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獨占的殘次品影衛 第81節
“少主,您就這般斷定秋其能夠醒來?”明燁跟在慕長寧半步之后,不多不少,問出了想了兩天也想不明白的問題。 慕長寧瞥了眼帶著他們往前廳走去的婢女,說道:“牧澤精于療愈。這療愈之法也是從巫術分出去的一脈,所以她對心神的控制肯定要比一般人要強?!?/br> “她那日能在受了這么重的傷后還能想方設法擺咱們一道,可見此人心思縝密,心神穩定,露華香也只是讓她難受一下罷了?!?/br> 慕長寧撥了撥腰間的香囊,指尖潤了點香氣,補充道:“畢竟你家公子,是個良善之人?!?/br> 明燁前行的腳步停住了,目光復雜。 這記仇的本領是跟誰學的啊,無師自通的嗎? 秋宗實力雖然不是最為雄厚的,但也是中川前三的宗室,該有的闊氣一樣也不少。 宴客的前廳擺著一張長條木桌,木頭用特制的熏香熏過,避免蚊蟲啃噬。 地上鋪著一塊巨大的虎毯,從其擺放的大小來看,應該是一只成年的猛虎,彰顯著獵殺者的武藝。 周遭的墻壁上掛滿了銀造的飾品,在燭火的襯托下,每一面都在熠熠生輝,散落而斑駁的銀光落得到處都是。 慕長寧和明燁進來時,不算大的長桌上已經坐滿了人,只剩下最下方的兩個位置。 秋呼延坐在上座,看到兩人進來時,目光先在慕長寧身上掃了一圈,在他被腰封束起極有弧度的腰間打量了一會兒后,才說道:“外來人,在你們那邊,像你這樣漂亮的人,都喜歡姍姍來遲么?” 桌子的另一邊響起口哨聲,眾人的眼光都放肆地打量著兩人。 噌的一聲響,明燁的劍已經橫在了吹口哨那人的脖間。吹口哨的那人是個壯漢,看他五官和穿著,來自漠北。 天氣熱,壯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露出精壯的手臂。 可他此時正梗著身體,盯著橫在自己脖間的劍,一動也不敢動。 怎么會有如此快的劍。 不過是才聽到拔劍的聲音,這人的劍就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明燁,宗主夸我們漂亮,你怎么還生氣呢?”慕長寧唰地一聲甩開小竹扇,不急不緩地走到空的位置坐下,說道:“快來坐下吧?!?/br> 他的聲音柔和緩慢,緩和了緊張肅穆的氣氛。眾人只當這少年聽不懂好賴話,又笑了起來,狎昵放肆的眼神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一旁的秋其聽聞此話,原本就白的臉色更是慘白,猛然對上慕長寧那清幽懾人的眼神,心頭狠狠一跳,腰間的鈴鐺叮當作響。 她坐直身子,臉上還殘留著病態的倦怠,開口道:“父親,這二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秋其曾承諾許他們上賓之位,那日匆忙,未來得及提起?!?/br> 她雙手交疊在前胸,半蹲下身,手臂上的銀制流蘇細碎地晃動著:“今日秋其以牧澤身份向您求賞,還請巫命大人準允?!?/br> 巫命是一宗身份最高的存在,擁有說一不二,生殺予奪的一切權利。 屋子里除了秋呼延和秋其,剩下的,都是他們口中的外來人。 這些外來人聽聞此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都沉下了臉色,眼神不善。 秋呼延面前擺著一大盆剛熬制的牛骨,肥的流油。他抓起最肥的一塊,懶散地說道:“可以,不過——” 秋呼延似笑非笑地瞥了慕長寧一眼:“上賓的位置滿了,想加入,得拿出實力來,光憑美貌,可不行?!?/br> 露華香的香氣混著rou味,酒味,飄在整個前廳里。 坐在明燁對面的一位紫衣男子拿起酒杯,往自己嘴里倒著:“宗主這是什么人都打算招攬啊,這種細皮嫩rou的,怕是只能在床上打架吧?!?/br> 眾人哄堂大笑,言辭露骨,笑得秋呼延都熱了起來,眼神愈發下流。 明燁怒不可遏,在慕長寧之前先開了口:“尹端,江湖人稱毒蝎。兩年前挑戰無心鬼面失敗,后再無音訊,流亡到了中川?!?/br> 無視紫衣男子驟然難看的神情,他繼續說道:“毒蝎,善用雙環,喜攻人上身。臂力足而下盤不穩,招式大開大合,卻欠缺靈動?!?/br> 明燁靠近慕長寧,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所有人都聽見:“少主,您殺他只需半柱香即可?!?/br> 一直面無表情的慕長寧終于有了反應,他合上小竹扇,看了一眼明燁,道:“那你還是太不了解你家少主了?!?/br> 沒有人看到慕長寧是什么時候起身的,只見到他倏地攤開右手掌心,內力凝成的弓箭就牢牢地握在了手上,刁鉆而兇猛地朝著對桌的尹端射去。 下一刻,慕長寧左手撐在桌子上,往上一躍,幾枚黑子朝著尹端閃避的方向徑直而去。無痕瞬間出鞘,鋒利到凌厲的劍氣朝著他當頭劈下。 只一瞬間,左中右上下所有的生路都被封死了。 在這逼仄的前廳里,尹端甚至都沒有時間拿出雙環,就已然跌落在地,了無生息,頸邊一枚黑子被噴涌而出的鮮血沖落,滾到了身旁人的腳邊。 身邊黃衣青年鐵青著臉起身,滿臉晦氣地避開了那顆滾到他腳邊的黑子。 從頭到尾,不過是一息時間。 內力凝實的箭兇猛地穿心而過后,以詭異的角度在墻上一折,朝著明燁直去。 明燁周遭所有的感官都被剝奪,只剩下那一支要命的箭。 是慕長寧對他自作主張的殺意。 明燁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能躲,也不敢躲。 放在桌上的雙手死死地攥住,明燁用盡全力克制,讓自己一動不動,引頸就戮。 鋒利的箭頭在即將穿心的一刻化為烏有,剩下的箭尾化作一股大力,拍在了他的心口上。 明燁噴出一口鮮血,被重重地擊倒在地,死里逃生的恐懼讓他手腳都在發麻。緩過來后立刻雙膝跪地,含著血沫沙啞道:“明燁僭越,愿受責罰?!?/br> 慕長寧歪著頭看他,小竹扇挑起他的下巴,與人對視,說道:“你猜錯時間了,是該罰?!?/br> 第72章 上賓 周遭血腥氣彌漫,混著牛骨的油腥味讓人作嘔。 方才一直污言穢語的人都緊緊地閉著嘴,恐懼而警惕地看著慕長寧。 小竹扇“啪”地一聲打開,素白的絹面上潔白無痕。 慕長寧緩緩地搖著扇,看了秋呼延一眼。 露華香被鮮血催動,愈發濃郁。 過強的實力讓秋呼延心頭一凜,還在滴血的墻仿佛在流著淚警醒他。 他審視了慕長寧一段時間后,扔下手中的牛骨,道:“好厲害的外來人,秋宗奉你為上賓。先前有所冒犯,還請上賓見諒。不知上賓如何稱呼?” 慕長寧神色冷淡,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仍跪著的明燁臉色蒼白,指甲刺破掌心都不覺。 他先前服用的露華香解藥早已過時,挨得近,首當其沖。以他現在的情緒,這么濃郁的露華香,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秋其才從露華香的藥效中恢復,被這一催,rou眼可見地萎靡起來。 “走?!?/br> 慕長寧避開地上的血污,徑直朝門外走去。 經過秋呼延身邊時,秋呼延陶醉地吸了一口氣,耳邊銀環搖得作響,眼中是志在必得的侵略,說道:“小美人,你好香?!?/br> 慕長寧笑不達眼底,捏著小竹扇的邊,道:“香么,多聞點?!?/br> 直到那一截腰身消失得再也看不見,秋呼延才收回了目光,舔著嘴唇,著迷道:“好一匹野馬?!?/br> 秋其敏銳,連連勸阻:“父親,此人實力不可小覷,他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殺掉了壬五郎,怕是不會,”她頓了頓,腰間的銀環泛出金屬的光澤,頭磕在了地面上:“不會甘于人下,還請您,慎重考慮?!?/br> 一團泛著紫氣的黑霧打在了秋其的肩上。 秋其跪著的身子顫了顫,咬緊下唇,忍住了痛呼。 秋呼延看著那張被染紅的虎皮地毯,倨傲道:“野馬就得馴。什么時候,牧澤也能質疑巫命的決定了?” 秋呼延呼出一口灼熱的氣,貪婪道:“他這樣的,就應該被關進我的馬場里?!?/br> 馬場不是真正的馬場,而是院子的名字,一個關著許多膚白貌美的少年郎的院子。 秋其的臉色逐漸蒼白。 慕長寧和明燁沿著來路返回,掛滿風鈴與紅布條的長廊隨著微風叮當晃動,兩旁柱子上的儺戲面具突出著雙眼,怒目圓睜地看著所有人。 他們的屋子在一個較大的院落內,房屋又小又擠,像牢房一樣挨在一起,都是提供給他們這些外來人居住的。 院落里干枯一片,連棵樹都沒有,彼此之間沒有東西格擋,發生點什么事情,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毫無隱蔽性可言。 明燁剛一跪下,対面的門就開了。 一名頭發略卷的女子就靠著門板,目不斜視地朝著他們看來。 慕長寧面無表情地朝屋里走去,解開身上的香囊,仔細地放進一個盒子里,“啪”的一聲蓋下,撂下一句:“進來說話?!?/br> 明燁忍著內傷的劇痛,依言跪進屋子里,關上了門,隔絕了所有探查的視線。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明燁抬起頭與慕長寧対視,他眼里有対強者的畏懼和服從。 他対慕長寧的認知還停留在一年多前,在遙竹院與他見面的那次,局促,內斂。 明燁想不明白,不過一年多,一個殘次品影衛出身的少主怎么成長為如此可怕的模樣。 剛剛他說的那番話,在借刀殺人,逼著慕長寧出手,殺掉尹端,以此來護住二人的尊嚴。 此時此刻,明燁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在如此復雜的場面上,不僅沒有撐起他少主的面子,還妄圖用自己的方式發泄被侮辱的憤怒。更要命的是,異地客居,情勢未明,主仆的不同心會招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自慕長寧出生被擄后,他們這些跟著四家少主的近衛都被好生磨煉過,甚至被抽出一半的命魂,為的就是杜絕他們的異心。 若是被定義為背叛,后果明燁想都不敢想。 他膝行了幾步,懇求道:“少主……” 兩個小瓶子被扔了過來。 慕長寧言簡意賅:“解藥,傷藥?!?/br> 愕然之后是自責與羞愧,明燁攥緊兩個小瓶子,指節都用力到發白:“請少主息怒,明燁知錯。明燁立誓,絕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的發生?!?/br> “本可以一網打盡,逼問陣法的線索,如今卻還要與他們虛以為蛇,兜兜轉轉?!蹦介L寧語氣平淡和緩,讓人聽不出情緒:“我信你対慕家的忠誠。倘若你覺得跟在我身邊受委屈,你也可以就此返回?!?/br> 他說的慕家,而不是我,此間的區別讓明燁呼吸粗重,萬分惶恐。 額間的冷汗貼在地面上,明燁聲音急切:“少主,明燁是在您還未出生之前便由家主親自訓練指定給您的人。明燁先是您的護衛與隨從,再是慕家的?!?/br> 他臉色慘白,懇切道:“明燁愿受一切責罰,請少主息怒,允許我的隨行?!?/br> 慕長寧沒什么表情地看他:“你很害怕,可你的害怕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那一半被強行抽走的命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