薩慶生。 她的任務很重,不僅要將庵里舊的字聯統統換掉,還要寫一堆的佛經。 那天夜里,她在燈下寫到半夜,實在撐不住,就趴桌上打了個盹,翻身的時候,手不小心碰到蠟燭燙傷了。 燙傷的是右手中指和食指,寫字根本使不上勁,她自己給自己纏了塊紗布,咬牙硬撐著,但很快就被磨出了血。 十指連心,是真疼。 誰也沒瞧見,只有靜塵注意到了。 第二天,靜塵把厚厚一疊抄好的佛經遞給她,她這才發現原來靜塵的字是出眾的。 “事后,我還特意問過她,為什么一筆那么好的字,要藏起來?!?/br> “她怎么說?” “她說,人還是傻一些,笨一些好,否則容易遭人嫉妒?!?/br> 謝知非想著庵主至今不曾放下的嗔念,突然問,“你們庵里嫉妒她的人,很多?” “我覺得沒有?!?/br> 妙真撥弄著佛珠。 “出家人一心向佛,戒的就是這些塵世里的七情六欲,嫉妒就是嗔,連個嗔都戒不掉,那修的是什么行?” 讀過書的人,到底不一樣啊,竟然還敢反過來問我謝大人,膽子可以。 “所以在你看來……” 謝知非半瞇的雙眼突然睜大,“靜塵是過分的小心了?” 妙真只覺得兩道冷光從男人的黑眸中射出,像肅殺的匕首,直刺入她的心口。 “這……” “說!” 謝知非看著她,眉峰往前逼近了幾寸。 李不言看著妙真額頭冒出的冷汗,這才明白三爺對這人用的是先禮后兵。 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問話方式。 呵,賊??! 妙真被謝知非的視線逼得無所遁形,沉默良久,道:“我覺得……她可能是怕麻煩吧?!?/br> 謝知非微微一震,“為什么這么說?” “我知道她有一筆好字后,就求她寫一副佛經給我,求了好幾年,她才寫給我這么一副?!?/br> 妙真:“還特意交待說,萬一給人發現了,你就說你自己寫的?!?/br> 也有一種可能,是靜塵不想讓別人通過她的字,找到她塵世間的身份。 想到這里,謝知非重新拿起字帖,認認真真看起這筆字來。 瘦金體是某朝的皇帝所創,運筆靈活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rou。 用父親的話說,練這種字體的人,個性極為強烈,而且獨特。 都說字如其人,文如其人。 字和文章都是滲透在一個人的骨子里、血rou里的,不是靜塵用一件尼袍就能刻意掩蓋住的。 “妙真,你因何出家?”他突然問。 “說來官爺也許不信,我抓周就抓的一串佛珠。六歲母親帶我去寺廟,我指著寺廟里的佛像說,我見過他們?!?/br> 說起往事,妙真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點。 “回去后就生病,怎么也看不好,有和尚說這孩子須得養在廟里,才能養活。十歲我就來了水月庵,先是帶發修行,倒也沒病沒災。 但只要我動了還俗的念頭,病啊、災啊就來了,后來索性就出家了。 老庵主收我進門的時候,她說我上輩子是菩薩跟前的人,這輩子到塵世間就是來修行的?!?/br> “你讀過書,字寫得好,可見出家前的家境不差?” “倒也談不上多好,至少從不為生計發愁,家里一年施粥兩次,算是積善行德 ?!?/br> 問到這里,再無可問的話,謝知非擺擺手,示意妙真可以離開。 李不言等人走遠,一臉好奇道:“三爺,這一位怎么不讓她去謝府找你了?” 謝知非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她家都能施粥了,來找我做什么?” 李不言一噎,不服氣,又問道:“那三爺從這人身上,問出了哪些名堂???” 謝知非懶洋洋地伸出兩根手指,“第一點?!?/br> “什么?” “靜塵出家前的家世,也是好的,甚至要好于妙真家里,否則練不出那么一筆瘦金體,養不出那么一雙漂亮的手,更不會留意春陽,夏風,秋雨,冬雪這些無關生計的東西?!?/br> 謝知非微笑:“李大俠,可對???” 李大俠點頭表示,三爺你很有幾把刷子。 “第二點,她來到水月庵后,事事謹小慎微,刻意藏拙,為的是不那么引人注目?!?/br> 謝知非摸摸下巴,眼神有些飄。 “由此可見,她在出家前,經歷過翻天覆地的人生變化,說不定是從人生的最高處,跌到了最低處。嗯,還有一點……” 還有? 李大俠瞪大了眼睛。 “既然練瘦金體都是頗有個性的人,那么這個靜塵在出家前,應該不會太循規蹈矩?!?/br> 謝知非手托著臉頰,“李大俠,你覺得呢?” 李大俠回了他一記皮笑rou不笑,“我覺得,你和我們家小姐,前世都是狐貍投胎?!?/br> 對了! 一只公狐貍,一只母狐貍,天生配一對。 謝知非緩緩勾出一記笑,這笑還沒揚到眉梢,朱青走進屋里。 “爺,都問過了,請過目?!?/br> 謝知非接過紙,一張一張紙翻過去。 越往后翻,心越往下沉。 答案驚人的一致,最深刻的記憶,都是靜塵替他們講解佛法,無一例外。 他把這些紙,連同靜塵抄的那幾張佛經一同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