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懶得拯救世界
你問我為什么有這么多錢? 國王曾賞賜給我的金銀財寶是一部分,貴族們對我阿諛奉承送上的產權書與地契是一部分,占大頭的是將這些東西運用起來,投入市場后的盈利。 我不得不感謝愛德華曾對我傾注的一切教育,盡管夾雜著痛苦與絕望,但我確實掌握了支撐我獨行至今的能力。 因此我并不缺錢花。 除開送給遙遠故鄉的家人的一部分錢,我幾乎沒什么支出,因此一次性花費這么一大筆金額還挺爽的。 下一件事就是大肆宣傳這件事了,等有了一定輿論熱度再告訴國王,“獻給神的黃金之冠”,我是個多么虔誠而溫順的信徒啊,這話可真好聽。 我躺在法師朋友孤高的塔里,倚靠著窗邊的長沙發,一邊飲他為我調和的酒,一邊眺望窗外明亮的風景。 “所以,你為什么要換掉那頂銀冠?” 他脫下實驗手套,去洗凈了手,來到我身邊,將我還沒喝完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那是我的!” 我不滿地嚷道,被他瞪了一眼。 “這還是我調的酒呢?!?/br> 將杯子放下,他看了一眼悶聲生氣扭過頭去不看他的我,沉吟半晌,長嘆了口氣。 負責我鑄造金冠的是他。我信不過別人,也不肯將真相泄露,便將這事委托給了他,反正他研究法術對煉金也造詣頗深,雖然大材小用,但誰讓我沒臉沒皮呢。 “你不說那就算了……” 他失望地搖了搖頭,準備抽身離開,被我連忙一把拉住了手。 “希里亞?!?/br> “別這么叫我!” 他有些惱恨地甩了甩手,但可憐的柔弱法師并沒有甩開我,只能裝作很兇的樣子俯下身來瞪我。 “這里沒有其他人,我原諒你,但不要以知道我的真名為傲,因此隨便呼喚它!” 法師的真名是不能隨意透露的。他們與其他位面的生物簽訂契約時要使用這個名字,所以每人都要珍藏好真名,呼喚他們時,要用他們自己規定的代號來稱呼他們。 “你應該稱呼我為‘光榮的梅格里耶·米索拉洛維奇’?!?/br> “太長了?!?/br> “這是法師的傳統!你得記??!” “已經忘記了?!?/br> “……” 他狠狠往我腦袋上來了一巴掌,我應景地哎喲叫了一聲,扮著可憐蹭蹭他瘦弱嶙峋的手。 “消氣了?” “哼?!?/br> “我親愛的法師‘朋友’,之后也要拜托你,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氣啦?!?/br> “……你總拿這個身份搪塞我?!?/br> 孤僻冷淡的法師默默紅了眼圈,在我身邊坐下,像是發呆,又像內心在做什么斗爭,最終看了我一眼,松懈了般倒在了我身上,我攬住他的頭,輕輕撫摸他漆黑的頭發。 “呼喚我的名字,格莉達?!?/br> “嗯……‘光榮的梅格里耶·米索拉洛維奇’?” 我在他冰冷的凝視中改了口。 “希里亞?!?/br> “唔?!?/br> 他輕聲回應,在我脖頸邊深深地呼吸,半晌,在透過窗戶的一縷陽光照耀下,像一只懶散的貓一般開口了。 “知道我真名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死了?!?/br> “別咒我?!?/br> 我干脆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他皺了皺眉,繼續嘆息般說道。 “所以,你要好好活著?!?/br> 在勇者還沒有選出來時,無數人類勇士以血rou之軀抵擋住了第一波在生命威脅下變得瘋狂的敵人。我的法師朋友,屬于最初自愿前往前線的法師班。 他的朋友本來就少。 “我不清楚你的計劃,但我清楚這場戰爭的發動絕不簡單。格莉達,我聽命于國王,在他下達命令之前,我還能幫你?!?/br> 他黝黑的眼睛深刻地注視著我。這個從前線中幸存下來的瘦弱法師,被擔架抬回后方,好不容易從彼此廝殺的地獄中逃回來,作為他學派中最年輕的繼承者,本應該結束他在這場戰爭中的責任,卻在招募勇者同伴時再次站了出來。 在與我共度漫長的旅途后,他滿心的仇恨終于被敵人的鮮血澆熄了。 “拜托你了,格莉達?!?/br> 如今他安定下來,終于可以不再為了收割生命踏出塔,沒有了執念作為他的鎧甲,于是暴露出他傷痕累累、脆弱而顫抖的心臟。我的法師朋友,像一只孤獨的雛鳥歸巢,在體溫交迭中安息,緩慢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沒有朋友可以失去了?!?/br> “……格莉達,你為什么要做一頂金冠?” 我嘆了口氣,將商單簽署完,放入抽屜,回過頭來面對赫伯特。他迷茫的眼睛對我眨了眨,剛想繼續他的問題,被我用嘴唇制止了。 “我做的不對嗎?” 我坐上他結實的大腿,俯視著他。老師對我著放蕩的行為頗不適應,伸手想要推開我,手指動了動,但最后只是輕柔地圈住了我的腰。 “不,我沒想批判你,只是……” 在我的注視下,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顯露出一種令人憐愛的懵懂和拘謹來。 “我只是不懂你為什么這么做,你并不是……那樣的信徒?!?/br> “你說我這受神眷顧的勇者不敬神嗎?” “不,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他因我的捉弄表露出一點哀怨,苦楚與溫柔的縱容盈滿了那雙注視著我的眼眸,讓我微微怔愣。 “我覺得……” “我只是想要給一直寵愛我的神明一點獻禮罷了?!?/br> 我打斷了他的話,將準備好的謊話順暢地說了出來,并且立刻轉移了話題。 “比起這個,我的20歲生日要到了?!?/br> “嗯?快了嗎?” “老師想好要送我什么了嗎?” “……” “要不把你送給我吧~” 我扯了扯他整齊的衣領,被他一把拉住了手,眼神溫和地警告我。 “別亂說話,格莉達,你現在還不是考慮婚姻的時候……” 赫伯特說話漸漸消音,難得羞澀地低下頭去,轉而聲音低沉下來。 “況且我曾……” “什么?” “沒什么。格莉達,處理你的事吧?!?/br> 他將我從他懷中抱出來,在我錯愕的視線中離開了。 他有事瞞著我。 我淡然喝了口茶,在無人的房間里悠然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 婚姻,他竟然想得那么遠。也許在正統家庭長大的老師來說,我們之間如此親密的關系的方向,終點就應該是婚姻。我目前并沒有這種打算,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畢竟眼前比起個人情愛重要地多的事情還未解決,而我并不渴求穩定不變的固定伴侶。 畢竟我有著兩位美貌的神侍,遠方還有個隨時等候我去的禁臠,前幾天還玩了魔王……我可不是個合格的新娘。 而且他說起我的生日就那么慌亂,也許想起了什么不能言說的事,在我知曉之外,甚至可能是對不起我的事。他難道和其他女人上床了? “……” 笨蛋老師。 我實在忍不住笑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無人的房間里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發出的聲音小一點。 你難道不覺得他那副可憐、委屈、內疚到難以忍受的模樣十分可愛嗎? 這件事還得從我十八歲生日說起,那時我成為勇者不久,又是我重要的成人禮,遠在山村的家人趕不回來,于是只能由老師一手cao辦。 他當時欣慰極了,為我感到無比自豪。唯一鐘愛的弟子,成為了勇者,又在此刻成年。于是他罕見地在宴會上喝了許多酒,從來沒那么放縱過。 當然,最后結果是他爛醉如泥,我已經搬去皇宮了,但為了照顧老師,留在了弗納爾萊府邸。 將從法師朋友那里送來的快速解酒藥灌給老師,這種藥對分解酒精非常有效,但副作用是自控能力下降,簡單來說,理智喪失。 我發誓,我當初真的只是關心老師才留下的,絕不是饞他身子。但關心著就發現迷茫懵懂的他可愛地緊,不知道認出我了沒,但就是往我身上賴,呢喃著什么“長大”、“成就”,我擁抱著他,想要他安心睡著,卻突然從他那囁喏的嘴唇邊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格莉達,我愛著……” “……” 他結實的臂膀,緊緊簇擁著我,在我頸邊安然地呼吸,體溫的徹底交迭與傳染,讓我的手輕微動了動。 手下那緊實、溫暖而軟和的肌rou的觸感,突然就向我的理智發起了攻擊。 我應該快點離開了,并不會有人說閑話,但我覺得接下來再這么待下去,也許會發生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他的手臂,死死攔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