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250節
“噢?” 謝知非兩條劍眉往上一挑。 出家人的飲食都習慣清淡,比如觀音禪寺的齋飯,能淡出個鳥味來。 她這個習慣有點意思??! 他低頭,又在紙上做了個記號。 “她和你說起過從前的事嗎?” “從來沒有?!?/br> “她做過什么讓你覺得很匪夷所思的事?” “也沒有?!?/br> 這兩句話一問,謝三爺怒了,“砰”的一拍桌子,“你最好認真回憶一下,本大人最恨聽的,就是沒有兩個字?!?/br> 清竹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剛要出口分爭辯幾句,突然眼睛一直。 “大,大人,有件事情不知道算不算?!?/br> “說!” “靜塵她……她很少出庵門,十八年好像就出過三次,對,庵主說就三次?!?/br> 十八年只出三次庵門,余下時間就都在這間庵里面? 謝知非暗下一驚。 “你們尼姑可以經常出庵門嗎?” “庵里規定,但凡年節上,都是可以出去的,我們庵里有些小尼姑,就喜歡過年過節?!?/br> “這說明她們六根不凈??!” 清竹臉漲得通紅,“大人,小尼姑年紀小,心思活絡,她們……” “靜塵呢?” 謝知非哪里耐煩聽別的小尼姑,“她六根清凈嗎?” 清竹明顯頓了一下,“回,回大人,她六根不清靜,那這世上就再沒六根清凈的人了?!?/br> “放屁!” 謝知非大聲罵了句臟話。 “她臨死前把僧袍脫下,換上了別的衣裳,擦了胭脂,穿了繡花鞋,算什么六根清凈?” 第250章 妙真 像是一記榔頭狠狠敲了下來。 清竹一屁股跌坐下去,兩只眼睛失神地看著地上,一言不發。 謝知非這下反而不急了,慢悠悠地端起茶盅,慢悠悠地再翹起二郎腿。 那神情,就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獵人,老神在在地看著已經被逼上絕路的獵物。 到這里,李不言才終于悟了一些。 敢情這位兵馬司指揮使,是把審犯人的那一套,用在了審尼姑身上。 兵馬司抓的都是些小偷小賊,這些人就是從泥里鉆出來的,滑手的不行,審他們的人不厲害些,根本拿不住。 但這一招放在尼姑身上,也有奇效,不用多費口舌,嚇一嚇,她們自個就像水壺一樣往外倒了。 比起晏三合一點一點深挖,三爺這一套更省時省勁兒。 屋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謝知非半盅茶喝完,才溫聲開口。 “清竹,你和我說句實話,放心,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聽過,也不會往外吐半個字?!?/br> 三爺沒等到清竹的開口,卻等來了李不言意味深長的一眼。 看什么看? 這一招叫攻心為上,李大俠好好悟悟。 “大人?!?/br> 清竹聲音有些哽咽,“不瞞你說,如果是我,我死了也想穿件俗人的衣裳,可惜我不敢?!?/br> 謝知非口氣又柔了一點,“為什么不敢?” 清竹欲言又止。 謝知非看著她,“是不是怕別人說什么?” 清竹用力地點點頭,“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正看破紅塵的,不逼到那個份上,誰愿意青燈古佛一輩子?” 這話里,帶著幾分怨氣。 謝知非心思一動,“你的意思是,靜塵的心里其實有對塵世間放不下的東西?” “至少我覺得是?!?/br> 清塵停了停,喃喃道:“反正……反正……我也是的……” 謝知非沒有問她“你放不下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難,佛祖都沒開化成的人,他更勸慰不了。 “靜塵穿俗人衣裳、且要火化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知道?!?/br> “你勸過嗎?” “誰能勸動靜塵師姐,她認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去做?!?/br> “你的意思是說,靜塵這人很固執?” “大人可有仔細打量過這間屋子?” 謝知非心頭一個激靈,“這屋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清竹抹了抹眼淚,“哪有床頭對著門,靠著窗的,這在風水上來講,大不吉利?!?/br> 謝知非起身,往廂房里探頭一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木板床。 坐回原位,他問,“靜塵她知道這是不吉利嗎?” “我特意和她說過的,還說過好幾回,她聽是聽進去了,就是不挪?!?/br> “是不相信風水這玩意,還是她壓根就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 “她說床這樣擺著,春有暖陽,夏有涼風,秋能聽雨,冬聽雪落,多好??!” 不知道為什么,清竹說完這話,謝知非腦子里的靜塵,一下子活色生香起來。 不再是那個穿著尼袍,安靜的,寡言的,眼睛如死水一般,無波無瀾,無喜無怒的木頭人。 記下來,統統記下來,回去一五一十的說給晏三合聽。 他起身,虛扶了下清竹。 “我叫謝知非,字承宇,謝道之的第三子,以后有什么難處,只管來謝家找我?!?/br> 打一記巴掌,喂一個甜棗,三爺這籠絡人心的手段,簡直了得。 李不言再次悟到了謝三爺為什么受歡迎的原因。 人精一個唄! …… 清竹一臉動容的離開,接著進來的便是位瘦尼姑。 瘦尼姑不光瘦,而且黑;不僅黑,眼睛還小,睫毛短的幾乎看不見。 這副長相…… 謝知非竟一時有些判斷不出她的年齡。 “叫什么?” “貧尼妙真?!?/br> “多大了?” “三十有三?!?/br> 謝知非心說,你這張臉長得可真夠顯老的。 “在庵里負責什么?” “負責寫字?!?/br> “寫字?” “庵里所有的字,掛庵門上的,掛正堂上的,你們看到的佛書佛經,都由我負責寫?!?/br> 謝知非暗暗驚訝。 那天在樹蔭下等晏三合的時候,他留意過庵門,上面貼著一副用草書寫的對聯,筆跡行云流水。 不曾想竟是眼前這么一個又黑又瘦的人寫的。 “你讀過書?” “四書五經都讀過?!?/br> 難怪一進門,便不卑不亢,神色淡定,原來是個讀過書,會寫字的女先生。 既然是讀書人,就得換個問話的方式了。 謝知非二郎腿也不翹了,臉上也沒戾氣了,整個人坐得端端正正,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 “李姑娘,拿張凳子請人坐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