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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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時, 蘇棲禾以為是蘇承睿又回來了,趕緊站起來,全身繃緊, 生怕他又要爭吵一番,把母親氣哭。 真沒想到,小時候天天盼著、求著父親回家,現在卻不得不希望他不要回來。 可來人沒有徑直推門闖入,而是站定在外面,禮貌地敲了敲門,話語溫和得體。 “請問是蘇棲禾小姐家嗎?!?/br> 她聽出是程譽的聲音,一邊應聲過去開門,一邊暗想,為什么程先生會到彬州來。 而且,方才聽見的腳步聲好像不止一個人,他身邊還有誰? 讓程大少爺親自上前敲門, 而另一個人只需從容淡定地站在后面, 明顯比程譽的地位更高。 該不會是 心神一凜,覺得不可能, 但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思索起對策。 拉開門, 只見程譽身后站著的是一位氣質不俗的老先生,她心里頓時一松。 程譽笑著說:“蘇小姐,好久不見。這位是家父?!?/br> 而程淮安很有派頭地朝她頷首,“蘇小姐?!?/br> 蘇棲禾趕忙把胡思亂想都清出腦海,請兩位貴客進屋坐下。 只是她家的房子實在寒酸破舊, 沒有能招待客人的廳堂, 而采光最好的房間就是母親養病的臥房。 最后轉了一圈, 還是只能把程家父子請到自己的書桌前。 光線昏暗,窗戶漏風,屋子里又陰冷又狹窄,茶葉也沒有,而且事發突然,來不及出去買,最后只能倒上熱水。 畢竟曾在王府待過,她知道這一套寒酸的招待還不及程家平時起居用度的十分之一,所以臉上難免有些窘迫尷尬。 好在客人神色平和,沒有露出半點不滿或者嫌棄。 程譽甚至端起那只粗瓷杯,將熱水一飲而盡。 “蘇小姐,家父與我每年立冬時節都要前往西北探親,正好路過彬州,又聽聞令堂身體抱恙,” 他把那兩個錦盒擺到桌上,“一點綿薄之力,希望能幫上忙?!?/br> 程譽心里很清楚,江尋澈之所以借他的手去送,是因為不想讓女孩知道這是自己準備的東西。 王爺在與蘇棲禾有關的事上,總是莫名地別扭。 但程大少爺也并不愿意冒占別人的人情。 拿著尋澈的東西借花獻佛,讓自己收獲女孩的感謝,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所以只能把話說得模糊一點,不明說是誰的禮物。 蘇棲禾看清了里面的珍貴藥材,仿佛一柄小錘輕敲額頭,震驚得怔愣。 睫毛忽閃,開口時說話都有些遲鈍,腦海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調遣詞匯的能力。 “這......程先生,多謝您的慷慨,也替家母敬謝兩位,但是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 哪怕是秦王特意選擇的“平價”人參,在她眼中依舊是過分貴重的東西。 按做人的常理和準則來說,她不該收。 因為以她現在的景況,根本不可能還得起這樣的人情。 但是母親現在身子虛弱,又被折騰得舊病復發,確實需要好的、進補的藥材,如此才能安然無恙地度過這個寒冬。 女孩為難地抿了抿唇,反復糾結掙扎。 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眼尾下垂,眼底逐漸泛出一層隱約的淚膜。 程譽早猜到會有這樣的情況,趕緊把東西塞過來,擺手道:“不用謝了?!?/br> 然后,另一只手從衣袖中掏出兩頁草字文稿。 “我近日寫了一份奏疏,主題是杜絕科舉舞弊,到了收尾部分卻總覺得難以為繼,不如蘇小姐幫我寫完,作為報酬?!?/br> “你愿意幫我這個忙嗎?” 剛好這份文書也是要給江尋澈看的,程譽想,王爺應該也想要這樣的“報酬”。 女孩當然清楚,這只是個讓她心里舒服一些的借口。 默了半天,她捧著盒子站起身,神情凝肅,恭恭敬敬地對兩人一躬到底。 如果能讓母親重新健康起來,這樣的恩情在她心里抵過萬水千山,是任何致謝語言都無法表達出來的。 所以蘇棲禾沒有再說無力的詞藻,只是低著頭,在心里默念,一定要用畢生去感謝這些雪中送炭的貴人。 程閣老與她客客氣氣地寒暄幾句,在女孩提筆開始續寫那封杜絕舞弊的文章時,他見桌上堆著不少稿子,便問可不可以翻看一二。 “當然可以,程老先生,請隨意閱讀指教?!?/br> 程淮安飛快地讀了幾篇,表情平靜,偶爾還和小姑娘討論一下某個詞語的具體推敲。 突然,他翻過一頁后,神色驟變。 盯著那頁文字看了半天,眼睛微瞇起:“這篇文章,我好像有點印象?!?/br> “因為這個題目,是我很多年前第一次主持鄉試的時候擬的,缺乏經驗,擬得不怎么好,只是勉勉強強,好在考生們還是寫出了不錯的卷子?!?/br> 老先生抬起眼,直視著她:“蘇小姐,你怎么會知道多年前的考場題目?” 蘇棲禾這才發現,給程淮安翻閱的那些稿子里,混進去了幾份她父親強行塞到桌上、要她幫忙發出去的文章。 “回老先生,實在抱歉,這篇是家父的手稿,不好意思混淆在其中了。他應該是參加過那次鄉試,所以會留有原文存檔?!?/br> 程老先生思忖片刻,點頭道:“哦,原來如此?!?/br> 可他手下并沒有翻篇,也不看其他的了,就直勾勾地盯著那幾張紙看,視線仿佛要把老舊、泛黃的紙張燒穿。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閉了閉眼睛。 程譽看出父親神色有異,似乎發現了什么事情,而且不方便在這里直說,于是開口轉移了話題,又聊起京城和彬州的天氣,以及朋友們的日常。 蘇棲禾沒有再問黎徽的事情,畢竟她并不知道少年從秋闈放榜之后就已經神秘失蹤,至今沒能找到。 在她的想法里,自己從此離開了京城,但黎徽還有大好前途,她可不能再影響到他。 而程譽原本以為她可能會想知道江尋澈的近況,就算不好意思直說,也會暗中試探一下。 可直到拜訪結束,父子倆準備告辭出門,他都沒從女孩那里聽到半句關于秦王殿下的話語。 蘇棲禾還能懷著榮幸和恭謹,回憶起在京城的所有或喜或悲的經歷,卻唯獨將與江尋澈有關的部分,全部塵封在心底的最深處。 臨走前程譽說,他們會在彬州修整一天半,然后繼續啟程趕路。 蘇小姐寫完那篇作為報酬的文書之后,送到本地的官家驛站就好。除此之外,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事要問,都可以隨時聯系。 可他們都沒想到,在那之后,因為突發沙塵暴,黃土漫天,車隊容易走散,導致程家父子被迫在彬州停了三四日。 為了不耽誤京城那邊的事務,程譽派了人把已經完成的部分公文先送回去,送回秦王府上。 早在王府大火的第二天,江尋澈就已經收到匯報清單,知道蘇棲禾寫過的稿子都燒光了。 當時他表現得漫不經心,完全不在意。 而直到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他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幾分微妙的缺憾。 仿佛心里有一個空洞,不大,但是什么東西扔進去,都聽不見回聲。 于是秦王吩咐下屬:“去找一找,有沒有幸存的蘇棲禾的筆墨?!?/br> 手下們不明就里,但也都服從指令,四散開去尋找了。 而王爺本人留在書房里,愣了愣神,半晌之后,自嘲地勾起一邊唇角。 他心想,自己這種行為無異于親手把一根針扔進海里,然后又親手去撈,既荒謬又毫無意義。 而他明知如此,卻依舊下了這樣的命令,仿佛鬼使神差。 其他人的尋找都一無所獲,唯有管家翻來翻去,最后找到了那份《金縷曲》的原稿。 因為蘇棲禾寫完之后就交給了他,由他拿去找人傳抄再分發,所以原稿后面也一直留在老爺子這里,僥幸逃過一劫,沒有被燒掉。 這就是秦王府中僅存的、蘇棲禾的筆跡。 偏偏還是將她害得最慘的那一份。 江尋澈將薄薄的紙張攤在桌前,眼瞳微垂,視線掃過《金縷曲》的一字一詞。 他知道這篇長短句文采飛揚,傳唱極廣,將自己戰勝前太子的事傳播得深入人心。 但他也清楚,就是它讓女孩背負上那些不該有的罵名,招致旁人的議論和仇恨,就連離開王府的時候都要因此而陡生波折。 仔細回想一下,這還是他們的第一夜之后,她喝了避子湯,忍著苦澀和酸痛,提筆寫完的。 林林總總疊加起來,現在的蘇棲禾最不想看見的,大概就是這首詞。 可偏偏江尋澈現在能擺在桌前、抓在手里的,也就只剩下這一首詞。 簡直是來自命運的無情嘲弄。 而他,自取其辱。 秦王殿下垂下眼睫,瞳孔微沉,眼底染上一片濃黑,蒼郁而孤涼。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將《金縷曲》推到一旁,轉而投入政務,將程譽從彬州送來的那一打文書挪到桌前,逐個翻閱。 才讀完兩份之后,他看到了那篇關于科舉舞弊的奏疏。 然后,一眼認出末尾段落那幾行字是誰寫的。 且不說熟悉的、流暢的行文方式,就論那一手漂亮瀟灑的小楷,就完全是蘇棲禾獨有。 他不久前剛剛逐字逐句地看過《金縷曲》的稿子,幾乎將她的筆跡印在了腦海里,絕對不會認錯。 而剛好程譽現在就在彬州,還要幫他上門送藥材。 他肯定是見到了蘇棲禾,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說服女孩幫他給文章寫了幾句收尾。 江尋澈感覺自己的呼吸驟然收緊,心跳怦然復蘇,在胸前一陣亂跳。 手比腦子快,思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蘇棲禾寫過的那張紙從一整個冊子中抽了出來。 因為家中只有劣質的筆墨,所以女孩寫得并不容易,看得出筆尖分叉,蘸墨也很頻繁,偶爾甩出一個墨點,總之沒有過去在王府中那么從容而淋漓盡致。 可秦王把這幾行字捧在掌心,端詳半天,視線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