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互演手冊 第114節
“可以動手了?!?/br> 寧禛笑著“嘖”了一聲,“阿澈莫不是著急了?” 雖不知他是為何事而著急,但他做事向來不會冒進,像眼下這般一錘定音的時候很是難得。 沈澈搖了搖頭,淡然道:“時機到了而已?!?/br> “也成?!睂幎G不疑有他,一掌將棋局撥亂,“這便安排?!?/br> 另一邊,護國寺內,隸屬東宮影衛的寒松正藏在寮房外的樹上。 論資排輩,他在影衛中的地位僅次于統領青衡。 寒松早在月余前便領命,他的任務其實是接近吏部侍郎池立誠家中獨子,池懷瑜。 是銜池一直覺得池家還有些她不知道的事兒,心中不安,雖上次去試了池清萱,卻并沒有全然打消她心中疑慮。 自北疆回來后,她又記起此事,便同寧珣說,池立誠還有一子,今年不過十歲,性子頑劣貪玩,知道的卻不少——畢竟是孩子,比起池清萱,想必嘴還是容易撬開。 她既然說了,寧珣當即便遣了人去查——只是正當用人之際,送她去荊州一事更為緊要,是以也分不出太多人手。而且池懷瑜年幼,若派去的人太多,反倒容易嚇著他。 最后便選定了寒松一人,去接近池懷瑜。 寒松費了不少功夫,這月余里一步步設下圈套,先取得池懷瑜的信任,再帶他去賭坊。沒幾回他便成了癮,又不敢告訴家里,等他將自己的手指頭都輸進去了的時候,便威逼利誘著他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吐了個干凈。 從池懷瑜口中才得知,自打池清萱住在護國寺一心禮佛,鎮國公府的人便來得少了。但池立誠前段日子卻常去護國寺,說是去看望池清萱,實則每回回來都神色凝重,而后便會緊鑼密鼓地忙上好一陣兒。 畢竟只是孩子,再詳細些的情形,就不是池懷瑜能知道的了。 但按時間來算,池立誠常去護國寺那段時日,正是太子殿下遠在北疆之時。 池家果然有異。 寒松想著先去護國寺探探虛實,便沒來得及回稟——他不過是來看一眼,今夜便回東宮稟給統領,再交由殿下定奪。 興許是他運道太好,不過剛盯了一個時辰,便見池清萱從寮房出來,警惕地四處看了看,而后朝護國寺那片先前廢棄的佛堂的方向走去。 他跟了上去,看著池清萱走到一處佛堂前,謹慎地環視了一圈方閃身進去——她進門的那短暫一霎,寒松自縫隙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四皇子。 竟是四皇子! 寒松心中大駭,當即便決定立刻回東宮回稟。 他跟池清萱跟得小心,一路沒露痕跡,因此佛堂里那兩人毫無察覺。 可就在他轉身那剎,身后響起箭矢破空之聲——那箭來得迅捷且猛,在有痛感之前,已經能自胸前看見貫穿出來的冰冷鐵器。 一箭穿心。 他竟毫無招架之力。寒松愕然了一霎,再支撐不住身形,從樹上重重摔了下來。 摔落那刻,他意識到了什么,猛地睜大了雙眼——他身上還有東宮的令牌! 影衛辦事,本不該攜帶能暴露身份的物件。是他來之前想著今夜要回去,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般順手便將令牌帶在了身上。 寒松伸手想去拽下令牌扔開,卻不過剛將手搭上去,便猝然咽了氣。至死都圓睜著眼。 寧勉聽到外頭的動靜,眉頭一皺,對池清萱道:“先藏在這兒,我出去看看?!?/br> 一出門便見阿娜爾一身勁服,手上挽著她那張鎏金長弓,活動了下脖子。 而前頭稍遠些的地方,有男子面朝下趴在地上,一箭自身后貫穿至胸前,想必是已經沒命在了。 阿娜爾騎□□湛,射出的箭從未失過手,只一箭,便足以要人性命。 佛門凈地,寧勉眉心不由得一跳,有些無奈地用契丹語喚她:“阿娜爾?!?/br> “心情不好,殺個人而已?!卑⒛葼栟D過頭來看他,“何況他鬼鬼祟祟的,未必不是什么探子?!?/br> 她今日本不想來護國寺,是寧勉非要她跟著,她不情不愿跟在后頭,同他遠遠落下一段距離。巧就巧在她正滿腔郁氣地過來,便見樹上有人影,想也沒想一箭便過去了。 寧勉聞言走到那具尸首跟前,蹲下身仔細端詳了一番。是個練家子,阿娜爾討了這冷箭的便宜,若真正面交手,倒不一定結果會如何。 而后便看見了他身上那塊令牌。 寧勉瞳孔一縮,顧不上血污,徑直伸手將那塊令牌取了下來。 他翻來覆去將那塊東宮的令牌看了幾遍,猛地攥緊在掌心,神色猙獰了一霎:“我那太子哥哥還留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后手?!?/br> 他“兢兢業業”在太子身邊輔佐多年,竟都不知太子手下何時有這么一支暗探。 他這句話是用中原話說的,阿娜爾本該聽不懂,但她復仇心切,不知何時便明白了“太子”這個讀音下所代表的意思。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長弓,“你答應過我,會叫我親手報仇。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寧勉看著她,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太子的能耐,顯然比他先前所設想的還要多得多。眼下太子既然已經摸到了池家,就算阿娜爾殺了這人,也難保后頭太子不會為此而繼續查下去。 他若是暴露在太子眼前,只有死路一條。 與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寧勉用衣袖擦干凈那塊染上血漬的令牌,放進阿娜爾手中。 銜池出發的日子是特意挑的吉日,只是她這遭是秘密前往荊州,不宜鋪張,護衛也不能帶太多。寧珣分了大半影衛暗中跟著,又將青衡放在她身邊,才勉強安心。 前夜剛下過小雨,隱隱醞釀起的暑熱被消解大半。銜池一早便醒了,窩在寧珣懷里聽外頭的鳥鳴。 這幾日他們幾乎片刻不離地膩在一處,原以為這樣膩夠了,分開這月余便能好過些,沒成想只叫分離時的抽痛感來得更早了。 直到蟬衣脆生生在外頭喊:“殿下、姑娘,到時辰了!” 寧珣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低頭親了親她眉心,“起來罷?!?/br> 銜池抱住他胳膊,一時不想撒手,又賴了一會兒,才悶悶道:“阿珣要早些去求圣旨,不然荊州天高皇帝遠,拖得太久,我可要跑了的?!?/br> “想跑就跑吧?!?/br> 銜池不自覺睜大了眼睛,愕然抬頭,卻正撞上他吻下來的唇。唇齒細細輾轉,似是無限眷戀。 他帶著笑意,低低道:“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br> “八月初八,我們成親?!?/br> 一切都收拾妥當,銜池坐上馬車,又掀起車簾,將手伸了出去。 寧珣過來,握住她的手。 她卻只攤開手掌,一只香囊赫然出現在她掌心。 白底,金線繡鶴紋。是她這段時日來背著寧珣偷偷摸摸趕制出來的,繡得很仔細,她練了一遍又一遍,針腳比起上一只來進步了不少。 鶴紋,是祈平安的。 寧珣倏地抬頭看向她,銜池眉眼一彎,“同先前那只,正好湊一對?!?/br> “殿下要好好等銜池回來?!?/br> 她的手被人緊握,半晌,聽他應了一聲“好?!?/br> 一旁的青衡請示了一句:“殿下,到時辰了?!?/br> 寧珣從她手中接過那只香囊,卻在她收回手去之前,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很輕,輕得像一片雪落了下來。銜池將手緊握成拳,像是將那片雪小心翼翼地收攏在掌心。 她將手收回來,慢慢攤開手掌,掌心卻是空空蕩蕩。 寧珣看著她,吩咐青衡:“出發吧?!?/br> 她心下驟然一空,再掀起簾子,卻只在馬蹄聲中見他身影愈來愈遠,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惴惴的,本以為過一會兒便能好,時間愈長,卻只愈來愈慌。只到京郊,馬車便停下了——青衡見她臉色不太好,畢竟是啟程第一日,索性提早歇息。 他們這回路上并不急,夜里能在客棧落腳,好好歇一歇。 客棧是早些時候便先派人定下的,安全起見包下了一整層,過去直接便能住下。 除了青衡外,影衛皆是暗中跟隨,明面兒上她帶的護衛不過十個。 銜池房里早備好了飯菜,許是馬車坐得久了,她沒什么胃口,草草用了一些便叫人撤了下去。 青衡正是這時候闖進來的。 她還從未在青衡臉上見過如此急躁的神色,還不等她問,青衡便沉聲道:“東宮有變?!?/br> 影衛之間有傳遞消息用的焰火,通常是情況緊急之時才會用。而眼下影衛分作了兩半,一半留在東宮,一半護送銜池去荊州。 “以殿下對姑娘的重視,若非被逼至絕境,不會準他們放出消息?!?/br> 銜池的指甲不自覺嵌入掌心,當機立斷:“我就留在客棧哪也不去,留下護衛在就足夠了。你帶影衛速速回援東宮!” 青衡正有此意,聞言也沒再推辭,只朝她一禮,便大跨步走了出去。 青衡走后,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銜池縮在榻上,卻全無睡意,只在案上留了一盞燈,又藏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在懷里,慢慢熬著。 夜色愈發深下去,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外頭腳步聲響起。 有護衛守著,能上來這一層的都是他們自己人。 于是銜池以為是青衡回來了,她急著問到底發生了何事,聽見腳步聲那刻立刻便從榻上跳了下去,連鞋靴都沒來得及穿,一路小跑到門前。 心跳得太快,甚至起了一層薄汗。 門被她一把拉開。 可看清門前站著的人時,她只覺渾身血液冰涼。 沈澈站在門口,身后是滿地血色。她帶來的護衛全倒在血泊中,甚至連一聲動靜都沒來得及發出。 長長的廊道里,皆是一身黑衣的鎮國公府死士。 銜池倒退了兩步,手在細微地打顫。 沈澈看著她,慢慢笑起來:“銜池,該回來了?!?/br> 第103章 ◎酩酊不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