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嬌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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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時從書案后站起,手里拿了本折子,緩步朝他走了過來。蕭翊掀了掀眼簾,目光落在那折子上,手指沒動。 皇帝知曉這位弟弟的脾性,他忍著不惱,將折子主動遞了過去,蕭翊的傲氣也及時收斂,既然皇帝給了顏面,他自接著便好。 他雙手接過,順勢就打開了。 讀了一遍,皺起眉,又細細讀了一遍。奏折所言倒不是什么新鮮事,無非就是談起蘇太傅一黨作威作福,具體說是某位黨羽在東市以權欺壓百姓,以極低的租價要走了一街的鋪子,再以市價轉租經營,地契和帳面入在某個外來營商的南鎮人名下,實則作一、二、七三份,大頭盡數送進蘇府。 第二遍讀下來,蕭翊留意到了那人的名字,郎子豐。 沒聽過,是個新鮮人,看樣子也是個蠢人。蘇太傅一黨作亂多年,上奏參本不計其數,后來盡數不了了之,有些激進派還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朝中漸漸地也就沒人再敢多言。 這人要么是入仕不久,要么就是平淡日子過膩了,想給自己找些麻煩。 合上折子,問:“郎子豐,何許人也?” 皇帝一笑,坐在了他手邊的圈椅里,“御史臺新上來的監察史,年輕有為?!?/br> 這句話頗有深意,惹得蕭翊挑了挑眉,放下了奏折,只待皇帝繼續說下去。 “這奏章是蘇太傅遞來的,沒發落,反要我給蘇府賜罪,說自己問心有愧?!?/br> 蕭翊失笑:“好一招以退為進,蘇賊這是要皇兄定風波啊?!?/br> 只要皇帝出面罰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郎子豐,那今后也不再有人敢效仿。而若皇帝不發落,那便是擺了態度要蘇太傅擔責,他倒先來請罪,叫人棉花受拳頭,軟而無力。 “阿翊,你怎么看?”皇帝瞥了眼那奏章,并沒有拿走。 蕭翊:“八品官,膽量倒是不小。待我會一會這位郎御史,若是個可用之人,可別埋沒?!?/br> 皇帝得了滿意的答復,這才笑著慢飲一口熱茶,轉即道:“王府一切可好?” 蕭翊臉上的笑斂了斂,心知這話題避不過。 可他不想再與皇帝起爭端,他們好不容易關系緩和,不再劍拔弩張,何況兄弟二人也非因爭奪同一個女子而反目成仇,何故鬧得這樣僵? 蕭翊低聲:“皇兄,此事沒有回轉余地么?” 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低姿態,就連皇帝也怔了怔,沒料想到自己這位自小要風得風的弟弟竟愛得這樣深。 蕭翊向來不會低眉詢問,姿態很高,不問,只說自己想要。 皇帝旋即轉神,正色:“阿翊,我知曉你不愿,可正妃之前,王府不得有庶子,這一點你心知肚明?!?/br> 蕭翊冷眸:“若沈氏愿意呢?” 皇帝聲音一揚:“胡鬧!” 末了,又很快和緩下來:“沈將軍近來告病在家,說他年事已高,不堪大任。你瞧不出他藏著什么心思么?” 蕭翊心底一沉,這事他早已經由暗衛的文書知曉,本沒放心上。 良久才應了一聲。 皇帝打量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你在花程節的作為,多少人瞧在眼里。沈將軍統共就這么一個女兒,你當眾拂了她的面子,叫人姑娘家受了委屈,事后還讓手下的人去將軍府耀武揚威。沈家面上哄著你,巴結你,難不成事后不會到我面前灌苦藥么!” 蕭翊又默了默:“臣弟知曉?!?/br> 皇帝見他今日態度格外好,不由一時意外,但是真正的目的還未說到,由此不待多想,又道:“只是我事后思量,若那方氏懷的是世子......” 蕭翊本還情緒不高,甫一聽皇帝轉了口風,稍稍一怔,轉眸望向他。 皇帝面上沒什么表情,淡淡地掃了眼他面上的驚愕,又舉杯飲了一口:“我子孫福薄,可你不同。阿翊,若世子順利降生,且不論認誰作母妃,他就是蕭家正統的血脈?!?/br> 蕭翊旋即明白過來皇帝的意圖。 他在朝堂斡旋慣了,并不似方柔那般需要事事問清楚,說明白。 他默了默:“母后的意思?” 皇帝眸色深深地望過來:“母后允了?!?/br> 蕭翊聞言皺了皺眉,他這話便意味著,這個點子并非出自太后之口,一時沒有頭緒,但這并不重要。事情由誰擺平是次要,他只想要達成所愿,只要方柔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無虞,誰作了個腦袋聰明的說客都無妨。 皇帝見著蕭翊面上難以自抑的喜色,心中更是感嘆。他何曾見過這位弟弟瞻前顧后,為一名出身低微的普通女子折腰。 那女子他未見過,上回聽太后提起,蘇承茹也曾說過一句,兩人的評語倒是大相徑庭。 太后說她容貌太過出挑,又并非是個好管束的,主意定得很,進了王府只怕沒有安寧日子。而皇后卻只說,方氏容色傾城,性子天真爛漫討人喜歡,寧王好眼光。 但有一點,兩人都提到了方柔的絕色,皇帝一時竟也起了好奇之心。蘇承茹向來心高氣傲,自詡品貌一等,從來看不上旁的世家女,眼下竟會對一民間女子贊譽有加。 只是好奇也就這么多,他會回轉心意,并非因為太后或皇后的點評,而是因他那日留宿在侍奉他多年的珍嬪宮中,于此事,皇帝并未隱瞞,因深知珍嬪是個精明人。 那可心人瞧出帝王憂愁,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既不再與寧王犟上,又可平息了風波不教外人知曉。 珍嬪說到了一句話,一句鉆進皇帝心底橫沖直撞的實話。那孩子畢竟是皇族血脈,萬一方氏福氣高,懷的是小世子...... 皇帝聽得心里泛起了漣漪。 珍嬪畢竟生養過,看事物的立場與他們不同。她膝下有位小公主,雖再未有孕,但這么些年不爭不斗,安分守己,皇帝也喜歡她的性子,連帶對公主也寵愛有加。 她又說:“趁現下月份不顯,送出城去好好養著,沈家倒會覺著寧王看重沈氏,為了大婚正統將那女子送出王府避鋒芒。待孩子出世,愿不愿意接受,也已是十月之后的事實,寧王正值盛年,若此期間沈氏也有了身孕,自然也不會再計較?!?/br> 皇帝聽進心里去了,當即賞了珍嬪,大手一揮,又賜了小公主封號,登時心花怒放。 在此期間,蘇承茹一直稱病在宮中靜養,在得知皇帝大賞珍嬪后也沒有妒而發難。 皇帝怎會知曉,這位珍嬪的老父親實則受過她蘇家的恩惠,珍嬪是她埋在后宮的一枚暗棋,雖不受寵,但勝在聽話好擺布,需要的時候捏起來用,也算趁手。 正如這件事。 自然,這些暗涌是無人細察的,蕭翊得了滿意的答復,皇帝安撫了窩在脖子邊的狼崽子,太后與幼子重歸于好。 蘇承茹和方柔的密謀達成。 京都今日天高云闊,一派祥和,方柔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迎面朝上,微微閉起眼,臉上的笑總算有了一絲輕松之意。 此際是個辦大事的好日子,在逐漸被正紅囍字裝點起來的偌大王府,一場大事正悄然醞釀著。 第30章 ◎黃粱一夢◎ 那些下人來裝點西辭院的時候, 方柔正巧從院里站起來。 她起得快了,春桃一驚,忙奔上前去扶起,一口一個姑奶奶慢著些, 肚子平坦纖細, 派頭卻像極了臨盆之際, 惹得方柔哭笑不得。 正打算回屋里,院外卻有一陣不小的動靜, 方柔回眸之際,便見著了那刺目的紅喜字。 春桃護主, 登時厭惡地沖著外邊嚷:“跑來西辭院做什么?我們姑娘正......” 方柔一驚, 忙扯了扯她的胳膊, 不叫她聲張。春桃原想說方柔本有喜事,再來一樁便是沖撞了,現下被方柔一拉,也忙覺失言。 這事是不得傳揚出去的,籠統就西辭院幾人守口如瓶。 外頭的人進來張望幾眼,被方柔三言兩語打發, 叫他們自行請便, 隨后回了屋里坐著。 自從服用紅丸后, 她時常半躺在軟榻上,倒不是全為做樣子, 實則體力不濟。 只是方才那刺目的紅,狠狠地鉆進了心底,不只是在眼前飄然而過那樣輕巧。 就算她決心再定, 意愿再堅持, 可方柔知曉她是在意的。她跟隨蕭翊來京都, 本不為攀附權貴謀求榮華,她愛慕他,想與他度過一生,而非與第二個女子分享夫君。 這甚至不能被方柔視為寵愛,因寵愛是不對等的,是上位者對依附者施宇的恩賜、是憐憫,卻不是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之人的真情。 愛是彼此共有、彼此對等的,可在京都,她發覺哪怕高貴如皇后,也并非能這般稱心如意。 于是方柔明白過來,這些是她求不到的,既然如此,不若早早抽身,以免日后再看不清楚、想不明白,于事無補。 可看得再明白,再透徹,避免不了真心被踐踏、自尊被侮辱的那一抹正紅。 她與蕭翊,在宿丘山飛云澗求天地為鑒,互許真心。她那日又瞧見了蕭翊那道淺淺的酒窩,那一日,他叫她一同回去京都,他說,做我的人。 方柔滿心歡喜,也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于是,他將那道旁人鮮少察覺的痕跡展露了出來,方柔心想,他那日原來這樣開懷。 可這樣的美好如夢似幻,升得高了,遇到阻礙,“啪”一聲摔落在地,驚碎黃粱一夢。他們前段時日那些互相對抗、爭吵,他暴露了惡性,他在榻上百般折磨,違抗著方柔的意志,他卻還盼著她能與從前一樣。 而今方柔只剩下自憐和恨意。 方柔心想,也許是回到京都后,蕭翊才發覺原來他也并非那樣心悅于她,一切都是莽撞,又或是留在手邊有趣的玩物,正如他早先說的那句:“討我喜歡?!?/br> 一切都是過眼云煙罷了,他不理解她的心意,直到現在還以為她在爭寵奪嬌,后來不鬧了,又以為是她想明白了,愿意服從管束。 她哪是想明白,她一向都十分清楚,她只是死心了。 方柔閉著眼朝里躺著,細算著日子,一時竟忘了打聽,蕭翊大婚選定了好日子么?眼看著下人忙不迭裝點王府,應就在不遠了吧。 皇宮里再沒來人,那皇后的籌謀何時能傳來,她又該如何應對? 如此思慮著,她閉眼輕聲開口:“殿下的大日子定好了么?” 沒等到春桃的答復,倒是聽見腳步聲,門被關上了。 她沒來得及動身,有人躺上了軟榻,隨后,方柔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蕭翊在身后攏住她,嘴唇貼近她的脖子,惹得她敏,.感地顫了顫。他便低笑:“你無需理會,我與沈清清只是走個過場?!?/br> 方柔輕輕應了一聲,沒說話。 “我已命人撤了那紅裝,下人不懂,已讓馮江處置了?!?/br> 蕭翊顯然已知悉了先前的種種,還未入西辭院就瞧見了那明晃晃的裝點,惹得他眼皮直跳,瞧著心底不舒服。 進了院子,王嬤嬤傳了幾句話,心中登時明白過來。 方柔聞言默默一嘆,只覺悲哀。原來只是別人的錯,到底還是下人不得力,沒瞞好這位西辭院的方姑娘。 無名無分的方姑娘,若不是被王爺提點,怎會有人放在心上? 這便是她在王府的地位,方柔清楚得很,所以,她越加想要逃離??山窈?,這王府也大不同了。 方柔一時無言,過后,只得像沒事人那般,又或者,是她自以為心無波瀾。 “阿翊,你給我講講故事吧?!彼]著眼,只覺得只要看不見,還能假裝她此刻身在宿丘山,最后念著些蕭翊的好,從此一刀兩斷。 蕭翊攏著她,沒問原因,只說好。 難得的溫柔,難得的沒有任何強勢、命令,只要他們不提起那個謊言,那既定的要落成的事實,方柔也想騙騙自己。 但也只能是騙一騙,因她不會為此改變決心。 蕭翊說起了在宿丘山曾跟她暢談的神話演義,俱是些上古神仙斗法、匡扶正統的精彩故事,方柔很好奇,能聚精會神聽上一整晚也不困。