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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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主動上前奉承,而他的回應淡漠從容,了無波瀾,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覺心神凜然,久久不能平息。 蘇棲禾晃了晃腦袋,努力將想象中的畫面從腦海中清理出去。 那是她只配仰望、不配參與的場合。 自己身上的衣服,手邊的筆墨紙硯,安靜舒適的房間,還有最為重要的、母親的醫治,無一不是江尋澈所賜。 而她為了報答這盛大的恩情,只能謹小慎微地獻上自己的價值,不敢再向他奢求任何。 希望在王爺眼中,她還有價值可她已經被閑置在這里兩天了,似乎很快就要被他遺忘,然后趕出去。 蘇棲禾看著安靜的院落和面前空蕩的書桌,失落地低下頭。 正想著,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叫道:“蘇小姐!” 聲線陌生,但她不敢怠慢,趕緊從桌邊站起來,“是我,請問有什么事嗎?” “秦王殿下有點喝醉了,叫你進宮去伺候,快上車吧!” 她心里的某個角落猛地顫了一下。 仿佛這幾天來一路下墜的情緒終于從谷底反彈,落在灰燼中的火花突然在精神中蔓延,帶來一片細密的戰栗。 “殿下需要我準備什么嗎?” “不需要!”對面呵呵一笑:“王爺只要你的人?!?/br> 此話唐突得讓她臉頰發燙,腦海里驟然又冒出上次車里的情景,江尋澈揉捏自己耳垂的力度,驟然拉近的距離,交融的呼吸。 她努力抑制著臉紅,理了理衣襟,按照吩咐走到側門邊,發現那輛陌生的馬車停在門外,一身黑衣的人遠遠站在車旁邊,也不進來。 飛快地回想一遍,在秦王府里半個月,似乎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腳下一頓,突然定了定神,覺出有些微妙的不對。 江尋澈會這樣做嗎? 那樣謹慎而算無遺策的人,會酒醉失態已經出離常理,而且就算真是如此,他會叫她去服侍嗎? 那邊見她止步不前,急道:“蘇小姐,怎么了?不用帶什么東西,只要你人來就行了?!?/br> 她戰戰兢兢地后退,“我沒有見過你。抱歉,沒有王爺允許,我不敢擅自出府的?!?/br> 黑衣人臉上終于現出幾分不耐,和車夫對了一下眼神,剎那間飛身撲過來,手刀在她后頸上劈了一記。 蘇棲禾本就體弱,對上習武之人更是毫無反抗之力,只覺眼前一黑,身子軟下來,被徑直拖上了車。 黑衣人走后,幾乎是前后腳的功夫,秦王府的車趕了過來。 南風抱著幾份冊子跳下來,徑直找到偏殿書房,推門發現空無一人,當場傻眼。 秦王身處宮宴中還專門抽出空,命他回一趟王府,把這摞東西拿給蘇棲禾看,要她當晚就看完,否則不準休息。 當時殿下面無表情,聲音平直,周身氣息淡漠,如荒山雪原。 再結合這幾天他對蘇姑娘的冷落,就連南風都能看出來,王爺對蘇棲禾的態度已經開始變得冷淡疏遠了,要是這份任務再完不成,她輕則被罰,重則就得離開。 可小姑娘現在人呢? 第12章 輕點 ◎再靠近一點,也可以?!?/br> 宮宴中的景況果然是蘇棲禾所猜想的那樣。 在一片珠玉鶯燕、嬉笑奉承中,秦王殿下安然高坐,黑眸微闔。 分明是表情平靜,卻蘊著幾分令人心生凜然的氣勢,畫地為界,自成一隅。 “尋澈,”有人在背后叫他,聲音爽朗含笑,毅然闖開結界,“原來你在這里?!?/br> 江尋澈側過頭,薄唇微微一勾:明明座次都是這個人精心設計的,他卻偏要裝作找了很久的樣子。 “太子殿下?!?/br> 他客氣地放下了茶杯,看著一身華服的嫡兄坐定在他的左邊。 作為同父兄弟,江翊澤長得比他更像皇上,眉眼溫潤,紅唇齒白,笑起來好似春風拂面。 “聽聞貴妃娘娘偶染微恙,無法出席,我剛才便自作主張拿了兩株老參,連帶著今天席上的燕窩燉盅,一齊送去長春宮了,希望娘娘能早日康復?!?/br> 其實李貴妃只是懶得出門客套,隨便編了個生病的理由而已,太子肯定也清楚這一點,卻還要做足表面功夫。 江尋澈微微頷首,回答的語氣從容,聽不出情緒:“多謝太子殿下費心?!?/br> 轉過頭,對上身后的管家,“上次進貢到府中的” 管家心領神會,趕緊接上:“駱絨獸皮輕裘一件?!?/br> “嗯,”秦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手勢,“送到太子府上,聊表謝意?!?/br> 江翊澤無奈地笑了,“尋澈,你真是不肯受我半點好啊?!?/br> 他眼仁一轉,話鋒陡變:“難道朱興的垮臺還不夠你滿意嗎?” 圖窮匕見。 在多年的虛偽客套、兄友弟恭之后,兩人終于把話擺到了明面上。 江尋澈波瀾不驚,甚至表情毫無變化,淡定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以沉默作答。 他這次用的依舊是從秦王府里帶來的茶葉,清香縷縷,在滿屋的脂粉、熏香和肴饌中卓爾不群。 太子看弟弟那副樣子就不爽,雖然唇角還保持著假面具般的笑容,出口的話語卻逐漸藏不住戾氣。 “總之這次,你休想再把梅蘭臣搞走?!?/br> 如果蘇棲禾在這里,大概會從她抄寫過的文章中回憶起,翰林學士梅蘭臣,喜歡隱喻諷諫,曾用并蒂蓮暗示元熙帝幾位皇子的不合之勢。 可他此舉并非是剛正不阿的仗義執言,只是作為太子的黨羽和寵臣,奉命攻擊秦王而已。 而就在昨日,這位大人馬失前蹄,被對手捉到了把柄。 秦王看都沒看自己的兄長:“梅學士身為翰林,卻嫉賢妒能,杜絕言路,有人上奏彈劾,亦是咎由自取?!?/br> 言下之意,他不準備放棄。 時局變動,滄海桑田,現在是太子耐不住性子、先來找他,這就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面對秦王的不合作態度,江翊澤并不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而后,他竟然又笑了起來。 紅唇逐漸咧開,直到一個外人看起來溫柔燦爛、可知曉內情的人只覺毛骨悚然的弧度。 “尋澈?!彼训艿艿拿帜畹糜H昵無比。 “我請來了一個人,現在在御花園的抱廈內,你應該會想看看?!?/br> 蘇棲禾被嚴嚴實實地綁著,麻繩勒進細嫩的皮rou里,一路拖行摩擦,被捆的地方已經有了新鮮的紅痕。 被扔進房間一角的時候,她的后腦勺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劇痛中猝然醒轉,睜眼一片陌生的黑暗,本能地就想擰身掙脫。 黑衣人猛地將麻繩收緊幾分,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在她臉前比劃兩下,厲聲警告:“別亂動!” 她趕緊鎮定下來,努力思索,這是要做什么? 理智逐漸回籠。 她回憶起自己是突然被這個陌生人假借殿下的名義傳喚,走到側門邊上意識到不對。 可那個黑衣人和車夫撲上來,接著眼前一黑,便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自己一介貧寒民女,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家里更不可能有。 這兩個人綁架她,如果不是要賣掉,那便只能是......去問其他人要籌碼。 心里微微發緊,還沒來得及再想,突然,門從外面被推開。 直射進屋內的陽光刺眼,她下意識抬頭,看見秦王殿下與另一個人出現在門口。 闊別三日,終于得見江尋澈,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境況里。 沒人知道,就在半天之前,她出于模糊難以說清的心思,趁眾人在院子里上車的功夫,躲在窗邊朝外看了一眼。 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可惜并沒有如愿捕捉到王爺的身影。 現在終于是看到了。 依舊是一身考究的玄色衣袍,矜貴俊逸,與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見他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站定,神色清峻,居高臨下地投來一瞥。 認出是蘇棲禾,但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看來這次又給殿下惹麻煩了,大概之后的處境會更加難過。 失落、傷心、無奈和幾點隱藏得極深的委屈纏成一團,涌上心間。 她低下頭,不敢再面對王爺淡漠的目光,有點想要流淚的沖動。 那黑衣人和車夫行禮道:“太子殿下?!?/br> 江翊澤款款走上前來,帶著虛偽的假笑,作勢要摸女孩的臉。 蘇棲禾扭過頭要躲,而他干脆手心一轉,徑直掐住她纖細的頸子,成功逼出了一聲帶著哭腔的凝噎。 江尋澈依舊一言不發,神色無瀾。 太子回頭對他說:“撤回對梅蘭臣的彈劾,把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都銷毀,否則……” “這個小姑娘是不能完好無損地跟你回去了。弟弟,你應該會很傷心的吧?” “真沒想到,尋澈你清心寡欲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栽到” 蓄謀已久的威脅還沒說完,門軸“吱呀”響了一聲。 蘇棲禾被卡著脖子,忍著呼吸不暢的痛苦,努力瞪大眼睛。 她眼睜睜看著江尋澈干脆利落地后退兩步,推開了門,儼然是準備毫不留戀地離開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