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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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清楚她的想法嗎? 江尋澈的第一反應是從回憶里尋找證據。 畢竟發生過那樣親密的關系,而且女孩看他的時候眼里有光,所以他暗暗想著,她應該會 程譽捏了捏眉心。 “我說直白一些:你想清楚,她的順從,是因為喜歡你,還是因為,只要是你給的,她都得受著?” 秦王猝然愣了一下,仿佛被一根淬毒的針刺進大腦。 回想起這段時間相處的種種,大多數時候蘇棲禾都溫柔乖巧,哪怕被布置了苛刻的任務,也依舊咬著牙努力完成,毫無怨言。 還有最初她進王府的時候,謹小慎微,隨便一點小事都要恭恭敬敬地致謝。 那時,她是他的家臣,反過來,他也是她侍奉效忠的主君。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君要賞,臣便不得不接著。 從熬夜寫文到寢殿承歡,她確實每一個都好好地承受了,以至于王爺高高在上,始終忽略了她自己的想法。 直到此刻,她雖然囿于身份還伏在他面前,卻始終不肯抬頭再看他一眼。 因為從燒掉手稿的那一夜起,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家臣了。 原來如此。 江尋澈閉了閉眼。 看來她還是想回到那個偏遠貧窮的故鄉小城,見她的母親,或許還有不爭氣的父親。 對了,還有傾慕她的少年。 輕輕咳了兩聲,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你認識今年京城鄉試的榜首,黎徽?!?/br> “回稟殿下,是的。小女與他是同鄉,秋闈前奉命前往玉安書院的時候,曾經與他重逢過一次?!?/br> “在那之后就沒有聯系了?” 其實他想問的是:你從王府出逃,他有沒有從中作梗,攛掇或者干脆脅迫你離開。 畢竟他現在也失蹤了,下落不明。 但蘇棲禾以為殿下在調查黎徽寫給她的那封信。 少年血性方剛,不知天高地厚,那封信里面也有些直白激烈的措辭,倘若被江尋澈看見了內容,黎徽的仕途有可能會受影響。 而且她拿不準程譽會不會直接把信給王爺看。 畢竟再怎么說,程家父子都是秦王的忠誠黨羽,關系親近。 斟酌之后,她只能選擇盡量把話語說得模糊一點,希望不要因為自己而拖累了黎徽的前程。 “回殿下,黎同學雖與臣女是同鄉,然才華不可多得,能夠在將來為本朝效力。臣女既然決定離京,就與他再無交集?!?/br> 于是江尋澈徹底無話可說了。 一團亂麻如鯁在喉,心煩意亂。 他沒辦法再干坐在這里看著她低頭為別人辯護,索性擰過身,找出一張紙,草草提筆寫下幾行字,又蓋上了自己的私印。 “如果在路上或者到了彬州又遇到什么事,可以把這個拿出來?!?/br> 秦王親筆所寫的文牒,天下僅此一份,見文如見王爺親至。 有了這個東西,想必以后沒人再敢找上蘇棲禾的麻煩。 就算是......她得到的最后一點獎賞吧。 他微微俯下身,兩指夾著那張薄紙,遞到她面前來。 因為近日消瘦些許的緣故,他的手骨節如玉,微微弓起,線條脈絡比過去愈加清晰。 蘇棲禾眼神微動,伸出雙手。 紙張傳遞的時候,兩人的指尖輕輕一觸,如蜻蜓點水,匆匆飛掠而過。 江尋澈卻猛地收回手指,感覺擦到的那一點皮膚開始發燙,溫柔的觸感經久不散,甚至連帶著整個手都在微微顫抖。 明明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 他的視線落在女孩伸出的胳膊上,抬手時袖口微敞,露出半截白皙皓腕,伶仃纖細,他曾經一只手就能握住。 秦王后退一步,疏離地移開了目光。 既然蘇棲禾的意愿是想回家,王爺也沒有表達反對的意思,南風這邊就開始安排人,打算護送她回彬州。 畢竟隨侍估摸著,自家殿下應該也有這個打算。 “你想由王府送她回去?” 王爺緩緩坐回桌前,“也不是不可以。挑一個可靠的去護送,別再搞出岔子,有損王府的臉面?!?/br> 南風正要去挑,突然又被叫了回來,“不如就你去吧?!?/br> 大概在秦王眼里,自己的貼身隨侍自然是最可靠的人,最不會“有損王府的臉面”。 蘇棲禾臨走前站在院外,捧著文牒,再次對他遠遠行了個禮,神情不悲不喜。 然后轉身上車,沒有回頭。 江尋澈目送著她離開。 直到馬車走遠,他還在看著路的盡頭失神沉思,眼神里蓄著一團墨色,不知在想什么。 過了許久才終于回過神,擺手示意梅迎雪上前。 他無意再對這個徹底窮途末路的失敗者做什么,只是淡淡地告誡道: “你應該知道,她現在已經離開秦王府,并不算是我的家臣。妄想用她來威脅我,是毫無意義的?!?/br> 說罷,他也沒注意梅大小姐的臉色,徑直準備帶人離開。 剛要走到門口時,身后的院子里,梅迎雪突然說:“那我綁架了她,您為什么來了呢?” 她的聲音不大,很快就被車馬前行的聲音壓過,無人發現江尋澈的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 作者有話說: 下一更在6月22日0點零幾分鐘,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后哦~ 第27章 母親 ◎把碎片拼好?!?/br> 有王府最好的車馬和隨侍的護送, 兩日之后,蘇棲禾就站到了自家的小屋門口。 離別不到半年,卻恍若隔世。 南風看著女孩下車, 心想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保重啊,蘇姑娘?!?/br> 她回過頭,把手中一直捧著的那張紙遞給了他。是秦王那天親筆所寫的文牒,趕路這兩日她從未離身。 “麻煩了,請你幫我把這個也帶回去吧,現在我承蒙殿下和貴府的照顧,得以平安抵達,就不該留著它浪費了?!?/br> 南風自然不依:“這是殿下給你的,他之前從來沒有寫過這些,僅此一份,你就留著吧?!?/br> “說句該打嘴的話, 將來姑娘若是再有不順, 這東西是可以救命的?!?/br> 蘇棲禾堅持不想收,無奈之下小伙子拿出殺手锏:“如果我帶著它回去, 殿下肯定要責罰我辦事不力啊?!?/br> 想到王府懲罰下人的規矩, 她只好放棄。 為她開門的是個長相端莊的醫女, 自稱是駱大人帶過來的,這段時間也一直留在彬州照顧太太。 蘇棲禾看到醫女眉眼間的愁緒,“咯噔”一聲,心里發緊,來不及客套, 只問:“母親怎么樣?” 推開臥室的門, 只見母親躺在床上, 形容憔悴,確實如夢中所見那樣,脆弱如秋風中飄零的枯葉,隨時都有可能消逝。 見女兒回來,母親努力扯動臉部肌rou,露出一個顫顫巍巍的笑容,笑紋在她因病而暗黃長斑的皮膚上暈染開。 “棲禾,回來啦?!卑⑵嫉穆曇魩е鴰追诸澏?。 那一瞬間蘇棲禾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還好,還好自己趕上了,回來了。 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她幾乎是撲到了床前,伸開雙臂環住母親的肩頭,將頭猛地埋進溫暖的脖頸里,嗅到了熟悉的、母親的香味。 擁抱的時候,她感覺手被母親肩背上突起的骨骼硌到,淚珠更是簌簌地滾了下來。 阿萍的力氣做不到擁緊女兒,只能緩緩將手搭在她的頭頂,一邊撫摸著頭發,一邊跟著流下淚來。 “棲禾,在外面受苦了吧......” 雖然這輩子沒有離開過彬州小城,但阿萍很明情理,知道萬事都是一分錢一分貨,自己曾經得到太醫治療、銀票和醫女,那么相對應的,女兒在京城肯定也付出了更多。 蘇棲禾搖了搖頭,看著母親說話費勁的樣子就一陣焦急和酸楚:“之前家書里不是說恢復了嗎,怎么現在又成這樣了,娘......” 其實駱止寒暫離彬州的時候,阿萍的身子已經恢復了不少,甚至可以每天傍晚都在外面街上散步一圈。 然而,在太子被廢、秦王輔政的消息發到彬州的同時,那首《金縷曲》就已經隨著車夫、商旅和官員書生的流傳而到了這座小城。 隨之而來的,就是對蘇棲禾本人的各種臧否和八卦。 說她甘愿折節,以筆墨服務權斗,還說她曾經侍寢,但始終沒有名分。 更有甚者信口雌黃,說她壓根就是個幌子,女人怎么能寫出那么多才華橫溢的文章詞作,怕不是王爺找了手下幕僚代寫,把她推上去沽激虛名。 這些話,都讓在外散步的阿萍聽了進去,當天晚上勉強撐著回到家中,剛進門就噴出一口心頭血。 “娘,你、你聽我說” 女兒牽著母親的袖子,快急哭了,“這些是假的,我都不在意這些事的,你別管他們怎么說,別傷到你自己的身子啊?!?/br> 溫柔包容的笑意從母親眼底流淌出來,“娘不在乎他們怎么說?!?/br> “娘只知道,你在外面,肯定是受了委屈了......” 蘇棲禾怔了一瞬,心神驟顫,眼前已經被淚水淹沒。 娘永遠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